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热粥直接灌进了她的口中，玉壶睁大了眼睛看着江如一，挣扎着往后退。却无法挣脱，滚烫的滋味落进了喉咙，露出些血腥气来。
等到江如一放了手，才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半天起不来身。
青鸟站在一旁，宋文茵摇摇头。
“陛下怎么确定是她的？”
江如一道：“我的行踪，除了你们几个，就只剩下她知道了。玉壶，是你告诉太后的么？”
山药的清香还在殿中，玉壶却再也没了初始的心情，她疯狂的摇头，捂着自己的喉咙，泪水往下奔涌。
“整个苍翠宫都是朕的人，整个朱雀卫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么？”江如一徐徐道来，无悲无喜，冷眼看着她在地上挣扎。
“原本，整个宫殿之中太后的眼线只有珠帘一人。当初朕的行踪和朱雀卫，以及裴淮川的信息都是她暗中交给太后的。但是她死了，太后的眼线端了，于是她找上你。”
“朕让青鸟查了，你的老子娘在宫外，太后以他们的安危要挟你替他们做事，接替珠帘成为安插在朕身边的眼。你很聪明，不会随意露出马脚，但是，很快，扳倒朕的机会来了。”
“朕出宫见了身为叛军首领的裴淮川。”
玉壶还是当初那个藏不住事儿的小丫头，震惊地看着她。
江如一继续说道：“你随时朕左右，知道朕同裴大人的交情。你断定我们之间还有私交，于是将此事告知太后，可太后去晚了一步，并未当场抓住。于是，将此事宣扬出去，煽动百官以死相逼。最终目的是激怒朕，让朕同百官站在对立面，最终让朕成为孤家寡人的下场，以此好令太后重新掌权。”
“但是，你们万万没有想到。其一，青鸟和朱雀卫率先发觉了不对劲，于是将朕提前接回宫中，促使太后的人扑了空。其二，没想到朕同裴淮川私交甚笃，竟然真的能够说服他前来相帮……”
……
慈安宫中，太后将香案上的东西全都扫翻在地，面色狰狞。
“这怎么可能？”
海全在一旁劝着，将精心凝神的汤药端上来服侍太后用了，她这才平静下来。
“朱雀卫果然手段通天，竟然能够察觉到哀家的人手这不足为奇。可是，燕过不能留痕，朱雀卫昨日漏出了马脚，这才引得百官猜忌。哀家也才能够让陈氏旧部带头……”
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实在是想不通：“这裴淮川被皇后暗杀多次，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更何况，最后，她几乎是顶着皇帝的头衔在杀他，为什么？”
她看向海全，浑浊的目光中满是不解，身子越发佝偻了起来。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宣德殿上，为什么会站在江如一这边？”
“一个男人，面对杀自己的仇人和权利，他凭什么这样选？”
……
江如一继续道：“太后必然十分纳闷，”她摆摆手，青鸟将早就准备好的夜宵呈上。江如一喝了两口汤，又搁置下，地上躺着的玉壶奄奄一息，却没有毒发身亡的征兆。
看来粥里没毒，她说：“看来你并没有想害朕的性命，不过，出卖背叛朕，这是铁打的事实，你可认？”
玉壶惨然一笑，怎么会不认呢。
她点了点头，面色有种果然如此的凄惨。
江如一道：“朕待你不薄，为何呢？”
许是跟宋文茵待久了，她许久都是这般平静的问话。似乎一起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以谁的言语而波动。
玉壶嘶哑着嗓子道：“寒山寺，你不就是这么对珠帘姐姐的么？”
青鸟观察了半晌，道：“你是为了珠帘？”
玉壶摇摇头。
宋文茵想着今晨朱雀卫搜集上来的信息，道：“对呀，为何呢？跟着陛下荣华富贵不好么？只要你同陛下说，你的父母也能从太后手中救下来。”
她的眼中骤然闪过一种希冀，轻声道：“可以吗？”
随后又清醒地摇头，“陛下说过，决不允许背叛。”
江如一饶有兴趣地说道：“也不一定，你这不还活着吗？朕原本以为你端上来的是一碗毒药，看来，你还良心未泯。”
玉壶抿着唇，道：“太后暂时不会让陛下死的。”
这是事实，她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上位。如果真有国破的那一天，皇位上的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寒山寺那夜，陛下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珠帘。婢子跟在陛下身边，无时无刻不再害怕，每日乞求能够有人相帮。太后出现，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等我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圈套的时候，我已经……”
