说的是只守半夜,到时间再喊她起来换岗,实际等他喊她起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他自己守了一整夜。
见外面的天色已经亮到可以赶路,蔺霍才起身拍了拍外套,进洞穴叫她起来。
女孩儿睡得很香,脸埋在手臂间,遮住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听起来稍微有些重。她睡觉的姿势看起来很没安全感,头勾着埋在臂膀间,双腿屈起,像只把脸埋在尾巴上睡觉的小熊猫。
蔺霍蹲下来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才有反应,可被他喊醒后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别吵。”
“……”
蔺霍沉默片刻。
“沈若若。”
“再不起来我自己走了。”
堪称幼稚的威胁,但陈尔若猛地惊醒,她睡得两眼惺忪,撑着手臂坐起来,一抬头正正对上他复杂的眼神,一阵脸热,干巴巴地笑了几下:“早、早上好……”
她没去问“我们不是轮流守夜吗”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以她的精力,守完夜第二天她就赶不上哨兵的速度了。
-
晨光熹微,天色泛红,像覆了层漂亮的玻璃糖纸,衬得一派荒凉的景色都如同偏僻的乡野风景。
这次启程,哨兵的路线显然更明确了。
他们寻了条干净的溪流,没有靠近,沿着溪流的走向往沼光坟场深/入。
他们都清楚,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地方,离水源越近,离危险则越近。
路上,陈尔若没忍住,又问蔺霍他们要去哪儿。这次蔺霍没避开问题,望着溪流消失在视野里的地方,轻描淡写:“去找黑曼巴蛇的巢穴。它的巢穴里有这次任务的目标,拿到它,任务就结束了。”
陈尔若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目标是什么?”
“它的蛋,或者理解为它的孩子。”
听完,陈尔若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
“偷孩子也带着……我吗?”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发现哨兵没跟她开玩笑,陈尔若顿时傻眼了,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带陈宿他们进来?或者你队友也行啊!”
她现在悔得心都在滴血。
独处机会常有,可命不常有啊!
她宁愿放弃和蔺霍谈感情的机会也不想真把命搭这儿,以她目前的水平,在不能暴露能力的前提下,和蔺霍一起执行任务纯属累赘。
就算她相信他的人品,信他不会抛下她,可万一有个意外分开的时候,她不纯等死吗?
蔺霍停住脚步,垂眼看向她:“沈若若,找到你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入沼光坟场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但它的入口开放没有规律,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可能在这儿等几个月才能进来。机会难得,我不可能放弃……非要说的话,只能算你倒霉。”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境地了,陈尔若咬碎了牙也只能吞下,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回答:“我知道了……那我尽量不拖累你。”
蔺霍低头端详着她脸上的微表情,怀疑的心思已经减了大半。
那女人能悄无声息地强迫他两次,向导能力绝对在他之上。
而她慌乱懊悔的情绪都是真的,瞪眼、皱鼻子的细节也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甚至称得上生动。
这一路走来,她走累了会皱着脸偷偷叹气,依旧努力往前赶。实在走不动了,就拽一下他腰间的束缚带,等他回头的时候,再可怜巴巴地说她不是故意的,太累了没跟上。
他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好笑。
过往任务途中,蔺霍很少和这种毫无经验的人同行。
虽然她干活经常看起来忙碌却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但他对她的要求确实不高,能跑能跳不惹麻烦就行……偶尔看她装可怜也算乐趣。
考虑到她的体力,哨兵最终还是没按计划赶路,提前找了个洞穴休息。
像昨天那样,他在附近找树枝生火,顺便去溪边帮灌点水,带回来煮沸再喝。
然蔺霍刚从溪边往回走,就听到了一些极细微的动静,窸窸窣窣,从洞穴的方向传来,仿佛只是风吹叶响的声音。
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极速赶回洞穴后,哨兵站在树丛的遮挡间,冰冷的视线从瘫坐在洞穴口、面色惨白的女孩儿身上,移到她头顶——
枯黄的树叶与遍布裂纹的鳞片融为一体,巨蜥庞大的身躯贴在岩石上,漆黑的眼睛盯准它的猎物,贪婪至极,细长的分叉舌头缓缓从布满尖牙的口腔中吐出。
“啪嗒”。
一滴黏稠的唾液落在她肩上,顷刻间,如硫磺般,腐蚀布料,呲呲作响。
她浑身僵直,瞳孔骤缩。
*
巨蜥硕大的身体从背后猛地扑上来时,像一块即将砸落的巨石,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
陈尔若瞬间头皮发麻,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来不及思考,身体近乎本能地做出反应——一个敏捷的侧翻,几乎擦着巨蜥的利爪滚了出去。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极具震慑力的狮吼,落地的巨蜥直接被猛扑上来的狮子咬住咽喉,齿关一压,腥臭的血便喷溅出来。
狮子的爪狠狠拍在巨蜥头部,骨骼碎裂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惊悚。
粗壮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拍在地上,激起阵阵尘土,巨蜥痛苦地挣扎,张开血盆大口,利齿森森,它试图翻身撕咬,可没挣扎几下就断了气。
陈尔若望着变异种死相凄惨的尸体,惊魂未定,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未降下去,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撑着地的手臂微微发抖。
周围的声音渐渐停住,哨兵走到她面前,平静地蹲下:“能站起来吗?”
