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一两个星期,程风竹时不时转来些钱。有时两千,有时八百,甚至六十八的红包都有。
梁叙昭看着屏幕想笑。六十八,给自己留几顿吃黄焖鸡米饭的钱不好吗?
他想留言让他别发了,但每次打了又删除。每次想起程风竹给他打电话的样子,感觉对方是摆明了要和他撇清关系,好像真把他当成一心想睡觉的老男人了。
其实程风竹就算不还钱,也不会被怎样。他梁叙昭花在小男生身上的钱还少吗?
再说最近忙得很,马上年终购物节了,冲销量的时候,友商都各自铆劲呢,谁去为那仨瓜俩枣费心思。
年终是个好日子,大家都拼了命的工作,拼了命的攒钱。加班时长和幸福指数都蹭蹭往上冒。
马上要回家了,谁不高兴啊?就连村口拉磨的驴都得喜死,吊在眼前的那根胡萝卜又变粗了。
当然年终也是事故高发段。比如这边驴还在跑,那边的牛就出问题了。耕了太久的地,“眸”一声摔地上了。
梁叙昭赶早就听见好几个主播生病的消息。他只能提高点加班费,让病的轻的自行看医生,病的重的回家躺着休息。
转头拉着杜庭轩,吭哧上了医院。
人群里藏了几个假狗仔,找了半天路人角度,拍下杜庭轩在梁叙昭护送下看望奶奶的照片。
照片转手就被传上短视频,说是那个被骂吸血的公司,人老总都亲自陪着主播探病呢,大家都别听营销号乱扯,积点口德,赶紧散了散了。
梁叙昭检查完没事,正要走,杜庭轩那边却没捂好口罩,不小心让粉丝给认了出来。
粉丝还拿着病例,从凳子上蹦起来喊:“杜宾?杜宾!”
导医台的人和路过的医生都往这瞅,还以为是谁家放狗进来了。
保安在旁边冲上来:“干什么干什么!医院里保持安静,美国总统来了都噤声!”
梁叙昭赶紧捂住杜庭轩的脸往外冲,没想到自己撞摄像头上了。
举着手机的人透过屏幕一看:“我去,这谁,好帅啊!”
“这是杜宾吗?他不是长得挺奶的吗?”
“什么呀,杜宾是那边那个!”
“那这是杜宾他哥?他朋友?哎,不会是——”
“是老板,老板。陪他看病的。”
梁叙昭应和几句,继续往外走。
杜廷轩人气不低,场面已经在变乱。
这要是闹出什么事,他澄清不成反要被骂骚扰公共秩序了,赶紧拼命做手势让人安静。
到了一楼出入口,他本来摁着杜庭轩,自己也没怎么看路,全靠张章在前头。但她一个人,没法顾着两人的视线。
所以等梁叙昭听到声闷哼时,被他撞到的人已经坐在地上。
但梁叙昭没空理那人,他小跑到车边,把杜庭轩扔到车里,司机准备发车了,才想起来自己撞了个人,于是跳下车:“你们先走。”
等他转回去时,那人还在地上喘气。
“我操,你不看路吗!看给我朋友撞成什么样了!?”
那人身边站了个男生,声音很锐,底气十足。
旁边开始有人侧目,梁叙昭赶紧戴上口罩:“对不住,去角落行吗,这人多。”
“角落?哎竹子,你还能去角落吗?”
梁叙昭顺着声音低头一看,差点没骂出来。
程风竹捂着腋下,脸色苍白地在地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有些灰。
“你!?”
看到梁叙昭,他也满脸不可置信,接着伸出手臂撑住栏杆,说什么也要站起来。
梁叙昭赶紧去扶:“你别动,我扶你去坐着。你俩挂号了吗?”
男生不依不饶:“正准备挂啊,这不你给他撞翻了吗?”
他话音刚落,程风竹拽住他的衣摆,咬牙道:“可以了,够了,这人我认识。”
听到“认识”,男生瞬间有些懵:“啊?仇杀?”
“什么仇杀!啧,他是我之前那个房东。”
“房——啊!”
男生张大嘴巴,神情变得很复杂:“那,那是,您是那个,梁叙——梁哥?哎,妈呀。梁哥好,我叫周安通,是他朋友。我们没有要讹你的意思啊,他来医院就是这样,只是你刚好把他撞倒了。”
梁叙昭觉得新鲜,这不上次碰到的男生吗?
程风竹这小子是跟他说了什么,自己一下从**通大脑的男人变成梁哥了。
不过他没细问,程风竹看上去快要昏过去了。
他赶紧推了把周安通:“叫护士去,你们真是的!这种情况直接去急诊啊,还等着排队挂什么号呢!?”
周安通边跑边解释:“不是我,是他!他非要自己扛着,我今早才发现他不对劲,这都第二天了。”
梁叙昭看程风竹这样,首先是惊讶:“怎么了你,又缺钱了?缺钱不能连病都不看啊!“
“我没有,我不严重,我能自己走。”
程风竹推开他的搀扶想往前,颤颤巍巍地,让梁叙昭看不下去:“你在医院逞什么能啊,多走几步我是能给你颁奖状还是怎么的?成这样了还不——你到底怎么成这样的!?”
程风竹咬着牙根,努力答:“没有,没事,别问。”
他本还想说什么,周安通已经不知从哪推了个轮椅过来:“人太多了,护士没找着,我给你推过去!”
