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司机。
车内没有分毫异味,后座铺着软垫,就连刹车都极其温和。云裳舒懒懒靠着。
令人安心的舒适。
凌晨深夜,困意卷席。云裳舒起初还挣扎几秒,逼迫自己清醒。可随着平稳的路程,她眼皮太沉,终究还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睡着了。
察觉到身旁人忽然安静,池引月侧目看她。短暂停留后,收回目光,低头回复消息。
“她挂完盐水应该已经退烧了。还有五分钟到家,是女司机。”
“好。这么晚了,要不要我给老师请个假?明天就在家休息吧。”
说着又转来三万零花钱。
看着这串数字,池引月没有犹豫地退还。
“您之前给我的那五千能用很久,不用再给我转。明天有周测,也不用给我请假。我们就要到家了,您早点休息。”
发完这条消息,她将手机扔回校服口袋。看着车窗外浓重的黑色,阖了阖眼。
“冷死了......”
身旁的女生睡得身体倾斜,嘟嚷完这句话,基本上是蜷缩状态。池引月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将出门时就携带的一条春季薄款围巾盖在她身上。
云裳舒是被一袭冷风吹醒的,似乎是有人将她那侧的车门打开。她还没有迷糊睁眼,就听见,“到了。”
坐直,察觉自己身上有薄薄一层东西,她纳闷垂眸。池引月见状回答:“用来给你擦口水的。”
“......我睡觉怎么可能流口水?”云裳舒立刻精神了,反驳,“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嗯,心智确实。”
“......”
云裳舒觉得自己早晚得跟对方打一架。
“先下车。”
好吧,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人家司机下班。云裳舒抱着围巾,小跑进家门,绕过她时满脸不爽,还瞪了一眼。池引月视若无睹,跟在后面静静走。
好困。
上楼后,云裳舒迅速进屋。将围巾随手扔床上,她卷着被子,脑袋刚碰枕头就沉沉入睡。就连平时锁门的习惯都忘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如果不是家猫鬼鬼祟祟钻入房间,用爪子踩她脸,她也许能连着睡两天。
这时候都已经是傍晚。
顶着乱糟糟的长发,云裳舒揉了两下猫脑袋,终于起床。长久睡眠过后,她的身体状态恢复许多。看来是完全退烧。她舒适地伸懒腰,洗漱完下楼觅食。
正走着,看见别墅大门于此时缓缓打开。云裳舒的脚步忽然就在楼梯转角处顿住。
高瘦身影映入视线。
对方背着书包,左手拎套试卷和一支笔,应该是在车上就开始写题。此时抬着头,也朝自己看过来。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目光碰撞的那刹,云裳舒忽然就有股原路返回的冲动。想到对方昨晚那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更是火气直窜。
放在扶梯上的手逐渐握紧,心里的厌恶隐隐上升......
“吃饭了。”对方忽然这么说。
云裳舒看见她说完这句话,就泰然自若地将书包放到沙发上。然后接过保姆阿姨手中的碗。
在自己看向她时,又轻微地晃了晃。
“怎么。”云裳舒回敬,“这次是怕我饿死,把罪名安在你头上?”
阿姨在厨房洗锅,水流急,将这句话掩盖干净,浑然没听见。而池引月稳稳当当听见这句话,也只是平静摆放好碗筷,什么话都没说。
只有水声,哗哗的。
果真被自己猜中。
真坏,自私自利。
云裳舒冷着眼转身上楼,把正要下去的小满也抱起来。“房间有猫粮,少不了你吃的。”她哼着。
“以后离那人远一点。”
房间内,她看着脑袋差点拱进慢食碗的猫咪,重复,“越远越好。她很坏的,会把你拐走卖掉。”
“才不会像我这样对你那么好。”
说着咬牙切齿,“很坏,很坏!”
-
云裳舒闲不住。躲在房间那三天,已经快让她得自闭症。所以几分钟后她披着外套又下楼,朝外走得决绝。
阿姨见状,急匆匆跟着跑,担忧,“小姐,您昨天才生过病,多在家睡会儿吧。”
可惜追到别墅外,女生早就没影。
她摇头,无奈折返。看见池引月正独自吃饭。
这样大的别墅,餐桌前仅有一人。这画面并不陌生。从前的云裳舒也是同样......孤独。原本以为池引月来了,自家小姐能有个伴。至少不用对着猫跟空气自言自语。
结果。
保姆叹气,走去后发现对方的背似乎绷得有些僵,开口安慰,“池小姐,您别被吓到。云小姐她只是娇纵些,没有恶意的。”
倒也没被吓到,只是头疼。
池引月夹了筷素菜,沉默吃着。片刻后,嗓子有些哑,似乎是感冒了,“我吃饱了。”她说着离开餐桌。
进房间后,她罕见地没先写作业,而是靠着墙壁安静一段时间。直到电话响起,才打破她的思绪。
见是外婆,她沉寂许久的眸光才动了动。
“喂,外婆,最近怎么样?”
