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城防营为首小将宋林赶紧上前一步,将这些叛军隔绝在自己身后。指着甲字营未进水米的兄弟,面带怒火。
“陛下,这些叛军之将,自立为王,在郢都之中横行霸道。如今谋反为威胁,要好吃好喝的供着。敢问陛下,这般做法置微臣手下的将士们为何地,视我们的忠诚为何物?视我们浴血奋战护卫百姓为何物?”
“将士们浴血奋战数日,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为何粮草都成为拉拢叛军的筹码?”
言辞犀利,字字珠玑,无不控诉。江如一听着他说完,瞧着周围浑身鲜血的士兵面色逐渐变得不对劲,方才不缓不急地问道:“小将军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赵虎被抢了词,呐呐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宋林昂首挺胸的站了出来:“在下兵部侍郎之子,郾城宋氏宋林。”
丁字营之首,原来是兵部侍郎之子。
郢都之中除了诸多的私卫以外,城防营、廷尉府、禁军各成一派。但是其他零散的将士加上城防营,由兵部统领,虽有将士却都在并不挂职。
当今兵部尚书之子武功非凡,在外参军。尚书之下,便是侍郎,乃是朝中重臣。能够把自己的儿子塞到世家子弟众多的甲字营,这位兵部侍郎还真不简单。
除此之外,这位宋林能够从一堆草囊饭袋中脱颖而出,想必是有些真本事。
但,江如一看了看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想着什么时候试他一试。
她朝着身后的青鸟使了使眼色,一身青色劲装的女子率先拔剑出击。宋林反应慢了半拍,实打实的被青鸟的长剑划伤了手臂。
这才反应过来侧身一躲,连忙叫道:“陛下,臣无过错,为何要杀臣?”
而身边围过来的这些世家子弟,见着甲字营的头头直接被教训,当即往后退了一大步,让出一面宽阔的场地来。
青鸟呲笑道:“陛下面前出言不逊,这就是你的教训。”
说罢,长剑在她手中如同灵蛇一般舞动起来,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往这位公子哥的身上刺去,直打得到他哭爹喊娘,鼻涕眼泪都混做一团。
江如一见不得一七尺男儿这般作态,摆摆手算了。
青鸟方才收了手,如同飞燕一般重新回到陛下的身后站着。世人这才发现,这为女子做宫婢打扮,乃是时常同江如一出入各个地方的宫婢。而她,却武功超群,能够将一名守军之将打的鬼哭狼嚎。
这下,江如一身边的人都被打上了神秘又强大的讯号。
宋林悲愤道:“是在下技不如人。”
江如一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眼神轻飘飘的看向身后那些人。
“宋将军为国效力,本是有功之臣。”
宋林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不曾想堂堂陛下,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江如一道:“但若是忠奸不分,日后定然会招致大祸。”
此话如醍醐灌顶,他的背后猛然涌上一股阴冷之气。那些不知是谁,但是无时无刻出现在他身边的对话,他方才响了起来。
“这些低贱的平民凭什么和我们平起平坐?吃一样的食物,拿一样的武器?”
“这些叛国者,不应当拉到菜场枭首示众吗?为何还好好供着他们?”
众人不解,多有议论。
他也不解,于是故意让人克扣了他们的食物和药物,在城门前起了冲突……
这些陛下都知道?
他猛然抬头,江如一却往后转身,看向这些叛军的首领。
裴淮川同赵虎邱斌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当裴大人一出现,这些叛军似乎都找到了主心骨。
“走吧裴大人,借一步说话。”
……
城门之下,是饿殍遍野,是尸山血海。
湿漉漉的红色印染了整片大地,一脚下去鞋袜都被这血色打湿。
这还只是初战。
还只是开始。
城门口风大,她的发丝在空中飘动,带来了一种异样的香味。
裴淮川失了神,怔怔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宋文茵执着执笔在一侧站立,看向身后的两位首领,不卑不亢道:“敢问两位……义士姓名?”
邱冰不说话,那双眼阴恻恻的看过来。
赵虎大大咧咧道:“俺叫赵虎,他叫邱斌,我们都是起义军的人。您是陛下?”