说完“蹭”一下带着程风竹冲出去,梁叙昭一个人被甩在后面。
十八岁的爆发力确实让人叹为观止。明明这种速度,才更容易撞到人,但周安通偏偏没有。
他飙车似的快速挂上了号,快速帮程风竹拍了片,又快速地把程风竹送回医生那边。
等梁叙昭找到两人时,只剩个还轮椅的任务了。
“肋间肌严重挫伤,第六肋骨骨裂,好在没移位。你最近别提重物,也不要干太重的活,这伤就是听着吓人,静养就行了。绷带三五天一换,疼就吃止疼药。年轻人自愈能力都挺好,小伙子不用担心!”
医生把CT片递回去,梁叙昭伸手帮着接了。
他从上往下看,程风竹衣服里似乎还有其他伤,连创可贴都没贴,心想就算没事都能给他拖成有事。
从医院出来,周安通准备回学校,问程风竹回不回。
这给梁叙昭吓得:“这样了还上课?”
“专业课,不能旷啊。”周安通有些为难,“不过你这去了也听不好,实在不行我到时候给你复述吧。”
梁叙昭看程风竹那样,劝道:“是,医生说了你要静养。”
程风竹没说话,保持捂着的姿势,眼神不算好。
梁叙昭只能加重语气:“你别在这倔,别人的话你不乐意听算了,医生的不听,到时候住院差的就不是这么一两节了。”
程风竹还是不肯动,最后对周安通说:“你,先,返校。”
“我先把你送回去再返。”
“没事,我送他吧。”梁叙昭掏出钥匙,“我有车。”
周安通看到标,眼睛亮了:“我去,劳斯莱斯!”
程风竹的眼睛闪过一丝困惑,他也够着脖子悄悄撇了眼,自言自语:“这是劳斯莱斯的标?”
没几个男人不爱被夸车好,周安通这个反应,梁叙昭很满意,之前的账就勾掉一半:“行了行了,你俩好好上学以后也有的开。”
他支走周安通,搀着程风竹到了车前:“你做副驾,我把椅背调低点,你躺会。”
说完他看着程风竹,满眼玩味:“行吗?”
程风竹身子顿了顿:“行。”
梁叙昭为了稳,车开得很慢。他知道程风竹这会连呼吸都费力,可还是忍不住问:“所以是怎么成这样的?”
程风竹沉默半天:“换个问题,行吗?这个,不太方便。”
我就这个最想问呢。梁叙昭想,回忆起来什么:“你不会被之前那个男的给打了吧!”
程风竹摇头。
“那是去打架了?但你不像是会打架的。摔了?摔什么能摔成这样……你在酒馆碰到闹事的了?”
梁叙昭说完又觉得不对,有人在酒馆闹事,卢希仁肯定要发牢骚。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在卢希仁的地盘上闹起来啊。
他还在纳闷,程风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想知道我住哪吗?”
梁叙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漫无目的地开车,习惯性往那间出租屋的地方开了。
“是,差点忘了,你不住我这了。”他自嘲地笑笑,“地址?”
可程风竹没有直接说地址,而是盯着导航:“你经常开这条路吗?”
梁叙昭丝毫不藏着掖着:“不算经常,问题是你闹事闹得也不少啊,我还给你送过几次东西,一来二去不就熟了。”
他根本没想到,程风竹居然会在这时候笑出来。
刚笑完,又龇牙咧嘴捂住了肋骨。
梁叙昭忍不住了:“有人关心就能乐成这样?”
“是。”程风竹说,“谢谢梁叔关心。”
“哎我真纳闷,你朋友都知道喊哥,你怎么每次喊我叔呢?上回还喊我爸——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老?”
“不老。”程风竹又笑了,“关键我爸比较年轻。”
“他这么年轻,一次被你说死了一次被你说病了,没被你气出皱纹?”
“没有。”程风竹说完,伸手输入了地址,“去这里吧。”
梁叙昭隐约记得自己开过那条路,不记得那条路上有房子,但还是照程风竹的意思开了。
最后他在两栋破楼的间隙前停下,看见程风竹扶着车门,径直往里走。
梁叙昭赶紧跟上,发现他所谓的屋子就是靠着墙根挖了个洞。门是锈迹斑斑的,一打开,里面刮来刺骨的风。
墙边没有暖气,只有一个插电小太阳。
梁叙昭不敢相信这是21世纪,一个大学生的居住环境:“你在那个酒馆一个月能拿多少?”
“兼职五千,有人开酒的话七千。”
“五千,你但凡空七八百块,每天自己买菜做饭,剩下的全拿去租房也不止这个水平。”
他皱眉瞪着程风竹,厉声问:“你说实话,是去赌了还是嫖了!穷就穷点,这些沾了一样,你这辈子就废了!”
“没赌没嫖,也没吸,没借也没贷,也没卖。”程风竹满脸疲惫,“梁叔,你放我进去,我躺会。”
他见梁叙昭那副样子,忍不住又笑:“你小时候过得肯定很幸福。”
“少扯别的,跟我说实话!”
“我说了啊,那我不能就是家里人生病了吗?我……真的,说出来你也不会满意的,梁叔,谢谢你今天送我,但求你别管我这点破事了。”
程风竹一口气说太多,五官都疼变了形。
梁叙昭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门一关:“不管也行,那你今晚睡我那。”
“什么!?”
“什么‘什么’?你不是让我别问吗?那就让我能看见你。小子,你记住你钱还没还完。”
梁叙昭不由分说将他拽去车边,不管他怎么疼得倒吸凉气:“你在这房里待着,到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要是被讨债的追仇的打死了,那我找谁要钱去?”
程风竹缓了好一会问:“那你不怕惹祸上身?”
【蒜泥】
蒜做的泥,把蒜拍扁再剁成沫沫,如果混入剁椒那更是绝世美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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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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