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繁星整夜的梦里，都在燃放大片五彩斑斓的烟花。
大年初一，陆繁星在十点整走出房间到客厅。
顶着爸妈打量的目光，她小声说：“我好了。”
陆妈满意地点头，“年轻女孩子就得穿得明亮点儿才好！”
陆繁星垂眼扫视自己，披肩发下是大红色及膝呢子大衣，颈部有个简约的蝴蝶结，下面搭配藏蓝百褶长裙。
这套衣服，是陆妈在高三上学期那会儿激励她考师范大学买的。
只不过标签是她十分钟前才摘的。
陆爸脸上难得有点喜色，他递出一个纸袋说：“这瓶红酒提好，待会儿到了就送给你秦爷爷。”
“知道了。”陆繁星双手接过装红酒的纸袋。
跟在爸妈后面出门，她忍不住打量红酒的包装袋，黑色打底，烫金的外文，看起来很高档。
出租车一路驶离市区，半小时后，抵达人烟稀少的郊区。
司机将车停在别墅园区正门外的路边，“前面那段上坡路不让外来车辆开，你们走一段吧。”
陆繁星推门下车，隔着数十米距离，远远望向坡道上有安保经过的天使喷泉。
深冬的冷风刮来，垂在她肩上的头发胡乱飘在风里。
有一缕头发无助地贴上她嘴唇。
被她妈扯了下衣袖，陆繁星收起混乱的思绪跟上。
五分钟后，别墅园区正门的物业边说：“好的秦老先生，您的访客这边会开摆渡车送到门口，打扰了。”，边冲陆繁星他们笑笑，抬手示意他们进小区。
坐上摆渡车，陆繁星明显感觉到爸妈正襟危坐，拘谨不少。
大约十五分钟后，摆渡车在一个三米高铁艺门前稳稳停靠。
物业率先下车，脸上依然是礼貌周全的笑，“三位到了，这儿就是秦老先生的住址。门上有门铃，我就先不打扰了。”
陆繁星客气地说了谢谢，转身去按响门铃。
下一秒，铁艺门旁的侧门向外开启。
她侧头面向爸妈，还没来得说门后没人，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穿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妇人神色匆匆地跑到门口说：“是陆先生和家属吧？”
陆繁星身旁的陆爸忙应声：“是我们！”
“那快请进吧！”妇人笑着让开道。
进门后绕过前院，陆繁星晃眼看到一排纯白的建筑屋檐下，有辆眼熟的轿车。
很像元旦节的时候，秦凯提到的朋友那辆车。
之所以一眼认出，是因为那辆车的鱼叉车标她初次见到。
旁边停放的几辆车，同样不认识，车型夸张很多。
妇人推开一道漆黑的大门说：“几位请，玄关有备好的棉拖。”
陆繁星紧紧握住红酒纸袋的手绳，换了鞋跟在爸妈的身后踏进陌生的白色宫殿。
穿过数米长的廊道，终于来到这个宫殿的大厅。
前方整面墙都是落地窗，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绿油油的草坪。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起身离开藤编躺椅，正朝他们挥了挥手。
她愣了愣，扭头看爸妈点头微笑，也紧跟着低下头。
于是再转场，似乎到了这个宫殿的宴客厅。
“突然上门叨扰，真是过意不去，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我一个老头子正闲得慌，你们来了正好，都坐吧！”
手肘被陆妈推了把，陆繁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递出红酒袋，“秦爷爷，听爸说您喜欢收藏红酒，希望这瓶酒您能喜欢。”
老先生眉开眼笑地接了红酒袋，“好好好，真是有心了！”
慈祥的目光在陆繁星干净的脸上一扫，就朝陆爸他们夸：“你们的女儿真是乖女儿，一看就招人喜欢！”
陆繁星脸上的浅笑僵住，觉得那个“乖”字刺耳。
陆妈脸上堆笑，忙说：“还好，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
“坐吧。”老先生低头细细看了红酒的包装，就转交到侯在一旁的妇人手里，并叮嘱：“放好了。”
说完，视线回到茶几对面的一家人上。
“喝点茶。”
“好，您先请。”陆爸客气道。
陆繁星无心听爸妈他们的谈话，除了时不时想起外面的那辆车外。
满脑子都想离开这儿。
一杯茶见底，她忽然察觉到几道视线。
等她抬头。
对面的老先生笑道：“繁星在S大读英语专业，那你认不认识秦凯？”
学长？！
陆繁星心里登时咯噔了下，她缓缓点头。
老先生见状又问：“那你觉得秦凯这个人怎么样？”
陆繁星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爸妈。
下一刻却发现他们注视她的目光，和老先生如出一辙。
顿时寒心的她想起，今天不就是被爸妈带来相看的么。
那爸妈肯定不会为她开口。
陆繁星牵强地笑着回：“我和学长见面接触的少，只知道他下学期作为交换生去德国三个月。”
