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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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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卡洛斯的第三人称。

可你要知道,对于一个人———不,一个灵魂,它越是害怕一个东西的消逝,越是想抓紧一个东西,越是过分执着,将自己当成绳索,分明已经拼尽全力,甚至因神经紧绷而陷入失眠,可他们越是如此,越是如此———那些东西便会消逝得更快。

就像全心全意地饲养水槽里的金鱼,给他们喂东西吃,第一天时,抱着希冀的心情将鱼食投进水槽,期望这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养鱼的人会做一个好梦,很长的梦,然而在夜晚美妙的睡眠结束之后,激动又欢快地光着脚跳下床,站在水槽前面时,那些本应该快活地游水的金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全部变成了肚皮朝上的死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永远能找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各不相同而荒谬至极。

他们会觉得前一天的自己像个被兴奋填满了脑细胞的弱智———

因为那些水太冷了,鱼儿都被冻死了!

因为自己投的鱼食太多了,水面上一个也不剩下,它们全都被鱼儿吞进肚子里了!

第二次养鱼的时候,他们试好了水温,看着鱼儿进食,盯着鱼儿睡觉,他们在白天里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并非是在夜晚为这些鱼儿费心费力地准备什么的结果,而是因为神经紧绷而失眠———可怕的失眠。

“鱼儿还会不会死去呢?”

“我一定考虑好了所有因素.….”

他们盯着水槽里睁着眼睛睡觉的小鱼,直到他在泥土旁因筋疲力竭而睡去。

鱼儿还是死掉了,他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来,水面上,他看见鱼儿白色的肚皮———

这次是因为什么呢?

———该死的鱼类疾病,鬼知道是为什么!

他们捂着脸哭泣,捶打着自己的头,你要知道他们为什么哭泣

———他们感受到天神的恶意,看似毫无缘由的咒诅,你得明白他们的泪水———就像他为死去的恋人所流下的泪水,真挚而热切,懊恼而悔恨。

泪水将他们杀死,水槽里变得空荡荡的,他们的灵魂也不再养鱼了。

———让鱼儿顺着溪流而远去吧,但愿它们再也不要来到自己的身边。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正打量着那个雕塑,他一年前为男人做的小石像,一个立不起来的石头小鸟。

它太小了,只有手掌的一半大,两只手指就能圈住鸟儿的头颅,要是不用手拿着它,把它放在某个地方,它便只能躺着,歪着。

明明眼睛和嘴都张着,翅膀也是飞翔的姿态,羽毛都乱着,却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某个地方,样子实在是怪得很。

但是男人根本不在乎它的怪异,他看起来很喜欢它。

喜欢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它来临时,身心都会被其填满,那份满足与欢喜,仿佛这个世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色彩。它的存在,就如同音乐中的旋律,无形而又扣人心弦。

男人面无表情地称赞他的手艺,他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遍这样的话语。

男人似乎在慢慢地展现出他真实的面目,人类描述一个人的性格时,“温柔”这个词汇往往是可选项里的其中之一,而在他的脑海里,这个词汇已经不能和男人贴合了,现在,他只能说,“温柔”,是最贴近男人的词汇。

现在,一年来的接触结合起过往十多年的相伴,他已经能更好地概述男人,可他找不到更多可以用于形容男人的词汇。

怪异,温和,不时变得危险。

在潜意识的深层,他认为,自己爱着一个怪物。然而他逃避着这种思想,将它埋藏得更深,对男人的爱也表现得更加炙烈。

男人以往总是面无表情,可现在,他时常露出微笑。

“伊卡洛斯,我要与你亲吻。”

男人微笑着,眼眸不知何时变成了山羊的横瞳,他冰冷的指腹轻轻地抵住他的下颌,张着满是尖牙的嘴,探出猩红的长舌———

“我要与你亲吻。”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过长的舌头阻碍着发音,让平静的音调变得模糊不清。

他接受了男人的请求,哪怕他不喜欢男人这副模样。

“阿撒兹勒,你可不可以变回来?”

男人堵住他的嘴,掐着他的脖子呢喃:“你说过,你不怕我。”

“你说过,对吗?”

最后一个音调落下后,男人用牙轻轻地咬他的耳朵。

他感知到莫名的不安,但他不愿细想,他轻轻地咽下口水,用手指温柔地顺着男人的长发,偏头舔男人猩红的嘴唇。

“……我说过。”他看着男人的眼睛,作出回应。

“小鸟……”男人看着他金色的眼睛,“乌云精灵的胆子可没有你这么小。”

“分别的十年早让你将一些东西忘了个干净。”

男人仍然微笑着,但横瞳让他看不出男人的情绪,一丝一毫也看不出。

“我能嗅到你灵魂的味道……恐惧,不安,就在你身体的最深处。”

男人忽然垂下头,轻轻地贴上他的嘴唇,冰凉的舌尖缠绕着他的舌头,让他窒息,过了一会儿,男人便抬起头,舌头从他的口中退出来,一点一点缩回口中:“你刚刚与我亲吻时,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不安……几乎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还能感知到,你对我的爱,对我的**———”

“你想和我交合,像发情的动物一样。”

