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巨响,黎渊从顶楼中央的高大面窗破入,稳稳落在屋内。
密集的血手沿着古宅攀附而上,从窗隙渗入,连月光都被浸染成猩红色,整座建筑陷入岌岌可危的摇晃。
触手落地便化形成血尸,沿着走廊和楼梯汹涌而上。苏涵洛朝琴房的方向跑时,已有不少恶灵追上来,他沿着复杂的廊道穿行,同时冷静地扣动扳机,被射穿头颅的血尸瞬间灰飞烟灭。
越往前尸潮越密集,很快将廊道堵得水泄不通。苏涵洛被困在中间,握枪的手已有些僵硬——直至恶魔的血雾从身后延展出去,将沿途的恶灵悉数吞噬,硬生生辟出一条血路来。
苏涵洛跑到琴房门口,一脚踹开了门。
柔和的金光拂面而开,他下意识挡了一下,再看清时,屋内遍地狼藉,裹挟着血腥味的风将窗帘卷起,落在房间中央的钢琴上。
那具女孩模样的干尸坐在钢琴边,背影在纱帘后若隐若现。周围一圈落地镜倒映着屋内萧瑟的景象,最里那面散发出金色光辉。
苏涵洛刚准备往前走,一阵鬼魅般的钢琴声响起,传至耳膜如同利刃割过,伴随着强烈的痛感。他不受控地跪倒在地,大脑里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噬咬,温热的液体从耳朵流出,顺着脸颊流下。
他伸手一抹,手心全是血。
紧接着脑袋被按进怀里,温热的掌心覆在脸侧,血迹映入恶魔眼中,升起一片恶寒。
钢琴发出爆燃的声响,迅速被烈焰吞噬,琴音错乱偃息,取而代之是干尸刺耳的嘶叫声。
苏涵洛意识有些模糊,隐约感觉被抱起来,柔和的金光迎面趋近,直至将视野完全占据。
“苏涵洛,苏涵洛?”
周围嘈杂声逐渐平息,苏涵洛终于清醒过来,艰难地掀开眼皮,好一会儿才看清黎渊的脸。
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双阴冷美艳的眼眸里盛满无措的情绪。
黎渊抱着他,又生怕弄疼他似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保护好你。”
苏涵洛抬手摸摸恶魔冰冷的脸颊,有气无力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遍……”
黎渊眼眸黯然,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试图从那片温热里获得一丝慰藉。
习惯于血腥杀戮的恶魔,从未如此强烈感受到人类的脆弱性,尤其刚才苏涵洛陷入短暂昏迷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苏涵洛趴在黎渊怀里缓了会儿,咬着牙坐起来,向四周看去。他们正坐在一座哥特式殿堂的中央,微弱的阳光从穹顶天窗照射下来,刚好将他们笼罩在一小片光晕里。
大约是恶魔觉得,深渊里难得的阳光会让他好受些,便抱着他坐在光线里,完全不顾身上已经泛开大片殷红。
察觉到四周没有异样,苏涵洛将黎渊拉到阴影处,压沉声音:“这是圣索亚教堂,你应该很熟悉。”
黎渊点点头。
苏涵洛捡了颗石子,在地上画了一些形状,仔细回忆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主殿侧边的礼拜堂里有一面铜镜,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主殿后方,这样走应该是最快的。”
黎渊“嗯”了一声,仍目不转睛看着他。
苏涵洛皱眉:“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我在听。”黎渊揉揉他的脑袋,“还痛吗?”
“……”苏涵洛无奈,“放心,死不了。”
这个世界的尸潮没有以往来的那么迅速,殿堂里一片寂静,偶然有风穿过窗棂的震响。
苏涵洛自从进入深渊后就没休息过,加上受伤,明显感觉体力不支,趁现在还没有危险,便继续坐着休息。
黎渊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递过来,苏涵洛接过喝了一大口。黎渊又拿出纸巾,给他擦去唇上的水珠。
苏涵路被他摆弄着,有些好笑道:“我只是晕了几秒,又不是残废了,你怎么跟照顾小孩似的?”
