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顿饭吃得很成功。
很多年后，朱之杰还会提起，说沈芷你一顿饭征服了我，我心甘情愿为你们开道将近二十年。
不为别的，只因为淇麟确实是可以造福怀柔百姓的良心资本。
如果淇麟不叫良心资本，就没有企业能担得起这四个字了。
朱之杰向区委一把手的建议显然有了很大效果，区委马上把莽山的发展发向，设为了新型的商业旅游文化发展区。
很快，区委制定了对莽山的五年开发发展规划，规划内容基本由区商务局和文旅局牵头制定，而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将莽山作为古装影视文化基地来开发和打造，并着重提到了与社会资本合作的几个文化旅游项目。
显然，社会资本这个词，就是指代像淇麟这样有发展思路和投资实力的民营企业。
有了这个背书，淇麟在莽山开发的问题上，基本上占据了主动权，——这些规划，可都是淇麟率先提出的发展思路，或者说，没有淇麟的从中推动，莽山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生态区也未可知。
但毕竟人都是逐利的，有发展可谋，就有利益可图。
怀柔区几番规划的动作，显然惊动了不少人。
一家叫达诚的市区公司，很快闻讯而来，频繁与区文旅部门对接。
达诚这公司韩醒年很熟，用他的话说，达诚什么都做，从电子设备、家用电器到服装商贸，没有它不感兴趣的行业。只要有发展和操作空间，达成都愿意分一杯羹。
“有一次我投资一个房地产规划的项目，都进行一半了，达诚非要参与，托了不少人跟我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提前了解到了目标地块将要拆迁的信息。所以，这家公司不仅有实力，还挺有信息源，你们小心点。”韩醒年话里话外，透露着对达诚的不喜欢。
除了达诚，怀柔本地的几个小公司显然也想跟政府合作莽山的项目，其中不乏颇有实力和人脉的，比如有一家怀柔知名度和影响力都不俗的公司——万利隆文化发展公司。
近水楼台先得月，万利隆显然比淇麟更熟悉怀柔的政治生态和政企合作套路。
沈芷第一次听到万利隆的名字，是从文旅局长朱文政的嘴里。
在朱文政位于区文旅局八楼的办公室，周淇和沈芷递上了第一份正式的莽山项目合作意向书，里面对如何跟区委区政府合作对接，如何规划莽山资源，从长期开发利用和保护的角度做了详细的阐述。
朱局长的办公室不大，但很整洁。他烧了一壶普洱茶，给沈芷和周淇各倒了一杯，二人赶紧双手接住，连连客气：“朱局长您快坐，哪能让您给我们倒茶，渴了我们自己会倒的。”
朱文政翻了翻他们的合作意向书，似乎没有仔细看的打算，欲言又止。
十几页的合作意向书显得那么尴尬，被朱局长合起来推在了一边：“好，我知道了，你们真是有心了。……我回头看，啊，回头看。”
领导干部一般说回头看，那就是没兴趣看，或者没必要看了。
沈芷看出了端倪，两手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小心探问道：“朱局长，我们两个是该早跟您请示工作安排的，今天来真是晚了。一直也没听到区里的消息，是事情有什么情况了吗？”
朱文政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两手放在座椅扶手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呢，确实出了点新情况。”
沈芷往前一探身子，笑靥如花：“没什么，朱局长，有什么情况您不妨直说。我们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有什么事您不跟我们讲。您不讲我们连改进的路子都没有，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您跟我们讲了，我们有错改错有漏补漏，总归有了方向。”
这话说的是，也不是。
在八十年代，基本上各地资本都不太兴盛，拥有实力的公司常常是各地区争抢的重要资源，尤其淇麟这种资金体量，可以说是各地政府的香饽饽。
沈芷的姿态，可算是很谦卑了。
尽管，淇麟完全不必这么谦卑。
周淇有点无奈，怎么才十天不到的时间，朱局长的态度超话这么大，淇麟这香饽饽不香了是么？
风向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朱局长有点愧疚：“倒不是说淇麟不好，也不是你们完全没有机会。但现在有一个情况，区里领导们更倾向于给本土公司一个发展机会。我们这里有一家叫万利隆的文化发展公司，对莽山的项目也很感兴趣。值得一提的是，它是本土成长起来的企业，也跟政府合作过一些项目，效果很不错。区里主要领导对万利隆，印象是很好的。”
