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后，沈芷马上就组织所有人员开了一个短会。
虽然公司名义上的老板是周淇，但大家都知道，其实公司大小事务周淇都听沈芷的，可以说基本是沈芷说了算。
财务小聂曾经问王平公司的报销单应该谁签字，王平的说法是“小项周淇签字，大项沈芷签字”。
不仅如此，公司招个司机、保洁，也需要沈芷点头同意才算数。
半个月下来，公司里十八个人都清楚，如果说周淇是皇帝的话，沈芷是妥妥的太后。
皇帝说的话可以落实不到位，但太后说的话是必须严格执行的。
所以沈芷一说开会，五分钟之内，大家齐齐端正坐在了会议室。
沈芷可不是一个和气的话事人。她不仅律己，还律人。
所以没有人敢在沈芷面前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芷环视了大家一周，神情严肃中透着愠怒，似乎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我不常生气的，大家知道。按理来说，在座每个人都是淇麟的第一批员工，这是难得的缘分。”
说是不生气，但沈芷的语气显然与平时不同。
行政办公室的王莉莉悄悄问了问旁边的人事负责人杜骁：“发生什么事了？早上沈总来的时候，不还是很开心的吗？”
杜骁连头都不敢转，张开一点牙缝含混不清地道：“我哪儿知道，沈总多好的人，必然是有人做错事了，惹她这么生气。”
沈总多好的人，这不是杜骁的客套话。
作为人事负责人的他，前后也干过几家企业，每个都做不长，要么是企业经营不善最后倒闭，要么是老板吝啬或者喜怒无常，没几个对下属疼惜的人。
可是淇麟完全不同。
淇麟给的工资，是怀柔本地工资的1.5倍，不仅如此，沈芷亲口向大家承诺，有双休和法定节假日，每□□九晚六，非必要不加班。
更加重要的是，淇麟给每个人都按照正规国企和党政机关的标准交了保险。
这在怀柔区本地，就算不能说绝无仅有，也可以说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所以招来的十几个人都干劲特别足，有几个人甚至说只要淇麟不倒闭，就在淇麟干一辈子，认准这家企业再也不走了。
——毕竟淇麟待大家仁义，大家也不傻，都是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过一段时日的人，见着一家金子般的公司，那肯定是要紧紧抱在怀里，好好珍藏。
所以自公司成立以来，大家气氛和谐，每天亲如一家，从来没有什么龃龉。搬柜子挪桌子等体力活，连女同志也抢着干。
杜骁想不出，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能让沈总这么动怒。
“今天，我和周总去见区文旅局朱局长。大家知道现在的形势，我们在向区委争取对莽山的开发合作权。这件事关系到淇麟的前途，更关系到在座每个人的生活和发展。”沈芷审视了几个对内情最了解的人，淡淡道：“可是我们和朱局长没谈成。有一家叫万利隆的公司，抢在我们前面向区委递交了合作意向书。”
公司成立以来，杜骁跟沈芷接触比较多，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沈总，这跟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您总不会怀疑，是我们哪个人把重要信息透露给了万利隆，导致淇麟被抢先一步吧？”
沈芷点了点头：“你说对了，杜经理。不是怀疑，是确定。”
一路回来，周淇和沈芷坐车上也并没有交谈太多，这时听到沈芷这样讲，周淇心里一咯噔，赶紧拉拉她的袖子：“沈芷，不要疑心太重。咱们被万利隆抢了先机，很有可能是从区政府那里走漏了消息，这中间知道内情的人多了，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公司内部哪个人在搞鬼呢？”
沈芷知道，周淇的段位还是太低，对人总是充满了善意和信任。
孰不知，过于善良的宽容和信任，恰恰是放任这个世界来伤害自己。
沈芷笑道：“我没跟你讲，刚刚临出门的时候，朱局长跟我透了一句话。”
“什么话？”周淇想起，那时他忙着把他们喝过茶的杯子拿去卫生间洗，回来时好像确实听到朱局长跟沈芷说了几句话。
“朱局长说，我们的每一步打算，每一个时间安排，都有人告诉万利隆。就连我和你昨天去找朱局长商谈，万利隆都提前获知了消息，在我们踏进他办公室前，有人打电话给朱局长，让他表态会客观公正，不会偏向淇麟。”
原来如此。
怪不得淇麟每一步都好像爬上了城楼又马上被人撤走了梯子一样，原来不是被撤走了梯子，是淇麟一直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下，毫无秘密可言。
周淇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面面相觑。
王莉莉用探寻的目光望了杜骁一眼，似乎在问：“是你吗？”
杜骁赶紧摇了摇头。
人人自危。
