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清阳倒在石壁角落,浅淡的衣裳被血染得赤红。
他捂着胸口,咳到清醒。
迟清阳观察着四周,才发现这里的石壁泛着淡青色,上面刻着许多看不懂的文字,散着浅淡的金光,置身其中能感觉到温暖。
挑高足有十丈的壁顶,垂落着无数浅淡的丝线,末端连着巴掌大的阵符,每一张阵皆不相同。
这些大多是仙门百家失传了的旧阵,高位阶阵术师亲笔的杀阵,还有几张罕见的上古符文。
迟清阳看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刚才太过慌张,乱跑一通转了几圈都未曾找到出口,这里的大小洞府相连,地势像一座迷宫。
此时此刻,他听不到有别的动静,也没看到刚才那只可怕的蜘蛛精。
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只有迟负霜。
迟负霜受了伤......
迟清阳的视线终于落到迟负霜身后的软塌上。
“您怎么了?!”
他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奔至迟负霜面前,却只敢抓住迟负霜的衣袖,视线透过迟负霜,落在那被血浸染的软塌上。
“您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那个蜘蛛精伤了您?它在哪儿?我杀了它!我要杀了它!!”
迟清阳异瞳泛着红丝,他手掌颤抖的厉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来这种铺天盖地的恐惧。
迟负霜顺着迟清阳的视线,往后侧瞥了一眼寝榻上的血迹,心里顿时明白了迟清阳在说什么。
今日是新盾符引子扎根的时间,迟清阳应该情绪不正常才正常,现在突如其来的态度,是不再发疯了?不知是否会影响盾符的效果。
迟负霜轻轻歪了歪头,挡住了迟清阳的视线。
他缓了缓冰冷的脖颈,轻声道:“清阳,你在说什么胡话?没有什么蜘蛛精!”
冰魄阵的余寒还在迟负霜的壳蜕里,导致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干涩低哑,口中带着轻微的霜雾。
迟清阳又上前半步,离迟负霜很近。警惕地环视着周围,肯定道:“我明明看见了!是一只金色的特别恐怖的.....”
“够了。”
迟负霜垂眼看着这个已经长到他肩头的迟清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恐怖?
是啊,他这一副破旧的,修补了千年的,微乎其微的蜘蛛蜕,当然难以入目。
当初若不是这副破破烂烂的蜘蛛蜕为他遮风挡雨,这迟皇山的水涧小坳早成了他的坟墓,还谈何救下迟清阳这个蠢货?
迟负霜闭了闭眼,解释道:“你受鞭刑之后发了高热昏迷不醒,我带你来清室里疗伤。我这寝榻上是你的血迹,清楚了吗?”
他先是找了疾无梦,取了古桑叶,用蜘蛛蜕裹了迟清阳降温,灵身只能躲在一旁,却被迟清阳打断了冰魄阵......
害得他顶着寒冷无比的壳蜕,还要与这蠢货说些废话!
想到迟清阳这三个字,他的头好疼。
迟清阳捏着迟负霜的衣袖,声音弱了下来:“原来是这样...是我...做噩梦了......”
噩梦?
自己正是他此生的噩梦,他也是他的噩梦……
迟负霜不知道怎么了心里难受的紧,不想跟这小东西废话。
“既然醒了,滚吧。”
看迟清阳的状态已经用不上这古桑叶了,迟负霜挥手间就要开启阵术送迟清阳离开清室,却被迟清阳拦下。
迟清阳双手使劲往下拽着迟负霜的衣袖,慌忙阻止迟负霜启阵的动作。
他不知道迟负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滚出清室?还是滚出迟皇山?再也不见他?
不,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迟负霜!
迟清阳抬头望着迟负霜冰冷的眼睛,以前至少能看到迟负霜的调笑,凶狠,宠溺,还有不屑。
现在却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他更慌了。
他不想走,他该如何才能留下......
迟清阳慌不择言,将三年前他给迟负霜的称呼全喊了一遍。在迟负霜面前他并不觉得有何羞耻,极近乖觉地试图唤起迟负霜对他的怜悯之心。
“爹爹,迟公子,神仙,您原谅我年少不懂事,胡言乱语......是我连累了您山门的弟子断送仙途,都是我的错,我也认了罚,整个中天门都原谅了我,您为何不肯重新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别赶我走,好不好?”
“您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吗?温和的说话,耐心的教我,就算生气也不会对我发怒,不会阴阳怪气的...斥责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知道我那几天是怎么了......您那么强大,我以为伤不到您,才敢出手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
“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明明醒了之后还是有些不舒服...对了,是...是蛇毒,是不是蛇毒影响了我?您...您没给我解药......”
