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另一位迟清阳已经回山复命。
迟清阳一身利落天青剑袖装，身姿挺拔，玉带将长发束起，一丝不落，好看的脸上还带着点点细汗，一看便知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迟清阳连衣服都未曾更换，就来寻他师父了。
因为回山心切，所以距离计划处理完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七日，风尘仆仆地，一到迟皇山脚，他便挥退手下弟子，独自先回了峰顶。等站稳身形，一脚跨进庭园，一边手指动作，给自己扔个清尘决。
刚踏入碧落园中几步，就听一声微不可查的惨叫。迟清阳脚步一顿，若不是他位阶之高，都会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赤殿只有师父和他两个人，怎么会有别人？
迟清阳疑惑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不在吗？
这里没有陌生的气息，可是好像……有血腥味……
“迟清阳，”迟负霜从偏殿走来，停在庭园树下，“我有话问你。”
听到声音，迟清阳赶忙从殿中疾步走出，一见到迟负霜，眼睛瞬间有了神采，他担心自己沉不住气，按捺住心中雀跃，面上不显地颔首，温和笑着应道：“师父。”
迟负霜看着迟清阳的脸，冷声道：“跪下。”
“……师父？”师父让他跪，他自然听话跪好。
迟清阳一脸茫然，他仰着头，疑惑看向迟负霜，“师父？怎么了？我……我没犯错啊，您交给我的事我都办得很好，嗯……真的没犯错。”迟清阳想了又想，怎么都想不出哪儿出问题了。
“你喜欢为师？”
迟清阳心跳乱了麻，笑容僵在脸上，眼珠子动了动，说：“您，您是我师父啊，徒儿当然喜欢。怎么……突然这么问？徒儿还以为自己哪儿犯错了呢。”
“迟清阳。”迟负霜的声音更冷了。
迟清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认真，接下来说的话仿佛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
“是，徒儿喜欢您。这件事，徒儿早就跟您说过了。”
“你……你们……”
迟清阳忽地抬手抓住迟负霜的手腕，急急问道，“什么你们？师父您说什么？还有谁？是有谁跟您说什么了？还是有人缠着您当您的路了？是谁？徒儿这就去帮您处理掉！”
“……放手！”迟负霜甩开他，“没别人，迟清阳，是你。”
“我？我……怎么了。”
“你喜欢我，你说你怎么了？你敢喜欢我！”迟负霜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吼出来，一掌拍在跪着的迟清阳头上，不知为何，在触及之时又收了力道，担心将人弄死。
直到师父把他拎进密室，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突然挨了一掌？怎么就挨了师父一掌，竟然没丢掉半条命？嗯？密室里怎么还有个人？好浓重的血腥味，那是……尸体？
迟清阳被推下台阶，滚落进去。
密室昏暗，竟然有种被推落高台的梦境感。
这个迟清阳还知道不能弄脏衣服，在密室站定后，又落一个清尘诀，净了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昏暗角落里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师父？他是谁？怎么会在这儿？”迟清阳见那‘尸体’还活着，在他和师父的地盘，而且是放置宝器的地下室，活着？！
迟清阳顿时不悦起来，根本看也没去看那人的脸，扭头对着师父，说话也没刚才温和，语气带着质问。
“师父！您从哪儿弄个半死不活的东西？想吃眼珠子的话跟我说，我去找，这东西”迟负霜飞身落下，掐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拎到那‘尸体’面前，摁着他的头，恶狠狠说：“迟清阳！看清楚！他是谁！”
那具天青色的‘尸体’脸上是血，几乎快要没有呼吸，确实已经半死不活。‘尸体’头发散乱，几缕黏在上面，遮住一半精致眉眼，直到迟清阳看到这人耳下……三颗赤金小痣……身上……碧落裳……
迟清阳怔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这张脸……这分明……是自己的脸？！
迟清阳反手抓住迟负霜，像抓住救命稻草，“怎么……怎么回事？师父？他……他是谁？我……我才是迟清阳啊，我才是清儿，您的徒弟……我……”
“我给你的阴阳环呢？”
“在的，在这儿，我一直戴着，从未用过，师……”阴阳环，寰阴阳……说到这儿，迟清阳终于明白过来，这快死的人，是不是……是不是自己？
迟负霜解开迟清阳的束袖，三圈纤细的金色圆环正扣在迟清阳手腕上，早已认主。迟负霜想取下来，可惜已经晚了，这东西认主之后，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可用。
