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听罢心中一喜,抬了眼问陈肆主:“哦?是何人?”
陈肆主思索了片刻,捡了自己知道的说与姜宁听:“是一位花甲之年的贾大人,听闻酷爱收集古籍简牍,也是小人书肆常客。”
姜宁将团扇放下,仔细听陈肆主说下去。
“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倒是听闻这贾大人从南边来了建州城。小人斗胆猜测,要不了多久,这贾大人便会心痒难忍,来小人的书肆转转。”这陈肆主摸了摸鼻子,有几分得意地笑着,“小人说句自夸之言,正如贾大人所说,南边的任何书肆,都比不过小人的书肆齐全。”
姜宁看着陈肆主洋洋得意的模样,忍俊不禁起来,倒也附和道:“说得倒是不错。”
姜宁的目光扫过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典籍,确实种类繁多,有些连她都未曾见过。
陈肆主见得到了姜宁的肯定,倒也不客气,笑得更加开怀:“贾大人对于大儒方东裕的残本,心之所向,每次见小人都会问询上一番。上个月前来,小人提起此事,见贾大人眉目间有喜色,便猜测可能有些消息。”
陈肆主突然顿住,望着姜宁带来的残本忍不住搓了搓手:“可巧着,女郎竟然将这一半的残本修补好,拿来了。”
姜宁思忖片刻,将自己所记录的笔记放到了桌案上,指尖轻点:“陈肆主,你我交易数次,倒也算得上信任颇深。现下,我将此记录留在你这书肆,若是那贾大人处有了消息,随时唤人到城东的巷子处,将消息递给阿箬。”
陈肆主自然是欣喜若狂,面上堆着笑容,连连称是。
一码归一码,姜宁又将腾誉好的古籍拿出来。陈肆主在桌案上摆弄着算,,最后他报出一个数目,姜宁点点头,两人钱货两讫。
姜宁摸了摸荷包,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书肆。
踏出门槛时,夕阳已经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姜宁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
她忙忙碌碌了大半日,无比的充实感溢满心头。
马蹄声“哒哒”车轮碾过石板,发出规律的声响。姜宁望着夕阳轻轻叹息,忙碌和充实反而令她忘却了其他的痛苦和忧虑。
姜宁好似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姜宁轻轻撩起马车帘幕的一角,街道上,一张张脸从她的眼前闪过。
暮色中,小贩们开始收拾摊位,行人步履匆匆地往家赶。哭闹的孩童被母亲抱在怀里轻声哄着,赤着脚的游侠儿蹲在路边啃着烧饼,商贩走走停停吆喝着买卖。
一切如过眼云烟。
人活着,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吧。关了一扇门,便打开一扇窗,总要找出些活下去的借口。
接下来几日,似乎丞相府有什么要事,谢成昀的院落中,谢丞相以及谢孟安总是进进出出。
姜宁不愿意多想多问,自得其乐地缩在自己的院中,刻意与谢成昀避开。
可有时候,越想要避开什么,便会来什么。
望着双眼微阖的谢成昀,姜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此时正坐在浴桶之中,热气氤氲,水雾缭绕之间,他冷硬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但仔细看了却又模糊不清。
谢成昀似乎睡着了,又似乎醒着,整个人陷入一种宁静而平和的状态之中,唯有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水珠顺着他的颈线滑落,没入水面之下。
姜宁有些忿忿地解开他的发,磕磕绊绊间,姜宁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后颈,触感温热而湿润,让她一颤,迅速收回手指。
姜宁气得咬牙,她拿起皂角,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像是在发泄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话赶话答应了他的无理取闹。
“阿宁,我想沐发。”
方才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
姜宁当时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他府中人仆从数十,和她说作甚?
他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姜宁甚至读懂了他眼底的疑惑。
仿佛在说,你不随我去么?
姜宁自然不应答。
他想得倒是美。
谢成昀倒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径直去了浴室之中。
姜宁看了一眼天外,正好是午后,阳光正好,沐发后倒是方便。
因头发长且多,时人多喜爱午后沐发,此番方便将湿发晾干。
随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随后,传来谢成昀闷哼的声音。
姜宁起初假装不曾听到,坐在外间看她的书。
谢丞相对于谢成昀重视异常,拨了不少丞相府中之人,前来这别院。此时,浴室之中定有人伺候,必然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不知怎的,忽然“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倒了。
“嘶……”
姜宁耳朵竖了起来,一室静默之中,她似乎听到了谢成昀不自主地吸气声。姜宁刚想仔细去听,可不知怎么的,那声音很快又没了动静。
“……”
姜宁将书放在膝头,盯着书中的字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啪”地一声,姜宁将书合上,放在一案的小案几上,她手指尖点着桌面,有些焦急。
还未等她多想,只得听“轰隆”一声巨响,似乎是浴室的置物架倒地了,又或是……有人摔在了地上?
