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破指尖,红血渗出,以血带墨,依次在四个令牌上画下符咒,金石吸收殆尽,散出了些许滚烫。
莫承厌接过,系回腰间,听松贺寒道:“这是群音符,我给你们开了闭锁,可以直接使用——那三角阵不知会在何处,你们搜寻仔细些,谁找到了就说一声,我们赶去汇合。”
一条黑黢黢的楼梯隧道延伸而下,莫承厌轻轻摩挲了下滚烫的令牌,静静看着洞口。杳钟晚和岁枝没什么异样,甚至颇有争先恐后下去之势,直把莫承厌往外挤。
哇,一个一个来啊,大家都有份哈。
暗门仅一人能通行,莫承厌便老老实实做那个殿后的人了,等同门下去后,他才步入其中,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看见松贺寒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一副生怕他临阵脱逃跑没影的模样。
莫承厌只当做没注意,跟在他们身后不知往里走了多少个钟头,直走得他感觉把整座山都走穿了,松贺寒才停步。
杳钟晚好奇道:“怎么汇合?”
莫承厌拍了拍手,散掉掌心些许尘灰,安静地看着松贺寒领着杳钟晚走向东北角,说:“就像这样,我演示给你们看——四师妹探查东北。就站这,别动。”
杳钟晚回过头,朦胧光影下,只能看见一些凹凸不平的石壁,她吸口气,眼神紧张。
在她站稳的那一瞬,脚下忽然轰隆一声,她足尖外不远的地上迅速裂开一道蜿蜒的裂缝,紧接着地底猛颤,杳钟晚一个站不住脚,摔到了地上,哪知石地缓缓往上升,隙口漏进天光,逐渐照亮了这一屋暗室。
——此刻杳钟晚正坐在一只巨手掌心,而这手掌来自一个躯体本已完全嵌入暗室的石巨人。此刻感受到了掌心重物,寂然已久的石巨人活了过来,捧着她缓缓后退,脱离暗室。
缺口的大盛天光投在漫天碎石灰身上,满目盈光闪烁,如淅淅沥沥的碎雨。
石巨人慢慢转过身,露出背后大块大块的山影,绿林覆盖其上,枝繁叶茂。
它朝着东北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极重,山底板却稳稳当当没有丝毫颤动。
杳钟晚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她抬头仰望着下石巨人凌厉刀削的下巴,发现他有鼻子有眼的,不似早先的无脸门将;又环顾了下四周,一饱山水后,朝着视线里越来越小的他们大声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牛啊!!!”
杳钟晚走了。
莫承厌愣愣看着那大缺口。
哇靠……
哇靠这辈子真的是……活得值了。短短四个月,却活得比上辈子的几十年岁月满满总总加起来都精彩多了。
都是他上辈子永远没机会触碰到的。
“哈哈哈哈好风光诶!”
杳钟晚充满喜悦的声音忽然从三人的令牌一同传出来,响彻于室。松贺寒面无讶异,道了一声:“嗯,到那儿记得好好找。”而后领着岁枝走到一个角落,“三师弟负责西南。”
又一尊石巨人轰隆隆缓缓站起,捧着岁枝缓缓往西南走去,如此一来,此间暗室就像缺了两颗大牙的唇腔,呜呜漏风了。莫承厌看着两处大缺口,不禁惊诧道:“大师兄,这不就把整座山都搬空了吗?”
松贺寒不以为然:“人家设置的通行机关,自然有人家运行的道理在——二师弟负责东南,我去西北。”
“汇合的办法就是用这些石巨人,他们会原地等着你们,你们可得记住了。”
震天动地的巨响。
视线缓缓上升,渐渐得以一览众山小。
莫承厌坐在石巨人掌心中,向下望着松贺寒目送他远去的目光,直至身影消失成点,再也看不见。
他侧头一望。
枯静的遗址废墟,除了此时此刻有规律的“咚”“咚”“咚”脚步声外,便算是万籁俱寂了。
辞秋宗遭屠戮而灭,温若卓跟他说过。
温若卓应该不会在这种久远于烟尘的事情上跟他说谎,对比于松贺寒之前所说的“灵力衰竭而退出主流”的说法,不知怎的,莫承厌更相信温若卓的说法。
毕竟,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血腥味。
不管走到哪里。
那活死林更是浓郁得能熏死人。
莫承厌安静盘坐在石巨人掌心中,看着半空中红得诡异的太阳,像是也被捞进血湖里浸透了个里外前后。
不知道为什么同门对这味道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他们对这一类见得多了,习以为常了?
莫承厌沉默地看着目之所及的一切。袭袭微风倾数洒在身上,漫天日光拂着他的脸颊。举目四眺,虽绿意春色,却尽显萧瑟之感。
昔日辞秋宗定是鼎盛非凡,占地如此广阔,却也消失于世外,沦落如今破败遭人嫌弃的局面,倒也像人一般。
人固有一死,死前能多走走就多走走,能多看看就多看看吧,也算是完成他上辈子的一大心愿了。
有些人,有些事,他得快点放下了。
被逼无奈,于是他总爱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骗骗人或许还凑合,但还是没做到能自欺欺人的程度,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内心还满怀希冀地追寻着什么。
只不过撞了那么多次南墙,是个人也该撞得头痛心死放弃了,唯独他都头破血流了还能不长眼睛地撞上去。只可惜他是清醒着去撞的,这比迷糊着去撞南墙更可怕——他一直都有觉悟,也一直都不死心。
矫揉扭捏的渴望,就显得很造作可笑了。
好吧,抛开全部不该他瞎操心、瞎打搅的人、事、物来说,他那短短几十年光阴,其实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孤走小径。一个人逍遥过活着,别无所求,便能一直都潇洒快活。
这辈子便也如此吧,有些事就像镜中月水中花,他再怎么追也是永远追不到的。
……唉,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做人的机会,他还是活得不太像个人样。
……所以还是很谢谢你,于逸之。
***
落魄的小殿。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个好奇的脑袋来。
莫承厌大致看了看,根本就没看见什么三角阵。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没抽到中奖的那个,毕竟他运气一向有点不太好。
不过有预感没依据的,这种事最虚无缥缈,所以莫承厌决定认真查看一番。
绝不是因为好奇!