黎渊似乎不愿提及刚才发生的事,垂着眼睫替他整理装备:“伺候你还不满意?”
苏涵洛轻笑一声:“好好好,满意。”
他把脑袋靠在黎渊肩上,慢慢恢复了精神,却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穿到这个世界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了,相比前面的世界,尸潮似乎迟迟没有来临。
暴风雨前往往总是平静的。
苏涵洛盯着浮雕上的圣像,陷入沉思:“恶灵世界也遵循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如果这片区域没有大量低等恶灵的浪潮,意味着存在更加棘手的东西。”
黎渊感应到什么,抬起眼眸:“是霍格斯。”
苏涵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教堂遇到黎渊的时候,那时他刺伤了黑龙的瞳眼,被恶魔扼住脖颈并索要“赔偿”。
“它是你的宠物?”
黎渊皱眉:“是仆从。”
“仆从?”苏涵洛嗤笑道,“我捅你一刀又把你绑回家的时候,你的仆从可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龙不是忠犬,也不会被驯化。”黎渊无谓地耸肩。
况且龙与神主心神相通,逃跑不过是他的授意而已。
“这下好了,你的小仆从变成了镜中异界的怪物。”苏涵洛托腮,露出疲惫的神情,“我在现实世界就被它折磨的够呛,何况现在还是恶灵版本的。”
“它在现实屈服于我,在这里也会是。”黎渊平静道。
对恶魔来说,深渊第一层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恶灵浪潮数量多并且无孔不入,难以将苏涵洛完全隔离在危险之外,相比之下,单个高级恶灵反而更好处理。
他们坐了会儿,起身准备去往铜镜。
要想到达礼拜堂,必须沿着冗长的走廊穿行,还要经过恶龙的巢穴,即教堂主殿。
黎渊牵着苏涵洛,将沿途的壁灯压暗,避免引起恶龙的注意。
两边墙壁上雕刻着繁密的浮雕,穹顶油画在微光照射下呈现出绮丽的光彩,所有装饰都充满宗教气息,加上深渊的阴间滤镜,让人感觉诡异又阴冷。
“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养伤?”苏涵洛被甬道传来的冷气裹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里阴森森的。”
“我喜欢这种感觉。”恶魔回头,勾了勾唇。
当初在花辞路的宠物店生活,他可是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适应那个被阳光渗透的小屋,要不是顾及人类需要阳光,他早就把窗户封得死死的,半丝光线都不会透进来。
这条路连通主殿,尽头已经渗出微弱的光,空气里充斥着巨兽沉睡时冗长而滞重的呼吸声。
黎渊轻声道:“霍格斯对人类的气息非常敏感,待会穿过主殿时,你最好屏住呼吸。”
苏涵洛点点头。
他们抵达道路尽头的拱门,宏伟的主殿印入眼帘。极高的穹顶上弥漫着黑色雾霾,四周墙壁上布满圣像浮雕和符文,殿中阴冷空旷,最中央的高台匍匐着一只巨龙,浑身甲片泛着青黑色的光泽。
深渊里的霍格斯比现实那只足足大了一倍,即便沉睡着,浑身透露出残忍暴虐的杀戮气息。
经过高台下时,苏涵洛忍不住看了霍格斯一眼,惊讶于深渊恶灵的形态,是外界不具有的华丽和真实。
对于灵术师来说,倒也是平生难得一见的风景。
但是风景没有持续多久,恶龙感应到微弱的活物气息,忽然睁开了眼睛。
苏涵洛在它的前侧方不足二十米,被那只半人高的瞳眼直勾勾盯住时,瞬间僵在原地。
黎渊眼眸微冷,将苏涵洛挡在身后。
然而恶龙没有如想象那般暴起,只是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嗅闻什么。
