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周六,许天殊和往常一样,习惯在家里看综艺消遣、做卫生、放空大脑。
她不出门社交不是因为宅,而是公司有大小周,加班强度多到让人没精力外出,另一方面,她有在做副业——运营播客账号,平时忙于策划选题、写文稿、剪音频……时间被填充得太满,不得不牺牲线下社交的时间。
两年前她硕士毕业,经历简历海投、笔试、群面、多轮面试……终于拿到现在公司的管培生offer。
为了攒人品,许天殊随手把自己的求职经验录制成了音频内容,分享到了播客。没想到无心插柳,那期内容上了平台热门,账号随之涨了一千多粉。每年一到秋招季,还能收获不少新粉丝。
有了正面反馈,许天殊趁热打铁把账号做了起来,选题逐渐从求职干货延展到个人成长、职场技能、读书分享上。如今,“二十六度”已经有了快一万粉,和大V比算不得什么,但积攒了一批固定收听者,偶尔能接到推广。
这是许天殊操心的正事中,唯一一件没那么功利的事情。
和快节奏的本职工作相比,制作播客的周期更从容缓慢,输出内容时需要深入思考、自我披露。于她而言,是精神释放的一道窗口。
可惜随着工作越来越忙碌,账号的更新频次从周更降到月更。眼看五月即将结束,选题一直待定,许天殊本打算水一期内容。但和桑奕岩的尴尬重逢给了她灵感——其实也想找个地方倾诉一下。
只花一分钟,她就把标题想好了:糗!我成了那个不合格的前任,聊聊社死经历。
等她写完稿,才看到妈妈在群里发的微信:“天殊,熊叔叔这个月在北京进修,想请你吃饭。妈妈已经帮你答应了,晚上七点,在羲和雅坊,记得准时赴约(穿着得体一点)”。
今天晚上?这也太突然了。昨晚刚从医院出来,她身体还没缓过来呢。
见许天殊迟迟没回复,许妈妈打来电话催促:“天殊,群里的消息看见了吗?”
“妈妈,我刚刚在打扫卫生,没注意看手机。”
“没事,我现在和你说也是一样,熊叔叔你还记得吧?”
印象中这位熊叔叔是许爸爸的高中同学,在省里人社局工作,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儿子。
她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虽不情愿,还是认认真真地听许妈妈说完,乖声应下:“好的,我会准时到”。
晚上,许天殊穿了件燕麦色的衬衫裙去赴宴。
她一到,熊叔叔热情招呼落座:“上回听老许说你也在北京工作,想着咱们好久没见了,一起吃顿便饭聚聚,这是我儿子熊邺,小时候你们见过,还记得吗?”
果不其然是场相亲局。
熊邺本硕是在京外一所985读的,博士才来到T大。去年毕业,入职了副中心的土地管理局做研究员,并且通过人才“绿色通道”顺利落户北京。
这条件怎么不算优质呢,难怪妈妈非要逼她来。
一起吃饭的还有熊叔叔在进修班里的两位同学,都是五十来岁的体制内人员,一男一女。
熊叔叔给他们介绍许天殊,说是好朋友的女儿,那位女士一听,便笑了,用带着N省口音的普通话调侃:“我看是儿媳妇吧”。
“可别瞎说”,熊叔叔笑得欢喜,转头就问:“小许,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许天殊愣了一下,回:“没有”。
熊叔叔笑得更开心了:“正好熊邺也没女朋友,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快加个微信。”
“爸,不着急,吃完饭再说”,熊邺打断了他,把话题移到别处。
饭后,熊邺负责把许天殊送回去。他开的是辆国产新能源电车,许天殊惊讶同龄人怎么都开上车了,就她没有。
“你住哪边?”熊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操作着中控屏。
“海淀,挺远的,要不你把我就近放到地铁站?”
“没事,我周末出来跑网约车,门头沟都去过”,他语气轻松。
许天殊愣住,对他的坦诚感到意外。她随口说:“你还开滴滴呢,周末不休息么,我每天上班累死,周末只想宅在家里懒觉。”
熊邺笑了:“我们朝九晚五,工作强度还行。我想周末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赚点油费。你们互联网行业,估计得996吧。”
“差不多”,许天殊撇撇嘴:“真羡慕,体制内难进吗,要不我也去考个编制得了”。
“你要真想考,我复习资料送你”,熊邺顿了顿,补充:“去年找工作我做过准备来着,可惜没用上。”
“怎么感觉你在暗戳戳晒优越感呢?”
“你没感觉错”,熊邺自信一笑,脸颊陷进一个浅浅的酒窝,透着一股少年感。
刚才在餐厅包厢,熊邺话少,除了微笑,只有被熊叔叔提到时,才会接一两句话。许天殊那会儿猜他是个巨婴:都读完博士了,找对象还得靠父母张罗。
现在看到这张自信张扬的笑脸,她重新下了判断:是个阅历简单、不谙世故的“书呆子”罢了。
这种性格相处起来会很舒服,但如果谈婚论嫁……好像少了点什么。没等许天殊想明白,已经到了橡湾。他没提加微信的事,许天殊也没开口。
等到她走到小区门口,忽然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抱歉忘了留联系方式,你扫我行吗”,熊邺一路小跑过来追上她,有些微喘。
许天殊看他着急的模样,笑了:“好”。
桑奕岩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旁边驾驶座的廖人通见他不下车,顺着视线望过去。
只见小区门口的保安亭旁,一男一女正在说笑,两人都举着手机,看样子刚加上好友。这小区离科技中心近,住户无非就是那几家互联网公司的员工。同龄人搭讪么,见怪不怪。
“我没看花眼吧,那姑娘和那谁挺像。”
“谁?”