迟清阳猜对了一半。只要迟负霜不说,他永远也猜不出事实的全部。
迟负霜垂眼看迟清阳眼眶里溢出的眼泪,颗颗晶莹,忽然觉得赏心悦目。
他并未说话,停下阵诀的手垂落在身侧,不打算解释。
“不给我解药,是您的意思...我...我不...我没...没关系,您喜欢如何做就如何做,自然有您的道理。”
他还知道自己安慰自己。
“您若不喜欢这些称呼,我便和山中弟子一样称您为小师叔祖,好不好?您若不能解气,便再罚我就是,多少打魂鞭我都认。只求您好好看我一眼,让我留在您身边,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迟清阳一身鞭伤,伤口又开始渗血,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竟然让迟负霜有一分动容。
然而这一点点动容,就在迟清阳下一句话的时候分崩瓦解。
“我只有您了,若您...您不嫌弃,我真的...真做您的娈童,我也是愿意的。您......”
迟清阳说着,手指顺着迟负霜的衣袖一点点探入袖内。
少年的手掌已经长开,骨节分明而修长,他反手轻轻扣住了藏在广袖中那纤细的腕骨,掌心灼热,温暖着迟负霜冰冷的壳蜕。
这种感觉很好,但让迟负霜很不喜欢。
下三流的路数……在他闭关的这三年里,迟清阳都跟着疾无梦学了什么?!
“迟清阳,你说什么?”
迟负霜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冷,一张脸不笑的时候如同千年冰山。
“您别不要我,我愿意做您的娈......”
他话还未说完,迟负霜右手翻转,像迟清阳的动作一样,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举起。
迟清阳太小心翼翼了,他还未来得及发现迟负霜已经冷了的脸。
迟清阳低头看向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心中沉浸在欢喜之中。
这份欢喜没有维持一息,就被迟负霜脚下的法阵隔开,威压释放,迟清阳摔到石壁上,方才与迟负霜相握的左手腕骨也错了位。
这蠢货到底在想什么?
迟负霜左右踱步,迟清阳一番话挑动的他心中烦躁不安,怒气直冲额上。
迟负霜头疼的厉害。
他呕心沥血策划付出至此,竟找了个自甘下作的东西,他的命数怎会如此差劲?!
迟负霜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聚集着灵力散寒,他烦躁的快控制不住蜘蛛蜕里剩余的冰魄阵了。
他走到迟清阳面前停下脚步,冷眼看着满身是伤,倚在石壁边的迟清阳。
冷声质问道:“这些,谁教你的。”
“什么?”
迟清阳没听迟负霜想问什么。
“你最后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无人教我。您让我滚,我不想走。我想留在您身边,有错吗?我只要留在您身边就好,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这也有错吗?”
迟清阳忍着伤痛,低声下气的求着迟负霜。
迟负霜听不出别的意思,便觉得迟清阳为了生存下来,想办法留在他身边,而迟清阳的办法是“做娈童”。
这让迟负霜更加头疼,思绪罕见乱作一团,他不耐烦地冷声道:“既然你如此执着于做个娈童,不如我送你去黄粱梦楼做个够!”
什么?
迟清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迟负霜。
他并非三年前的无知小儿,也曾听弟子们议论过黄粱梦楼,是个接待三界六道的温柔乡。
空色既无,黄粱一妩,不是什么妖魔之地,也并非什么好地方。
迟负霜左手负后,挥袖从壁顶无数符咒之中召来一张,他并指成诀,悬停置于迟清阳身上。
阵符发着桃粉色的光,散出了一圈奇怪的阵纹,还带着异香。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迟清阳仔细看着这张不一样的阵符,好像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自是送你去黄粱梦楼。你这副十三岁的人身,正是稚嫩的好时候。我就如你所愿!”
迟负霜不知是怒还是烦的,言罢直接启了阵。
黄粱梦楼不会有危险,只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迟清阳践踏的是他自己的人身,与神龙之躯无关,迟负霜不该担心神骨龙身受辱。
“迟-负-霜!!!”
三年前迟皇山脚下,迟负霜为他挑衣穿衣,为了他与卿尺拔剑相向,又教他觅食,会将最好吃的心肝让给他,迟负霜明知道他心怀恨意,还是那么宠他......
无名村庄那场血雾,救下他,九渊...暂且不提,可是他从九渊出来后,就发现迟负霜的身体有很多很多裂痕.......
闭关三年,应该是要命的重创,或许和九渊之事有关......
迟负霜总说他不成体统,也没有真正责怪过他。
直到这一次......
迟清阳目眦欲裂,大声呼喊着迟负霜的名字,直到消失异香萦绕的阵法之中,留迟负霜在这空荡荡的清室。
他到底也没想到迟负霜会这么做……
自己在爹爹心里……就是如此这般下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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