“师父……师父……”迟清阳急的想哭，手腕被迟负霜捏的发疼，已经红了一片，“师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他说了什么，您不能因为他的话，就否掉我。师父，我不敢，我不敢的……我是爱慕您，喜欢您，可我不敢，真的，自那次之后，我就不敢再说了……更不敢忤逆您的意思……师父……师父……您信我……”
看角落里那个自己的下场，应该是刚被师父教训过不久……迟清阳双手握着迟负霜的手，跪在脚边，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止不住地发抖，他将脸埋在迟负霜手上，不停祈求着，眼泪开始控制不了，落在迟负霜手背。
眼泪本该是温热的，却一路烫进迟负霜的心里。
“你，先起来。”
迟清阳哭得太厉害，没听见这句话，抓着迟负霜的手继续哭，仿佛要将这近万年来受过的委屈一股脑全哭出来，哭个痛快。
迟负霜自诩从不心软，今日算碰着硬茬子了。
他那一剑，足够要了那外来者的迟清阳的命。可偏偏就在刺入迟清阳心脏的时候，风华剑锋偏了一分。与此同时，胸腔血洞里的那颗眼睛，挡了风华一剑，浅褐色的琉璃目裂成两半，消融在迟清阳的血肉中。
自己仙陨留下的眼睛，从自己手底下救了迟清阳。
天命？他迟负霜怎么都不信天命！
迟负霜稳住风华剑柄，再次执剑相向，风华竟怎么都不听使唤。
他不知道的是，风华剑里，有迟清阳做卿尺的时候留下的一缕魂力。相同的一个人的魂力跨越时空再次相遇，怎会自相残杀？
风华剑，不会真的取迟清阳的命。
就算有碧落裳的保护，面对迟负霜下这种狠手，迟清阳也遭不住，所在角落，连呼吸都浅得快要消失。
“住嘴！别哭了！”哭哭哭，哭得人心烦！
迟负霜看看跪着的徒弟，又看看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徒弟，心里乱作一团。这种情况，他到底该怎么办？杀，杀不了；不杀，解不了恨……而且自己的反应也不该是现在这样，他该把他们全关迟皇山地牢里去，而不是关在赤殿密室！
迟清阳还是哭，哭得没有声音。
不管什么原因，未来的自己动用了阴阳环，只能说明他已经遇到了面对不了的大事，虽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但自己……他也是自己……
“师父，能不能……救救他……”救救他，救救自己。
“救他？救你？”迟负霜道：“既然你想跪，那就跪在这儿！一直跪到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与我说。”
“……师父，”迟清阳这次听清了，听懂了，刚才师父应该说了句什么，是让他起来的话？他抽出一只手擦了擦眼泪，马上站起身，不舍地松开手，说：“师父，是他惹您，您罚也罚过了，就别……别生我的气了……”
迟清阳刚才还说要救他，一听这话，把角落那半死不活的自己直接丢到脑后了。
“师父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未来事，就迁怒现在的徒儿啊？师父，我对您还有很多用处……别生徒儿的气了，好不好？”
迟负霜不置可否。
他睨迟清阳一眼，道：“你把他弄干净，扔你屋里，先养着，我想起还有些事，得个问清楚。”
“是，师父。多谢师父。”
迟负霜视线落在迟清阳手腕上，厉声道：“迟清阳，警告你，别用阴阳环干些蠢事，不然……我活剥了你！”
“是，师父。徒儿遵命。”
昏迷的迟清阳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护着自己心口。师父？！他师父的眼睛呢？！没了，消失了？自己是不是死了？
再一抬头，是熟悉的环境，碧落裳还挂在屏风衣架上，这寝榻，是自己的……
他没死？好像想起，有什么拦住了师父的风华剑……
是……是师父的眼睛！
“醒了？”脚步声靠近，来人一身浅色睡袍，青丝软软垂在身前，一张脸妖冶如艳鬼，却并无鬼气，也不女气，是个高大修长的男子。
是自己的脸。
是迟清阳，是自己。他到底昏迷多久？迟清阳都回来了？
“你没死，真是稀奇。”
“侥幸。怎么，你觉得我会死？”
“师父心狠手辣，你该知道。”
“知道。不过，师父对我有情，不会真的杀我。”
“情？你在胡说什么？不，你说清楚，师父对我有情？什么情？师徒……还是……”
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个人。
“你们，没别的可聊？”
徒弟：我该不该吃醋，哦原来情敌是我自己。
师父：有病，他们有大病。
……………………………………………………
（申签啦但是没过，别管我了，继续学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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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两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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