按理说，就算沈芷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但她无凭无据，当时也并没有完善关于不正当竞争和商业秘密的相关规定，这个涉事的人，八成是不必负什么责任的。
可是人都要脸。怀柔区可不大，七里八拐，彼此都有不少共同的熟人。
干出这样龌龊的事，如果还被传开，那就太没面子了。
大家像是秋后的庄稼地，都没了生机。
沈芷见没人说话，悠悠道：“既然没人承认，我也不逼迫人。从明天开始，请这个损害过淇麟利益的人，不要再来上班。你可以直接去万利隆就职，也可以另谋高就，反正，淇麟用不起你，你手太黑了，淇麟不喜欢内鬼。”
众人一阵躁动。
还是王莉莉嘴巴快，忍不住问道：“自己主动不来上班，那不就是承认自己是干这件事的人了？他有那么傻吗？”
大家也觉得，沈芷是不是太天真了，真以为他们这些人都是大学生呢？一句话就能把狐狸尾巴诈出来了？
他们可都是老油条，年轻的二十来岁，年长的都四十多了，不是吓唬一下就能就范的。
沈芷没言语，从包里掏出一摞钱，坦诚道：“我知道你们有的人是因为生活窘迫而来淇麟，有的因为考大学没考上所以暂时来过渡，还有的是家里人生病了想挣点快钱。大家入职不到一个月，我今天给大家发一份三倍的工资，当做这一个月的报酬。”
周淇皱起了眉头，每个人头一个月的工资是之前说好的三倍，这……这事儿沈芷你也没跟我商量啊！
不小一笔钱呢！
虽说淇麟有钱，可也不能当散财童子到处撒钱逢人派钱吧？
周淇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沈芷的注意，然后小声说：“沈芷，是不是太冒失了？我们要不要再商量商量？”
沈芷一笑：“商量什么？这点小事，不必你费心，有大事我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
她亲自给每个人发了钱，看大家喜笑颜开地数钱，她越发冷静平静：“钱都拿到手了，我只说一句话。从明天起，不真心待在淇麟，只是为了缓解一时危机的人，和曾经搞过小动作试图毁了淇麟前途的人，明天就不必来了。世界很大，你们可以去看看别处的风景。”
所有人都愣了，沈芷笑靥如花，冲大家点了个头：“能听懂吧？”
能听懂。
冯骁吓得把钱赶紧放桌子上，收起了笑容，冲王莉莉道：“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钱上面有刺啊，沈总可真够狠的。”
“对，真狠。她的意思是，你们爱钱是吧？爱钱，我就给你们。但你们要听话，不听话的人，赶紧拿钱滚蛋。”王莉莉脑袋聪明得很，说得头头是道。
她还真说对了。
沈芷就是这意思。
你坑我，我既往不咎。现在给你个机会，给你个台阶，麻溜的拿钱滚蛋。不然……
“不然，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请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来调查一下商业竞争泄密的问题了。我想，没人想成为怀柔区不正当商业竞争的典型案例吧？”
说完，沈芷转身走了。
留下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出。
没人敢有一句异议。
第二天，三个人没来上班。
公关部、销售部各一个人，还有一个司机。
“那，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呢？总不能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吧？”周淇对这三个人都不熟，找不到根由。
“那不重要。你不需要知道是谁干的。”沈芷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为什么不重要呢？”
“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前看，——危险的人已经消失了。”
沈芷一边翻手里的合作意向书，一边说。
是的，一天时间，她又完善了一个版本的合作意向书。
这个版本，足足有四十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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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沈芷：该狠的时候要狠，是吧？
周淇：你下次这样打算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我听不懂的样子真的很丢脸。
内鬼：我没想到，你还让我体面离开了，感谢！
沈芷：不体面，你会离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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