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陆闻洲走在前面，陈寓觉得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个废弃的医院吗？他小时候出了意外，还在医院里住过两年呢！
“我是在这里找到药的。”陈寓推开二楼储物室的门，看着满地的狼藉，不好意思地说，“走的时候有点急，不小心撞翻了柜子......”
陆闻洲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的一只玻璃罐，许久没有说话。
陈寓凑过去看：“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他就看清了那罐子里封着的是什么，一瞬间寒毛倒竖蹦了三尺高：“这这这......这是什么？！”
只见那玻璃罐上各自贴了编号，时间太久，已经褪色。罐子里盛着暗蓝色的液体，在陆闻洲的动作下摇摇晃晃，液体里悬浮着一大坨发白的肉块，边缘参差不平，甚至显得有些狰狞，像是直接从人身上硬生生剐下来的。
陈寓当时跑得急，没有仔细看这些瓶瓶罐罐，现在看过去，才发现里面的内容物都是这样的肉块，恶心又害怕，悄悄地蹭到陆闻洲旁边，和他贴得紧紧的：“陆闻洲，这是什么呀？”
是腺体。
陆闻洲心想，将其中几瓶编号开头为A的玻璃罐装进储物袋里，随口搪塞过去，“医用样本。走吧。”
陈寓忙不迭地点头，像个复读机：“走吧，走吧。”
他拽着陆闻洲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上去，陆闻洲却忽然停下，头也不回地向后伸出一只手，扯开了陈寓拽着他衣角的手。
在陈寓震惊地瞪大眼，刚想要反抗耍赖时，陆闻洲又把他的手整个包进掌心，牵住了。
“......”陈寓的头顶哗地冒出一绺青烟，主机烧了。
他从复读机变成了小机器人，机械地摆动着四肢，吭哧吭哧地闷头走路，怪物也不怕了，话也不讲了，乖巧得简直像被鬼上了身。
两人穿过铁门后的暗道，来到那个上了锁的钢化门前。门上有一个长方形的验证区，包含虹膜与指纹两种方式，但因为没有能源供给，都已经失效了。
陆闻洲松开陈寓的手。
陈寓叮的一声开机重启，他把手缩回身前，绞着手指，在门前转来转去：“怎么办呀？我觉得只能把真正的机甲开过来，把它炸开，不然是没办法的。”
陆闻洲没说话，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那片验证区，说：“你的能源石呢？”
“在我的机甲舱里。”陈寓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我、我去拿。”
他像兔子一样飞窜着快去快回，陆闻洲撬开门边的备用能源箱，把能源石放进去。好在，这里的供能系统没有损坏，两分钟后，泛着蓝光的验证区闪了闪，亮起来了。
陈寓盯着自己的指头看：“我的指纹能通过验证吗？”
陆闻洲：“......不能。”
他话音未落，陈寓就已经把伸出食指，贴在指纹验证口上，只听嘀嗒一声轻响，电流声窜过，无机质的机械女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验证通过。欢迎......第九......请......】
“咦，真的开了。”陈寓惊奇。
陆闻洲：“......”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识别系统年久失修，已经老化，所以误判了吧。
门后是一个类似于档案室的地方，两侧高高的铁架子，用玻璃窗封着无数文件，靠墙的地方有张书桌，桌上摊开一本笔记，纸张已经枯黄，陈旧的墨迹画着让人看不懂的连体字。
陆闻洲把本子翻到最前面，想要看看笔记的主人有没有留下名字。
“陆闻洲？”陈寓见陆闻洲好半晌一动不动，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好奇地凑过去，“你看见什么啦？”
话音未落，只见陆闻洲用极快的速度“啪”地合上那本笔记，猛然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直直盯在陈寓脸上，眼神相当古怪。
陈寓被这样的眼神唬住，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刚刚还主动牵着他走的陆闻洲忽然转变了态度。
他小声地问：“怎么啦？”
“......”陆闻洲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就算他看见这笔记本上......但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哪儿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更何况，他已经认识了陈寓这么久，朝夕相处下来，陈寓的为人他还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与此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悄然在记忆深处响起，像是毒蛇吐着信子，蛊惑一般地呢喃：
“陆闻洲，你看，就算是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会欺骗你，或是毫不犹豫地背叛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谁会完完全全地把心捧到你面前呢......在这个世界上，整个世界里，全部，一切的一切，你只能相信我......毕竟我们两人才是真正的......”