她吃力地摇了摇头,额头冷汗直流。
蔺霍打横把她抱起来往洞穴里走,找个干净的地方将人放下后,他握住她的手臂,找到她刚刚躲避时擦伤的地方,把水壶里的水倒上去,简单清洗:“很害怕?”
她似乎还没缓过来,嘴唇毫无血色。
蔺霍抬眼看着她惶惶的神情。
他现在更深刻地体会到,眼前人没有经历过精锐的训练,资历也不够深厚。
面对危险的第一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或许她足够敏捷、冷静,可这些还不够……她没有哨兵向导敏锐的勘察力,也没有精神体作为辅助进行战斗。
换了他,这种变异体根本不会近他的身。
……但她无法察觉。
现在这种处境,他无法抛下她,却也不能完全跟着她的节奏……在完成任务之前,他需要适当培养她的能力,保证她能活着出去。
蔺霍喊他的精神体:“小影,过来。”
狮子甩了甩头,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原地边舔爪子上残留的血,边等待指示。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语气不容置喙:“沈若若,我知道你看得见精神体。这两天,它会跟着你,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所有战斗都由你和它负责……如果你不想死,早点适应这一切。”
-
巨蜥从背后扑上来的那一刻,毛毛急得恨不得立刻缠住她的肩膀把她拖走,陈尔若却死死压制着它,咬着牙,硬是靠自己躲过了这一击。
强行压制精神体的下场就是心悸不止、脸色惨白。
好在这一下确实瞒过了蔺霍。
她每一份表现都不是作伪,恐惧、心慌、茫然……尽管这些不全是因为巨蜥的袭击。
听见蔺霍让他的精神体跟着她的那一刻,陈尔若知道自己赌赢了。
能被白塔选中加入队伍的普通人,基本都能看见精神体,她不怕在这里露馅,却也明白她面临的风险还没结束——今天只是第一次。
-
最初,他们的配合堪称灾难。
面对数只食腐蜥蜴,陈尔若眼睁睁看着狮子自顾自嘶吼着扑上去,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和旁边那只垂涎欲滴的变异种大眼对小眼,她沉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枪。
不一会儿,站在旁边观战的哨兵就听见她慌不择路的呼喊,惊恐得快破音了:“蔺霍蔺霍蔺霍——”
刚开始她还喊他蔺队长,后面慌的时候恨不得把他名字当符咒用,念得他头疼。
哨兵站在地势较高的岩石上,看她被追得乱跑,无奈:“别喊我,先用枪。”
巨蜥嘶吼着扑上来的时候,女孩儿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压低枪身,扣动扳机,枪口对准它的脖颈连发几枪。
然它的鳞片坚硬如铁,几枪没打穿,反而激怒了它,漆黑的眼睛急速收缩,闪过一丝暴戾的光,细长的分叉舌头在空气中急剧颤抖。
陈尔若勉强蹲起来,累得气喘吁吁。
她已经被弄得有些烦躁了,抬眼盯住即将发动二次进攻的巨蜥,面色微冷,意念一动,精神触手便无声无息插进它的脑海,不过片刻,巨蜥的瞳仁就开始涣散,而她再次抬枪对准它的眼睛——狠狠来了一枪。
痛苦的嘶吼声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动。
瞎了眼的猎物在疼痛中失去方向,落败是既定的事实。
终于结束战斗,陈尔若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滚得满身泥和灰。
蔺霍走过来,低头看着她脏兮兮的脸,顿了顿,提醒道:“去溪里洗洗,巨蜥的唾液有腐蚀性,估计泥里也掺的有,你衣服破了好几处,现在可能没感觉,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她睁大眼:“在这儿……洗?”
他点头:“是,必须洗。我只能保证这条溪流是干净的,巨蜥的唾液一旦腐蚀皮肤,伤害不可逆……”
“不行!我不洗!”
陈尔若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
她疯了才会在这种地方洗澡。
之前她看过多少恐怖冒险片,几乎每部都有配角在野外洗澡时被袭击的桥段,简直像个死亡flag。
就算这是个创造暧昧氛围的好机会,可她现在脑子里没一点旖旎的想法,只有求生欲。
天大地大命最大。
蔺霍皱眉:“这不是开玩笑,万一腐蚀很可能导致感染,沈若若,在这儿生病和宣判死刑没什么区别……你只用简单冲一下身体,速度快的话,几分钟就能结束。我会在附近守着,有危险也能及时提醒。”
陈尔若咬了咬牙,拍了拍身上的泥站起来,追问:“那你打算在哪儿等?”
她一个女生洗澡,他总不能离得太近。
……离远了她又害怕。
蔺霍移开视线,声音冷淡。
“不会离你很远。”
这话显然还不能安抚她,陈尔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情恳切,求他:“反正我不会脱干净,蔺霍,你就背对着站我身后,别离太远行不行?我不骗你……我是真害怕。”
“……”
“算我求求你了。”她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好不好?”
蔺霍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睛,有些沉默。
她的所有情绪都是真实的,胆怯、慌乱,她真心实意怕意外发生,他看不出一丝引诱的可能性。
但为什么,只有他觉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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