“来人!”
姜宁唤了几声,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侍女侍人都被遣了下去。
无法,姜宁只得蹑手蹑脚地前去浴室。
谁让这伤是阿娘刺的,姜宁虽然百般不情愿,也只好前去查看一番。
若是他的伤再严重了,估摸着谢丞相能够生吞活剥了她,姜宁想着谢丞相冷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刚踏入浴室,便见一只铜盆滚落在地,水渍蜿蜒。她弯腰捡起,将铜盆放在一旁摆放好。
“谢成昀?”姜宁有些担心,不确定地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屏风之后的背影若隐若现,姜宁看得不大很切。
姜宁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去看他。
忽然,一只湿漉漉的大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姜宁大惊,下意识往后一挣,却因地面湿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栽进浴桶里。
“啊!你放开!”她羞恼地低斥。
“眼睛疼。”
挣扎之中,谢成昀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到姜宁的耳朵里,带着虚弱。
怎么回事?
姜宁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皂角的泡沫顺着他的额发滑下,几乎要流入他的眼中。而他单手撑在浴桶边缘,另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被华铭南包扎得像个粽子,不能动弹半分,根本无法自行清理。
“你……”她一时语塞。
谢成昀微微仰头,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滑落,喉结滚动:“阿宁?”
水渍从发丝上滴落,顺着他额角,流到眼睛之中。
姜宁微微叹气:“我来吧。”
就当是还他的。
过了这段时间,等朝堂安定些,等谢成昀对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兴致了,自己没了其他用处,她便能离开了。
这段时间也算是个好时候,慢慢之间,两个恩怨两清罢了。
姜宁一边想着方才的情形,一边用水打湿手中的黑发,将皂豆细细搓洗在他的发丝上。
他的发丝如瀑,又黑又亮,甚至发丝硬硬的,不甚好打理和清洗。
浴桶很大,姜宁只得将袖子挽起,用衣带子绑住了,稳稳地挂在臂弯处。
午后的夏风,带着湿热的水汽,姜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谢成昀的额角。
谢成昀发出舒适的喟叹,他嘟囔着:“阿宁。”
姜宁不耐烦了:“好了,你自己洗吧。”
“阿宁……”谢成昀又拉住姜宁的手腕。
温热的水瞬间浸透她的衣衫,谢成昀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没有受伤的手臂稳稳地扶在她腰间,掌心灼热。
“我一个人洗不了。”
姜宁:“……”
前面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哪里能信他的话。
浴桶里的水因她的跌入而晃动,温热的水波一圈圈荡开,冲击着她的身体。
姜宁本就穿得单薄,如今小衫浸透了水,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连衣下肌肤都若隐若现。
仿若透明。
姜宁察觉到谢成昀的目光,抬眼瞪他,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你不许看。”
她背过身去,想了想一咬牙,想从浴桶中起身。
可后背传来皮肤温热的触感,他的胸膛隔着湿漉漉的衣衫贴了过来,发梢的水珠顺着她的后颈滑落,微湿的发丝刺挠着她的脖颈。
“谢成昀!”她羞恼地低喊,伸手去推他的脸。
“阿宁,那天的话我还未说完。”谢成昀在她的耳边喃喃,唇蹭着她的耳珠,声音轻而缓。
他越贴越紧,将她整个环住。
“你……你先松开!”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恼还是慌。
谢成昀垂眸看她,感受到他的抗拒,他眼底暗色浮动,半晌才缓缓松开手。
那天?
姜宁记起来了,他那日忽然发疯似得,将她揽过去,说什么“不是”。
姜宁大口大口喘着气,她一直刻意回避着那日听到的话,此时被他明晃晃地挑出来。
姜宁仿佛被一双大手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可谢成昀那些所谓真心话,仿佛一个隐刺,一提起来便生疼。
她拍开谢成昀的手:“你还有什么真心话,我未曾听到么?”
谢成昀没有再尝试上前,他看着姜宁愤恨的眼神:“那些话,并非我真心所言。”
“什么?”
姜宁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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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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