她泣不成声，嘴角露出血迹来。
江如一摇摇头，道：“罢了。”
今日大战告捷，不必同这个小婢子计较。
“今后，你不必再御前伺候了，去做洒扫丫头吧，也算全了你我主仆一场。这碗热粥，算给你个教训吧！毕竟，一身不能侍候二主，你可记住了？”
她答：“是。”
跪下磕头，又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
宋文茵稀奇道：“陛下今日十分仁慈，若是往日，这种吃里扒外的主儿可少不得别大卸八块。”
江如一道：“朕积德。”
……
次日一早，晨曦微明。
江如一被光晃开了眼，简单收拾一下直往昨日战场而去。
此刻，裴淮川正在殿前点将。将所有的损失一一归类，最后安抚好所有的伤员。
江如一过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城墙边上浅眠。
那身熟悉的身影一靠近，便猛地睁开了眼。
“陛下。”
江如一道：“吵醒你了？”
裴淮川心头一紧，别开了眼，道：“不曾，只是东门危险，陛下不应当以身犯险。”
此地距离东厥的驻地最近，城门老朽最易攻破。昨日整个郢都的火力同武器都紧着这边用，还是死伤无数。
幸得，那些被安抚住的流民前来相助。
斑驳老旧的城墙上一滩又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恐慌在空气中蔓延。这些被养在富贵窝中的士兵，多的是没见过血腥，此时都面色苍白。
是以死伤惨重。
她站在昨日战场，给他递上一方干干净净的帕子，浑身都变得松乏了起来。
洁白的绢帕上绣着一枝竹，苍翠笔直，还有淡淡的草木香。
裴淮川抓着胡乱揉了一把脸，把青鸟看得直皱眉。
这这这，这可是公主殿下亲手绣的帕子，料子也是用的极好的。怎如牛饮茶，不知滋味呢？
他站起身来，道：“陛下今日既然来了，不若见见义军中的人。”
义军，也就是蛰伏在贫民巷的叛军。
这些人突然集结而反，必然是需要处理的，她点了点头，率先朝前走去。于是她没看见，身后的青年悄悄将手帕藏在胸口，抚了抚。
东门城下，两方人马泾渭分明。
“邱老大，我们真要在这儿待着？”赵虎说道，他是这群人中除了邱斌之外最为壮硕的，还没有参加反叛之前，家中世代杀猪，是做屠户的彪形大汉。
而这个邱斌更是了不得，那可是南来北往走镖的武夫，功夫了得。据说，要不是朝廷欺压镖局，将所有的镖据为己有，他也不会上郢都告状。
更是不会因为告状无门，又被无良官吏欺压。
最后听闻女子上位，又差点被饿死在街头，这才率领着一方小弟谋反。
后来又因这郢都中鼎鼎大名的叛军之将，甘坐下首，为臂驱使。
昨日一早紧急商议，竟然又跑来给这劳什子朝廷做事，简直，无法理喻。
那些权衡啊，利弊啊，赵虎都不懂。
他只知道姓陈的要抢他娘子去，一家老小活不下去了。头顶上的皇帝也不做事，竟然兵临城下之际带着最后的精锐跑了。
这见鬼的朝廷，谁为它做事，谁倒霉。
但奈何他打不赢这两位，只能憋着。
邱斌长得壮实，手上拿着一把大砍刀，面色凶恶，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看过去，直看得对面的新兵蛋子瑟瑟发抖。
竟然硬生生将早晨的补给全都抢了过来。
那些甲字营的新兵头子叫宋林，苦兮兮地硬着头皮要东西来。
“喂，这些都是我们这边的。”
邱斌气不打一处来，将砍刀直愣愣插在地上，对面不敢说一句话。
此时，赵虎又道：“这些个软脚虾，郢都靠他们受得住就又鬼了。老子们看在裴大人的面子上来卖命，一口吃食也要计较。”
“你，把你们将军叫来，让我老赵看看是个什么理儿？”
江如一来的时候恰好听见，“什么理儿？”
宋林不过二十几岁，赶紧磕头直呼陛下，恍若孩子见了娘，赶紧告上状来：“陛下，这些人，简直就是山上的贼匪行事。打头就给他们送了吃食和药物，现下又抢我们的……”
这些话说出来都让人觉得羞耻，江如一扫了一眼，这些个白白嫩嫩的，几乎都是原本被塞进来的世家子弟。
没想到现在还在这甲字营中。
“你是……”江如一道。
赵虎道：“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虎是也。小娘子你可别听他们瞎说，这些人送来的吃食塞牙缝都不够……”
“大胆。”
身侧的青鸟呵斥道：“这是当今陛下，尔等休要出言不逊。”
赵虎看着那浩浩荡荡一群人，傻眼了。
看见慢吞吞走上来的裴首领，眼睛又亮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