当今的晟朝江山,还真是女人当家?奶奶个熊,这江山怕不是要完了额,难怪首领不说话。可这位裴大人?真不愧是曾经公主府的走狗。
他这般想着,眼神中的不屑都快露了出来。
若是平民,得见天子必然诚惶诚恐。可他现在是叛军,得见天子,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
宋文茵敲了敲笔杆,那声音砸进了人心里,带起一股震颤。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便让赵虎明白,这两位可是朝堂上的顶尖人物,可不是家中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
方才收了轻视的心情。
“这……请恕草民无礼之罪。”
眼下不是同他们计较这些的时候,江如一对宋文茵使了眼色。
宋文茵方才说道:“还不拜见陛下!”
赵虎看了看邱斌,这两人方才不紧不慢的行了个大礼,算是臣服。
宋文茵继续道:“陛下仁慈,大敌当前不计较尔等的叛国之罪,但是既然已经同裴大人结成同盟。那就请这两位……”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壮士,带领手下的百姓,牢牢守住东城城门。”
赵虎正要开口。
宋文茵继续道:“这是为了郢都,也是为了背后的千万百姓。”
这,两人面面相觑。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皇帝会像江如一这般,同这些叛军结盟对敌。
江如一开口道:“裴大人既为首领,掌好东门,不在话下吧?”
半晌未曾讲话的裴淮川方才站上前来:“必不辱使命。”
……
这般,这群叛军方才从贫民窟中搬了出来,在东门以及郢都驻扎下来。
赵虎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在点兵之时问道:“邱老大,这皇帝什么意思?就这么信任我们了?不都说皇帝八百个心眼子,谁都不信吗?”
来来往往的兄弟面带喜色,要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成为叛军。眼下和朝廷合作,成为守城的一员,有吃有喝,谁还像造反。
这些人,大都是从朔方逃难下来的难民。从每一座东厥人践踏的城池之中逃命而来,又在路上经历了饥荒,好不容易在郢都之中奔得一条命来。
没想到,郢都之中世家贵族无数,朱门酒肉臭,而路上的贫民百姓,却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朝廷不管这些聚集在郢都之中的难民,虽有善人施粥布菜,却还是无法生存。
原本以为天子脚下会有生机,却没想到这抹生机只留给了世家贵族的人。
赵虎见老大不搭理他,在一旁说道:“裴老大……不,裴将军如今接手了东门,俺们又在裴将军手下做事,这难道就是我们的机会,不仅能够吃饱饭,还能够挣军功……”
“哼!世人多是狼心狗肺之徒,他裴淮川,又怎么不是其中一个?”邱斌说。
“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多是视百姓为刍狗,赵虎,莫轻信他们。更何况是这裴淮川。”
赵虎道:“可他是王公子带来的人,他是不会害我们的。”
邱斌道:“像王公子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普天之下,还会有平民的出路吗?”
赵虎低声道:“老大这是要……”
邱斌只留了几个字。
静观其变。
……
而城门之上,江如一看着一言不发的裴淮川,道:“裴大人似乎与他们不甚相熟。”
裴淮川猛地抬起头,又不动声色的看向城墙之外:“陛下莫要乱猜。”
江如一道:“那个姓邱的不信任你,裴大人与虎谋皮,小心反噬其身……”
“陛下今日前来是说这些的么?”裴淮川打断道。
还是太急了,江如一想。她左思右想,还是想不明白,她对裴淮川如此之好,他怎么就叛变了。
可是,等她提着一壶桃花酿前去的时候,却又接待了她。第二日也同意和朝廷结盟。
他心中有百姓,为何要在紧急关头,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同陛下一起,就不是与虎谋皮吗?”他问道。
江如一转头,看见裴淮川站在风里。背后是喧闹无比的郢都大街,却始终隔了一层,无法融入到这些热闹当中去。
而他的对面,是江如一。
他现在说,同她合作,也是与虎谋皮,为什么呢?
“我把皇后关在了皇宫之中。”江如一说。
裴淮川有些意外,江如一忽然有些笃定,就是因为皇后的不断刺杀,无人为他伸冤,无人为他的遭遇呐喊。
“你……等到朔方平定,我便此事原委,一五一十调查清楚,还你清白。”
“你不信我?”
江如一说:“裴大人,我自是信你的。可是褚氏全族丧命东厥,朕要给天下将士交代……我自是信你的。”
她如实说,身后是苍茫大地。
白云苍狗,广袤无垠。
忽然,他奔向她,一把把江如一搂进怀里。
他伸手握住了远方疾驰而来的箭矢。
血红的箭头距离江如一一寸之远,他的掌心血肉模糊。
东厥的突袭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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