朱文政说到万利隆的时候，神态越来越轻松，甚至有一丝骄傲和得意。
沈芷和周淇互看了一眼，二人明白这朱局长的意思，基本上也就是现在区里的意思。
看来，对手很强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他们甩在了一边。
按照这个发展发向，莽山很可能就不是他们能摸到的项目了。
可是，去过不做莽山的开发，他们又有什么必要把公司开在怀柔区呢？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来的工作都会变成无用功。
沈芷的脸色冷了下来，她不喜欢浪费时间，更不喜欢浪费精力，对费尽心神谋划还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事，她本能地抵触。
“而且……”朱局长看沈芷二人有点不悦之色，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沈芷笑了，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而且什么？朱局长，有话您不妨直说，我和周淇没什么心理负担，就算输，也让我们输得明明白白。”
朱局长点了点头，很诚恳地说：“而且，说实话，你们办事动作确实慢了些，这个合作意向书，两天前万利隆就摆在了秦委员的桌子上。秦委员不敢刻意隐瞒，已经呈请书记和区长过目了。两位领导，对万利隆的意向书还是很满意的。”
周淇有点泄气，可能这就是他们跟商战老手的区别了吧？
这份合作意向书，是沈芷和周淇、王平商议了三五天，把所有细节敲定到无懈可击，然后熬夜写出来的。
绕是这样，还是慢了一步。
万利隆，这是有备而来啊！
沈芷没有说话。她并不欣赏，也并不认同万利隆的做法。
凭心而论，她甚至有些瞧万利隆不起。
显然万利隆利用内部信息提前获知了区委对莽山的发展意向，又特意赶在淇麟前面递交了合作意向书，为的就是先发制人把淇麟比下去。
这不是有备而来，这属于窃取淇麟的胜利果实了。
毕竟，整个项目的发起，都是淇麟做的。政府部门的推进和沟通，也是淇麟费劲心思促成的。
现在，因为淇麟不是本土成长的企业而是外部资本注资，或者仅仅因为合作意向书晚递交了两天，就被抢走了优先合作资格？
这是强盗逻辑吧！
沈芷根本就不可能服气。
从朱局长办公室出来后，周淇一路唉声叹气，忍不住自责：“是我没有危机意识，才让淇麟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早知道我们也日夜赶工，把合作意向书提前几天送来就好了。”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政府部门的人说话，永远是只说三分，留下七分让人猜。
沈芷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送合作意向书时间早晚的问题，那算什么问题？也太小儿科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很多事是没有道理的。
就像，你认为自己很好，可能别人完全不觉得。而你认为自己不好，却有人偏偏要推你。
万利隆，这是背后有非要推它的人啊！
沈芷从来就不怕对手。没有对手，怎么彰显自己的实力？她冷笑了一声，对周淇道：“周淇，你永远记住，这个世界只相信强者。”
“什么是强者？我们资本量都那么大了，难道还有比我们强的人？我觉得这万利隆，从怀柔本地成长起来，能有我们一半体量就不错了。”
沈芷看他一眼，冷冷道：“强者从来就不是长得高、长得壮的人，真正的强者，是遇到任何事情都有办法，遇到任何对手都能赢了对方，并让对方从此对你退避三舍的人。”
“走吧，回公司去，以后我们有对手了！咱们的十几个人，都该打起精神来啦！”她一挥手，大步走在了前面。
弱肉强食，要么生，要么死，是人类社会不变的主题。
只是商业，将这一切更具象化了而已。
既然万利隆你自己主动来战，那我沈芷可不惧，分个高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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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沈芷：当你让你的对手，一想起你就胆寒，那就是赢了。
周淇：说实话，我现在对对方有点胆寒。
沈芷：……。小子，学着点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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