“都好、都好。”老人家说话慢,一个词常常要重复两遍,“你呢,在那边顺利吗。”
之所以用顺利这个词,是因为多年前,她曾经见过云裳舒。那时候,池蕴跟云岚都还年轻,池家也没破产,两人还是经济相当的好姐妹,常来家做客。
五六岁的云裳舒被云岚牵着,虽然稚嫩,但性格已经嚣张跋扈。明明比池引月小,非得让她喊自己姐姐。
不喊,委屈了,一屁股坐地上哭。
池引月看着她哭得天花乱坠,终于喊了声。
“妹妹。”
......
“挺好的。云阿姨很照顾我,虽然平时不在家,但有阿姨做饭,上学也有司机接送。”
只是偶尔也会有点难受。
家里还没破产,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明明自己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条件甚至更优渥。不过几年,什么都变了。
外婆原本想说,要是受委屈,就回家来吧。外婆无论怎样都会好好养你,供你上学。
但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在阻碍外甥女的前程吗?县城的资源终究比不过大都市。不论是师资,还是见识,池引月都不该局限于这样的小地方。
所以暂时的忍耐,获取的将会是未来无限的益处。
于是她转了话锋,“那就好。”
又告诉外甥女,“毕竟是寄人篱下,做事还是妥当谨慎些为妙。无论怎样,都别跟小岚她们起冲突。”
“明白吗?”
池引月用鼻音“嗯”了一声,低着头:“我知道。”
挂断外婆的电话,她有些无力,缓缓下蹲。房间内落针可闻。与此同时,云岚又发来消息。
“引月,今天你们相处得怎么样呀?”
固定句式般,池引月总觉得接下来好几个月,对方都会问这句话。脑海里是女生夺门而出的情景。
静默后,她隔了许久都没有回复。
-
傍晚时分,欲黄昏,淡淡的橘色晕染小巷。巷口附近,有家网吧吵得热火朝天。
“说好的两小时八块钱,怎么到点儿了又收十块?”黄毛指着前台小妹嚷嚷。
“你这抵扣券早就过期了。”
“狗屁,上次来说能用,这没几天就过期了?”
云裳舒被柳念拉着来上网时,大老远就听见这男的扯嗓子喊。她挑开帘子,索性更大声:“开两台机子,都一小时。”
前台小姑娘忙应:“好的。”
被无视的黄毛,想顺势逃单:“行,乱收费是吧。那我一分钱都不给!”
“这怎么行。”小姑娘是来这兼职的,如果收账有差,就需要用自己的工资垫上。此时的语气都快染哭腔。
眼看着对方要走,她鼓起勇气上前拦人。结果看见黄毛凶狠的神色,又不敢了,只能停在原地干着急。
“是八块钱吧?”
在这鸡飞狗跳的氛围中,云裳舒的声音显得极其突兀。她靠着前台桌问。
“是的。”小姑娘匆忙转头,想着可不能垫两单钱。
扫完二维码,云裳舒抬眼,视线往墙上贴的价目表转一圈。她淡淡重复:“一小时四元。”
那黄毛以为找到同道中人,闻言退回来几步,冷哼,“是吧,你也觉得贵?”
“还要什么自行车。”云裳舒补充。
“穷成这样,趁早投胎成狗吧,毕竟不用为食物发愁,吃屎就能饱腹。”
想了想,“猪也行,自尽之后还能卖点钱,给自己烧点。”
这些话杀伤力太大。黄毛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拔高语调,“你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啊。”云裳舒压根不当回事,语气散漫,“年夜饭桌上那位。”
哐当。
男生踹了脚网吧铁门,踢得脚痛后,稳住心神假装无事发生。开始自报家门,“隔壁三职虎哥,认识么?”
他呵一声,“我是他小弟。”
“惹了我,你在常溪别想好过。”
前台桌上放有一只圆盘,盛着廉价水果糖。换做平时,云裳舒必定不吃。但此时心情比较差,她得来点儿甜食缓缓。
捏过两颗,咬碎,嘎嘣。
情绪依旧没压下去。
她笑一声。算了。
将剩余的糖全拨到桌面,捏起盘子,她对前台说,“借用,会全款赔偿。”
后者听后怔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缕残影从眼前飞过,稳稳当当正好袭至男生面颊。
“嗷——”
碎片纷飞,文雅点说,像大雪飘零。摸见伤口溢出的血,震惊之余,黄毛开始心慌。
他不服,拎起旁边的皮椅,看准云裳舒所在的位置猛然砸去。
轻而易举侧身躲过。
与多年“战友”柳念配合默契,肘击后又往他腹部来一拳,随着惊呼,男生闷声倒地。
“给钱。”
云裳舒用力踩他胳膊,催促,“快点。”
“给给给。”男生极其狼狈地从口袋取出张现金,“不用找零了!”
......