“你大学的小女朋友。”
桑奕岩没说话。
“卧槽,不会真是她吧”,廖人通一激动,猛拍了下方向盘,不小心按响了喇叭——
嘀—!突兀的鸣笛声在夜色中炸开,桑奕岩愣了一下,目光却还停留在小区门口。
许天殊和熊邺挥手说再见,不经意朝这边扫了一眼,转身进了小区。
廖人通看着她的背影,问桑奕岩:“怎么说,想吃回头草?”
桑奕岩没说话,拉开门下车,站定在原地,眯着眼看着那辆远去的车,心中默默估算价位。
不知是喝了酒脑子晕,还是不想回家,他重新坐回车里。
廖人通调侃:“你丫不会知道人住这,才跟着搬来的吧。”
桑奕岩脸色冷得快结冰了。
“还耿耿于怀呢,犯不上。谁没个被甩的经历,人之常情,看开了就好了”,廖人通一边念叨着,一边把车开出去。
想到昨晚她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输液,今天就和人有说有笑起来,桑奕岩莫名生出一股怨气,随即打消了心中一晃而过的念头。他无处发泄地反驳道:“你懂个屁”。
*
许天殊一到家,许妈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怎么样?”
许天殊心想,还能怎么样,你不都知道了。但她不好说得太直接,有所保留地交代道:“还行,我和熊邺加上微信了”。
许妈妈放心了:“那就好,你们多聊聊。你熊叔叔说,小熊这孩子在学校待太久了,进社会晚,应变能力可能还不如你,让你多包容他。你们朋友间有聚会活动,也把他喊上。”
“嗯,我知道了”,许天殊给熊邺新加了个标签:爸宝男。
“你们都在北京,也算是老乡,平时多多联系,能照应的互相照应一下。”
“嗯”,许妈妈说什么,许天殊不打断,只希望尽快说完挂电话。
“另外我们的意思是,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你们又差不多年纪,难得在一个城市工作,要是合适的话,发展发展……”
“妈,我会看着办的”,许天殊终于不耐烦了。她反感许妈妈对自己的说话方式,好像她还是个小学生,做什么都得靠家长下达指令。
他们越是撮合,她越心生抗拒。四年前她已经妥协过,难道还要再来一次?熊邺是爸宝男,那自己呢,岂不是妈宝女。
每次和父母打完电话,许天殊都需要放空好久,心情才能恢复到通话前的平和。在小区楼下的花园溜达了一圈后,她回到家。
室友白栎正在客厅练瑜伽看综艺。
“你今天穿得……好端庄”。
“你干脆说老气算了”。
白栎上手摸了摸裙摆:“好看的,质感也不错,链接发我一个。”
“线下店买的。”
“zara?”
许天殊说了一个牌子,白栎脸色微变:“算了,那家店好贵。”
“还行吧,打折入的。”
“那也贵。”
白栎工资不高,奉行该省省该花花的消费理念,节省起来连水电费都要算到小数点后一位。许天殊不理解,但喜欢她的坦诚,两人住在一起快两年,相处起来还算和谐。
“去不去看首映,我有赠票”,白栎的从业福利之一,就是时常能收到电影票。自从许天殊搬来和她一起住,看电影就没花过钱。当然作为回馈,许天殊会请她吃甜品喝饮料。
“什么时候?”
“下周五。”
许天殊想了想,下周六要加班,还是不去了。白栎有些失落,她性格比许天殊内敛许多,如果没人陪,不会选择一个人出门活动。
“要不你问问武艺萌?”
“没事,我把票挂咸鱼卖了吧,还能赚点。”
“也行。”
和白栎简单聊了几句,许天殊回到屋里,蜷着腿坐在椅子上。
想起刚才在小区门口看到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桑奕岩。就算是也不奇怪,毕竟那个小区离公司近,配套设施也可以。只是她有点好奇,桑奕岩有没有看见熊邺。
自尊心作祟,她十分希望桑奕岩看到了,好让自己扳回一成。
她暗自拿桑奕岩和熊邺比较,想起熊邺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她忽然对桑奕岩那副傲慢冷倨的姿态生出反感。点开那条没人理会的道谢短信,许天殊把短信连同联系人一起删除了。
她继续无聊地刷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
朋友圈忽然多了一条红色提示,是熊邺给她朋友圈背景的点赞。许天殊设置了仅三天可见,朋友圈一片空白。她想了想,不妨给熊邺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于是放开了朋友圈权限。
接着她顺着提示,点进熊邺的朋友圈。虽全部可见,但仅分享过几篇文章,没有一点生活化的内容。想到妈妈的话,逆反心理忽然上来了,她正要作罢,收到了熊邺的消息:“你很喜欢户外活动吗?下周要不要去爬山。”
许天殊在国外时,确实喜欢去户外感受自然。但回北京后,一是没时间,二是没车,没怎么出去玩过。不过现在是大夏天,去爬山的话不敢想会有多热。
许天殊婉拒:“最近有点热,我怕中暑。”
熊邺很快回了:“那等天凉了再去。”
许天殊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去冰箱拿了一盒无糖酸奶,喝完酸奶才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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