陆闻洲被指尖的疼痛唤回了神，他缓下神色，语气如常：“没事。”
“喔。”陈寓也不敢问他要笔记本看了，他眼睁睁看着陆闻洲把那个笔记本揣进怀里，踌躇片刻，保证道，“对不起，陆闻洲，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不是你的问题。”陆闻洲又说。他想伸出手去摸摸陈寓的脑袋，但想起他的小洁癖，还是作罢。
空气寂静了几秒，陆闻洲转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陈寓听见这个问题嫌弃地撇了撇嘴，虽然他很不想说陈骁是自己的哥哥，但同时也不想欺骗陆闻洲，权衡须臾，还是老实作答：“嗯。”
陆闻洲顿了顿：“亲哥哥吗？”
“不是，是我堂哥。我没有亲哥哥。”
“你的父母呢？”
“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了。”
陆闻洲一噎，随即低声说：“抱歉。”
陈寓摇摇头。
那时候他还太小，对父母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甚至可以说，唯一的印象仅来源于父母给他留下的房子，以及房子里摆着的那张被撕坏的照片。
从陈寓记事起，他就一直生活在叔叔家。叔叔对他很好，想要什么东西都给他买，在外面受欺负了也只管报叔叔的名号，这么衣食无忧地长大到现在，虽然有个着实令他讨厌的alpha堂哥，但他对这样的生活还是满足的。
“你的堂哥，叫陈祈吗？”
“不，叫陈骁。”陈寓忍不住要和陆闻洲吐槽，“他是世界上最最最讨厌的alpha，每次看见我就逮着我骂，骂得可难听了，也不知道跟谁那里学来的。喔，也不奇怪，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这样的alpha。我叔叔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能生一个这么坏的alpha儿子呢？......”
陆闻洲暗暗地松一口气。
确实，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心想。
刚才的那个笔记本与其说是笔记，不如说是日记，里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日记主人陈祈的随笔。从上面的内容可以简单推断出，陈祈是个极优质的omega，还是个少年天才，心思聪颖，十二岁那年就尾随着老师来到这个地下实验室，记住路线后，便常常瞒着其它人的耳目，独自偷渡进来。
他笔下的文字冷硬又无情，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象到他翘腿坐在椅子上，将本子摊在膝头，面无表情写下这些话的样子：
【教授的实验失败了。alpha不能承受极速上涨的精神力，腺体超负荷后，会自行爆炸。要怎么无意间让他看见我的研究笔记呢？】
【成功了。第一个进化到S级的alpha。】
【怎么又开始发疯。】
【早知道就不放走那个alpha了。教授派人封锁了实验室。好无聊。】
【omega真无聊。】
前面几页都是诸如此类寥寥数笔，从某一页开始，他的话忽然变多了，整个人也像是忽然活了过来：
【陈寓会走路了，跌跌撞撞像只企鹅。可爱。】
【他叫我哥哥了。他的发音一点也标准，咬着舌头喊的，听起来根本不像哥哥这两个字。他喊我多多。多多，多多。】
【会跳舞了。我让他跳他就跳，转圈圈，结果摔跤了。还好穿得厚。陈寓的脸为什么会这么圆？小孩子的脸都是这么圆的吗？眼睛也又圆又大。好可爱。】
【陈寓是胆小鬼，睡觉要哥哥抱，还不肯去幼儿园。天天哭鼻子。】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小孩呢？都三岁了，还不会读123，只会指着2喊鸭子。这么笨，真的是我弟弟吗？不想教了，想揪他的脸蛋教训他。】
【小陈寓小陈寓小陈寓小陈寓。】
再往后，日记就断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又无法辨认的花体字符，笔锋也比前面的要凌厉许多，仿佛隔着短短几页空白的纸，那个名叫陈祈的冷面少年就一瞬间变成了大人，最后一点生气也被彻底磨灭，只留下一如当初无表情的脸和真正冷淡下来的灵魂。
但陈寓说他没有亲哥哥。
所以这日记里的弟弟和陈寓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陆闻洲放任自己想象了一下旁边这个陈寓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会和日记里的陈寓一样，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跳舞，左脚绊右脚，最后摔个四仰八叉吗？会抱着小被子抽抽搭搭地跑进房间里，让人陪着一起睡觉吗？
“陆闻洲，你在想什么？”陈寓数次偷瞟陆闻洲的脸色，见他似乎想着什么在出神，于是戳了戳他的胳膊。
陆闻洲回过神来，扭过头看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在空气中划了个图案，问陈寓：“这是什么？”
“这是2。”陈寓即答。
“......”陆闻洲默默地收回手，无言扶额，觉得自己这几天可能是真的太累了。
哥哥堂堂登场（安详闭眼
陈寓准备迎接你的毒唯保护伞吧。
是双洁，陆闻洲记忆里那个女的是他妈。
下一章6.7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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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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