“我听说S大还有交换生名额，你不想申请去国外看看吗？”
“我……”陆繁星顶着老先生的目光欲言又止。
明知道爸妈不会为她开口，还是忍不住侧头望向他们。
恐怕她爸妈这辈子的笑，都用在今天了。
无视他们暗含警告的笑眼，陆繁星面向老先生说：“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
即使她想，也没钱，爸妈更不会出钱。
老先生呵呵笑着，“听你爸妈说，你在给小学生补习英语。”
看陆繁星点头，又接着说：“是一心准备今后当老师吗？”
“没有这个打算。”陆繁星果断回答。
即使她不看，也知道此刻爸妈的眼神在瞪她。
但她不在乎。
聊到这儿，老先生若有所思后笑笑不说什么了。
刚好有脚步声传来。
陆繁星松了口气，战术性地抿了口茶。
“繁星！”
一道温和的嗓音突兀地代替了脚步声，陆繁星猛地抬头。
瞬间撞进秦凯充满惊喜的眼眸中。
她低声道：“学长。”
老先生出声：“回来了。他们呢？”
秦凯边在陆繁星旁边的单人沙发落座，边答：“爸妈先去书房和几个股东开视频会议，估计饭点下来。”
“那边两位长辈，是繁星的父母。”
经爷爷一说，秦凯当即带着歉意开口：“陆叔叔，阿姨。”
陆繁星的视线余光中，爸妈闻声站起来，脸上挂笑。
她暗暗叹气，正要起身。
“你们坐。”老先生说完，再度看向秦凯，“你陆叔叔喜欢围棋，刚好我手痒，你带繁星去挑一副。”
“那好。”秦凯起身，“陆叔叔稍等。”
“不急不急。”陆爸呵呵笑着摆摆手。
在陆爸说话期间，陆繁星不言不语地跟上秦凯离开。
她不知道爸妈通过什么手段攀上了秦家。
她现在只感到羞愤。
秦凯早知道她今天会来吧。
也明白她爸妈的意图。
在秦凯推开一扇门的瞬间，陆繁星自嘲地抿唇笑笑。
“陆叔叔平时喜欢用什么材质的棋子？”
“几十块还附送棋盘的塑料制品。”陆繁星皮笑肉不笑地回他。
秦凯明显愣了一下。
随后随手指了副围棋用具，让身穿深灰制服的中年男性送下去。
陆繁星无心观赏这间书房的布局，几步上前抢先说：“学长不用回应什么，我爸妈的意图--”
“这是我爷爷的书房，还是换个地方吧。”秦凯经过她时，俊雅的面容笑得温和。
眼神却稍显落寞。
陆繁星刻意落后他半步。
于是再说话时，两人坐在厨房，她面前放了杯秦凯刚才亲手打磨的卡布奇诺。
“我爷爷的茶很苦吧？”他笑道。
尝过一口卡布奇诺后，陆繁星对秦凯点头。
秦凯注视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脸上的笑就越深。
沉默了片刻，他语气冷静地说：“是我和爷爷提起你。”
陆繁星双手捧着暖暖的杯子愣住。
“爷爷同意，我才以他的名义联络邀请了陆叔叔。”
所以不是她爸妈强行攀高枝？
她相信秦凯的话，仍旧垂下眼睫避开秦凯的视线。
“学长见过我爸妈，应该发现我们两家之间并不--”
秦凯没听完，就蹙眉打断：“我喜欢你！”
见她仍不肯直视自己，秦凯直白地说：“高三上学期的田径运动会之后，我就喜欢过你！”
陆繁星完全没印象。
进S大之前，她的生活一直被家里掌控只有灰暗。
更不记得接触过秦凯，“学长你当时会不会误会什么了？”
视线终于对上，秦凯摇头。
“那天我只参加了一项三千米长跑，当时不知道是谁在我跑鞋里塞了图钉，我开始跑的时候才扎到脚后跟，那天的长跑也输了。原本看好我的人转头冷嘲热讽，整个班的人都没好眼色。只有你给我送了热盐水，让两个同学扶我。发现我的脚有伤，又让同学陪我去校医务室。”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从回忆抽回思绪。
“后来在年级榜上看到你，我就发现对你的感觉。”
秦凯笑道：“田径赛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交集。直到进了S大，我以为我们只能错过。没想到一年后你也考上了S大！我们还同专业！”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深，“我相信我们之间有切不断的缘分。”
秦凯高三，陆繁星就是高二。
上学期的田径运动会……
她放下不热的杯子坦言：“学长肯定误会了。”
“当时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吗？”秦凯苦笑。
陆繁星认真地点头，“我想起当时不知道是班上的哪个女生，让我帮她把盐水给你。找男同学扶你的人不是我。而且我也没有发现你的脚伤。”
“你……”秦凯睁大眼目睹陆繁星起身。
“学长，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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