店里没打扫工具。
看着云裳舒徒手捡碎片,正清理现场,前台小姑娘凑过去,同她一起。
“谢谢你。”
云裳舒不以为意:“没事。”
“啊,你胳膊上怎么啦。”看见女生手上那抹刺眼的红,小姑娘满是担心,下意识想伸手触碰,却被躲开。
云裳舒起身,随意查看:“刚刚不小心擦到了吧。”
“要紧吗?这样吧,你在店里坐会儿,我去买碘伏棒。”
“这么点小伤,明天就痊愈了。”拦住女生,云裳舒继续清理地面。见她这么不在意,小姑娘心中还是担心。想偷偷跑去隔壁小药店。
收拾完烂摊,云裳舒直起身,将衣服袖子扯得严实。伤痕顿时被遮掩干净。已经付钱,这网不能不上。她刚想往自己机位走,就听见小姑娘站在网吧门口嘟囔。
“棕色长发,白色外套......”那不就是。
糟糕。难不成是保姆阿姨追过来了?
那不行,要是被逮到,云岚必定会知道这件事。相比自己,池引月可乖巧多了。要是因为这点,母亲更喜欢她了可怎么办。
默默扯了身旁柳念的衣角。
“干嘛?”对方操控着屏幕上的枪。
“跑。”
非常短暂的诡异沉默后,柳念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没问原因,放轻动作,跟云裳舒一起往后门挪。
“哎?刚才还坐着的。”小姑娘也纳闷,懊悔自己动作太慢,“应该是离开了吧,怎么不从前门走,我还没去买碘伏呢......”
见眼前人听后,抬腿就要离开。她好奇问:“你找她做什么呀?”
池引月含糊:“有事。”
“哦,那你能帮我转告她一句话吗?”
“什么。”
“就说——谢谢你帮我揍黄毛。下次来,我请你上网。”
女生蹙了下眉,并没有回答。直接越过她,神色冷漠往外走。
后门荒草丛生。
钻出来时,脑袋上顶了好几片落叶。
成功逃脱,云裳舒松口气,见她这模样,柳念问她,“干嘛这么慌?”
“应该是我家保姆来抓人。”
“这网吧,在巷子里七扭八拐才能找到,你家保姆也忒厉害了。”
将近六点,周遭已经泛黑。云裳舒听后觉得是这个道理。
但......如果并非为保姆阿姨,那还能是谁?
总不能是。
正要排除选项,身后忽然响起脚步。伴随着枯枝被踩碎的清脆声响,来者出声。
“云裳舒。”
这是池引月第一次喊她全名。
也许是因为太突如其来,云裳舒被这声惊得心里发颤。
转头时,身后人已经越过草丛,缓缓走近。步伐稳当而利落,与落得满脑袋树叶、行走艰难的自己截然不同。
还没开口质问,身旁的柳念已经大受震撼。
“你家保姆这么年轻?”甚至还穿校服。
“......对。”看着女生依旧冷淡的脸,云裳舒将错就错,“年轻点好,干活速度快。”
话落后,她挑眉问人:“对吗。”
池引月没理她的话,疏疏离离站着,片刻只道,“跟我回家。”
跟谁?回什么家?
云裳舒冷笑,怎么还真管起自己来了。
正要抓住机会冷嘲热讽一顿。
女生将手机递到她眼前,泛亮的屏幕在暗沉天色之中,显得尤为清晰刺眼。
是跟云岚的聊天记录。
“小舒在干嘛呢,怎么没回我消息。”
“在房间,应该睡着了。”
看完内容,云裳舒将目光移至手机后池引月的脸。对方的神色毫无变化,依旧淡漠。
居然没告状,反倒为她撒谎。
女生在这时候出声。
“如果你依旧不肯回家,那我只能如实奉告。”
她说话时语气明明无波,提到“如实奉告”四个字时也没有拖长或是咬重音,但却莫名能让人感受到威严。
云裳舒忽然觉得,这人以后很适合当教导主任。
长久沉默后,妥协。
行,算你狠。
她对柳念道别,“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后者见她吃瘪,大为震惊,愣愣挥手,“拜拜。”
懒得走路,云裳舒随手拦了辆出租。不想跟池引月坐在一排,她毫不犹豫选择副驾驶位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司机听后挠头:“我就在这片地方接单,不是专程来接你的啊。”
云裳舒也愣了下,正要解释,后座人淡淡:“师傅,她是在跟我说话。”
“哦......这样啊。小姑娘,你也没转头,我以为你跟我聊天嘞。”司机朝身旁人说道。
确实。云裳舒说话时,双手抱怀,头懒懒靠在车椅上,姿态傲慢,目视前方。就算有十双眼,也很难看出她是在跟后面的池引月说话。
闹出这么场乌龙,云裳舒吸吸鼻子,也没质问的心思了。降些车窗,她被风吹得眯眼。发丝飘动之中,她在后视镜模糊看到女生正看过来。
盯我做什么?爱上我了啊。
云裳舒刚想瞪回去,就听见池引月不紧不慢地,用自己昨天的话回敬。
“因为我在跟踪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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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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