他左看右看——很好!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接下来的英雄壮举!——于是非常有病地在空无一人的殿堂内“哈哈哈”开怀大笑起来,堂内顿时闷出了尤其不满的回音。
令牌传来杳钟晚的亲切问候:“鬼叫什么啊二师兄,吓死人了,难道三角阵在你那里?”
“没有没有。”莫承厌赶忙澄清,“这只是我独特的‘到此一游’的表现。”
抒发了一番巡视领土般的舒心畅快,莫大王对此很是满意,走近殿内开始尽职尽责地翻箱倒柜。
一堆古书。
莫大王心痒难耐,差点手不释卷,幸好大师兄有先见之明,严厉制止道:“给我好好找啊!别浪费时间!”
杳钟晚:“啧,一堆傀道的经书,完全看不懂。”
松贺寒:“书上怎么会有三角阵和三木偶?赶紧把书扔掉!”
岁枝:“我这也都是傀道的书籍,书里确实没有夹着木偶。”
松贺寒发怒:“三师弟!”
莫承厌噼里啪啦咚隆吭锵一阵暴力拆卸的声音,此刻在松贺寒耳里犹如天籁。松贺寒不得不出声道:“学学你们二师兄啊!!”
此话一出,莫承厌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短短两辈子加起来从来没被人说过这样被当成标榜模范的话!
何德何能,德不配位啊!
岁枝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啊,那完蛋了。”
这话特别有理,莫承厌伤心得几欲吐血。
趁着此地没人看见他的做戏,他假装抹泪一把,然后又埋头吭哧吭哧地挖地三尺了起来,像头尽职尽责发奋图强在田间不断犁地的水牛,把整座大殿翻了个底朝天,农夫见了都想插几根秧来过过瘾。
很好,真的挖不出任何好东西。
莫承厌累得瘫地休息,伴随着令牌处一阵阵乒乓作响的奏乐,他滥竽充数地随手拿过一本因为他方才的大动静而摔在地上的古书。
好破旧的一本呐。
一股霉烂的气息在手中漾开,书角残破,整本古籍都脆薄万分。莫承厌极其郑重地翻开,一页又一页地扫过。
也是傀道的书嘛。
莫承厌不做多想,小心翼翼地翻页,指尖轻轻扒拉,放松视线落在其上,安静地看着。
而后猛地一顿。
随意浏览的目光忽而一凝,莫承厌忽然直起背,埋头凑近查看。
一个极淡极轻的图案,细看能看出大致轮廓就是个三角阵。
眼珠子一抬,莫承厌皱眉盯着那页上任何的文字符号。
……鼎苍……傀。
……吸……厄……死……
……生傀……傀术……
很旧很旧很旧很旧的一本书!简直没话讲!!没有任何研究价值的一本书!什么也看不懂!!
莫承厌疯狂感慨,轻轻合上,细细摩擦着封页,隐约可辨出其中的三个字——
引生经。
这三个字不知道是怎么触及到了莫承厌的心海,他只知道当他看清这几个字的时候,大脑忽然“嗡——”的一声,空白了,唯剩一个疑惑在里头翻江倒海。
莫承厌哗啦一声突然从地上站起来。
他问道:“大师兄,你那里的古书也是傀道的吗?”
松贺寒勃然大怒:“?你又给我翻书去了?啊?”
莫承厌立马滑跪:“对不起!但是大师兄我真的很疑惑,如果你那里的古书也是只有关傀道的话,那我想问就是呃那个呃辞秋宗是只有傀修吗?”
令牌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于安静,下了莫承厌好大一跳。他硬着头皮道:“……呃那个,我乱说的,我只是想问,没有符修剑修什么的……吗?”
松贺寒:(手动开个群聊)
莫承厌的贤者(emo)时刻,时常发生在他安静看景色的时候。这种时候他就爱胡思乱想,然后就成了家不喻户不晓的大空想家。
今天去吃小火锅,拿锅途中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下一秒锅上的菜盆就飞出去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锅里的红汤洒了大半,主包荣幸得宠。
坏消息:主包穿的白衣服。
好消息:飞出去的菜盆子竟然啥也没撒出来,主包刚花的钱板一分没浪费。
坏消息:菜盆子里有颗生鸡蛋,蛋碎了。
好消息,没有好消息了。
很好,选择性洁癖的主包庆幸自己穿的是浅色系衣服,这样才能对该清洗的地方一目了然。于是主包继续在食堂吃了起来,毕竟这些菜可是主包自掏腰包真金白银买的。然而在主包把全部的食物搜刮进肚后,忽然发现一只被煮熟的小飞虫正躺在汤汁顶上。。
主包很恍惚,恍惚到开始走马灯了。
人竟然能水逆至此,这也不失为一种强大的本事,都说运气守恒定律,难道这预示着主包后面会考出个好成绩吗?那其实还挺好的,可以多来几次。
舍友说主包在吃完了全部菜的情况下都没吃到那只小飞虫,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呢?
很好,主包有被安慰到,龙颜大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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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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