“阿撒兹勒,”他看着男人冰冷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叫出男人的名字,“够了。”

男人的眼瞳变回深蓝色,他也看不见男人抵在唇角的尖牙了。

他们静默地对视,然后,激烈地亲吻,啃咬对方的脸颊。

“当我用人类的牙齿咬伤你的时候,你要记得咬回来,不过,别用你那致命的尖牙。”

他笑起来,死死摁住男人的后颈,用力盯着男人虚无的眼睛。

——————

伊卡洛斯第三人称。

他相信代达罗斯。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地相信某个人。

但他讨厌谎言。

推开门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男人。

他正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什么。

“阿撒兹勒,我回来了。”

他向男人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男人转过头,他的脖子也许些僵硬,这让他的动作看上去非常怪异,就像上了发条的生锈机器。

“你看上去不错。”

男人的唇停留在微笑的形状。

男人似乎忘了把头发绑起来,那些白色的长发像被切割、粉碎又重塑的星星,它们看上去坚硬而纯洁。

男人对着他弯下腰,用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他的脸,他看见那些白色的长发垂下来,这时候他便能再次相信———它们是柔软的。

他看见男人的眼睛,它最近一直都停留在横瞳的状态,这代表男人的意识并不清醒。

但他知道它们偶尔也会变回深蓝的色泽,他时常在深夜被更紧地抱住,从很浅的睡眠中睁开眼时,他便能看到男人深蓝色的眼睛。

“睡吧,我的宝物。”

男人会抚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深蓝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游移,滞塞,那些可以被称之为煎熬与痛苦的东西。

阿撒兹勒,他很难维持自己的清醒了。

男人用山羊的眼睛看着他:“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他犹豫了片刻,慢慢地点了下头。

男人将他带到床上,却没再强制,他被覆在身下,被男人的动作带着,贴上猩红冰冷的唇瓣。

这像是一个吻,但又不是一个吻。

他们的呼吸像是被链接,男人冰冷的吐息灌进他的鼻腔,自己呼出的则被男人吸入,男人的手压着他被强迫转变吐息时痉挛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搭在他手腕根部的血管上,他看着那双横瞳,视野在不知不觉间涣散,渐渐感知不到男人指尖的碰触,他的思维似乎沉入了一种病态的睡眠,裸露的呼吸节律与男人紧密嵌合。

直到门被敲响———这种声音很久未曾响起了,以至于“笃笃”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道时,他的意识能够借此回到清明。

在瞳孔重新聚焦时,他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怪物似乎想要借这个“游戏”来改造他的身体,或者是想要杀死他。

自己被当做食物或是猎物了吗?怪物掐着他的手腕,将他的皮肉勒成青紫的颜色,企图更紧地禁锢他。

敲门声再次响起,神经在头皮下跳动,他的本能告诉他,他的处境极其危险。

他不可能奢望着一直等待,期盼着怪物清醒之后放过他,也许那时候他早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他用力撕咬怪物的嘴唇,听见痛苦而细微的呻吟,混杂着兽类才能的挤压在喉咙里的威胁声。

怪物松开了对他的禁锢,他用尽全力翻身坐起来,怪物化成一摊黑乎乎的粘稠液体,散发着羊血的腥膻味,顺着窗子爬出去了。

代达罗斯也许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他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看见嘴唇上全是血的伊卡洛斯。

“哦,老天爷啊!”代达罗斯跑上前来,“发生了什么?”

伊卡洛斯没说话,他对着代达罗斯张开嘴,对方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伸手取出了他嘴里的肉块。

伊卡洛斯用手捏了捏嗓子,皱着眉看视野中沾着拖拉型血迹的地板和窗框。

“你怎么会来?让我猜猜,有关那劳什子的预言吗?”

“……回答正确。”

他看向代达罗斯,对方一脸严肃地盯着手里还在蠕动的肉块。

“你觉得这是什么?”

伊卡洛斯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块蠕动的肉块。

“像一个肺,”代达罗斯用指尖去摁肉块上粉红色的气囊,它们随着压力而收缩,又在压力撤开的一瞬间迅速膨胀,“一个不属于人的肺。”

“现在好多了,”伊卡洛斯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石头小鸟不见了,他猜想着可能是被阿撒茲勒顺走了,“……”

伊卡洛斯听见狗的叫声,代达罗斯带回来的那条黑狗,它的叫声听起来依然很精神。

“听见了吗?狗叫。”代达罗斯从衣兜里掏出一根挺新的烟枪,里面装着薄荷味的烟草,伊卡洛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听见了,”伊卡洛斯的表情很僵硬,他看上去不太好,但还是对代达罗斯作出回应,“它还没离开。”

“那家伙也许清醒过来了,”代达罗斯用指尖敲着烟管,“该死……我还是去把狗叫进来。”

代达罗斯把狗抱进来时,他手上那块“肺”已经不见了,伊卡洛斯猜想着可能是让狗吃掉了,毕竟是一块好肉。

“看到了吗?”

“什么也没有了。”代达罗斯咬着烟枪摇了摇头,狗在他怀里吐吉头哈气。

伊卡洛斯咳了几声,又笑起来,眼睛里没有笑意:“结束了,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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