苏涵洛这才发现,正对着他们的瞳眼,是现实中被自己戳瞎的那只。显然恶龙还没有发觉入侵者的踪影,只是被活物气息扰动,变得警觉起来。
黎渊也察觉到这一点,将手指抵在唇上,作出噤声的手势。
苏涵洛屏住呼吸,身体匍匐下来,随他慢慢接近主殿另一端的出口。
半道上那只巨龙忽然展开翼翅,从高台上俯冲下来,刚好落在他们旁边的峭壁上,不断四处张望,发出暴躁的嘶吼。
阴冷的气息覆压而下,苏涵洛冷得打哆嗦,脸颊因屏息涨得通红。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喘气时,黎渊迅速将他拉到身下,俯身吻住他的唇。
氧气从唇间渡进来,胸腔里的窒息感终于有所缓解。不同于平时总是带着**和侵占意味,这个吻轻柔而冷静,尤其在危险降临之下,令人格外安心。
近在咫尺的恶龙失去追踪线索,抖了抖身体,又振翅飞往高台。
黎渊立马将他拽起来,顺着角落的阴影往出口跑去。
苏涵洛脑袋受伤后体力大不如前了,跑两步便开始喘,额上也浮出一层汗,要不是黎渊拉着,恐怕半路上就要摔倒。
终于坚持到出口,他伏在黎渊肩上咳了会儿,才勉强舒服一些。
“前面还有很远的路,我抱着你走。”黎渊倾身搂住他的腰。
苏涵洛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视线从他肩上越过时,瞳孔剧烈一缩,猛然将黎渊推开,同时举枪扣下板机。
长廊两边的墙壁不知何时探出许多藤蔓状的触手,每一根前端都镶着血淋淋的眼珠,小口满里是尖牙。
枪声响起时,距离黎渊最近的几条触手瞬间爆开,险险擦过他的脖颈。
黎渊眼眸微暗,一道火焰延伸出去,迅速吞噬两边墙壁,同时照亮黑漆漆的甬道。
每一道砖缝里都挤了数以万计的小眼球,如同苏醒一般满溢出来,被火灼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苏涵洛看得头皮发麻,这些小怪物比起之前那些不足为惧,只是甬道里的异动似乎引起了霍格斯的注意,距他们不远的主殿里传来极其刺耳的嘶鸣,紧接着地面猛烈摇晃起来,巨龙的影子很快出现在拱门外。
这里空间狭窄,霍格斯几乎整个身躯将廊道里占满,翼翅上的尖锐甲片割过墙壁,将无数眼球碾成碎片。
“快跑!”苏涵洛抓住黎渊的手,焦急道。
黎渊却没有一丝慌乱,将苏涵洛放在安全的角落,从他腰间抽走缚魂索,在耳边轻声:“借来一用。”
发觉入侵者的身影,龙的攻击性暴增数倍,快速朝这边飞掠过来。
恶魔也展开翅膀,升至半空,血色火焰从手心延伸至缚魂索末端,冷冷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庞然大物。
恶龙张开血盆大口,对准黎渊噬咬过来,却扑了空,紧接着便被浓重的血雾包裹,雾气沿着甲片缝隙渗透,慢慢向里腐蚀。
尖锐的嘶鸣划破空气,整条龙几乎瞬间变成血色,苏涵洛远远看着都觉得惨烈。
龙在血雾中翻滚挣扎,直至恶魔的血眸在身后浮现,它抽搐着坠落在地,震起一大片尘埃。
待尘埃散去,黎渊站在恶龙脊背上,面色阴冷,手上的缚魂索已深深嵌入龙的血肉里,仿佛凌迟的刑具。
苏涵洛看的呆住了。
第一次见缚魂索还可以这么用,也是第一次见恶灵被如此残暴地绞杀,他回过神时,后背都泛起一阵凉意。
然而恶魔慢慢走下来时,随手抹去脸侧的血迹,跪坐在他身前,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神情:“现在安全了。”
苏涵洛怔了怔,伸手抚摸他的犄角:“……做的好。”
同时内心升起疑云,按这个架势,应该是霍格斯见到他们要逃之夭夭才对,刚才穿过主殿时好像压根没必要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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