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盯着林温辞看了一会儿，然后挪开脸，没有回应。
林温辞倒不着急，知道建立联系与信任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成，况且目前的少年似乎并不太抵触自己，已经比她料想的要好太多。
她从桌洞里拿出一只灰色的棉布抱枕，在家提前洗过，泛着淡淡的皂角味。
“给你抱着睡，别老压着胳膊。”
江序迟疑地盯着面前递过来的抱枕，并没有要收下的意思。
林温辞其实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见他老是睡觉压着胳膊，万一加速肌力的恶化就不好了。
“为什么？”江序的声音泛着些许寒意。
“因为我们是同桌呀，当然要互帮互助了！”林温辞朝他笑了笑，然后起身去洗饭盒。
另外，江序如果不肯收的话，她可不想目睹他扔完排骨后接着扔抱枕。
眼不见心不烦。
林温辞走出教室，从走廊去往卫生间的路上，她察觉到身后似乎有几个女生在跟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被江序带动着精神也有些紧张了......
卫生间里很空荡，只有一个女生在洗手。
林温辞刚打开水龙头，身后突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三四个人。
“出去。”她听见一个带着痞气的女声，不过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那个正在洗手的女生。
那女生唯唯诺诺地低着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离开。
林温辞若无其事地继续冲洗着饭盒，直到肩膀上有一只手搭过来才缓缓转身。
面前站着四个女生，其中一人走到厕所门口，将门关上后反锁。
林温辞打量着她们身上的校服，袖子上写着高一十班，但都是生面孔。
“我劝你们被查出来冒充学生前，趁着还在午休，从哪来回哪去。”
“哟，果然口气不小，是敢惹我们傅哥的人。”
......
蒋姣站在厕所门外，两手紧紧交握，徘徊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离开。
她不敢去叫老师，要是被发现告密，下一个被关在里面的人就是自己了。
回到10班教室，只有江序一人独自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低着头，似乎在看课本，看得很认真。
蒋姣壮着胆子朝他那边看了几眼，焦灼地揪扯着自己的衣角。
江序平时谁也不搭理，班上没人敢招惹他，如果找他帮忙...没人会知道是她告得密。
可江序也不是什么好人，古怪的性子，发起疯来甚至比傅君喜还要可怕。
蒋姣初中时也在厕所被围堵过，那群和她同龄的女生，剪着与她一样的学生发型，穿着一样的校服，甚至并不比她高，可她被迫跪在她们面前，如同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她们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的头按在马桶前，摘下她牙上带着的保持器，丢进马桶，然后又捞起来，重新塞回她嘴里。
她们离开后，她跪在马桶旁，吐得昏天黑地。
升入高中后，她一直谨小慎微，努力合群，可同样的经历，她不敢想象即将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而她曾离得那么近，却默默走开，恍若一个沉默的帮凶。
“江...江序...”蒋姣壮着胆，走到江序面前时浑身都在发抖。
江序抬头看她，目光空洞的瘆人。
“我...我刚看见林温辞被...被关进厕所...那群女生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可...可能是傅君喜找来的人...”蒋姣与他对视，舌头都在打颤。
江序的眼神渐渐聚拢，仍旧是面无表情，但是指尖却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蒋姣见他不动，有些着急，强忍着恐惧继续说道：“你能不能...去找一下老师？”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如果江序不肯，那她就真的没办法了。
江序仍旧没有动作，蒋姣咬了咬牙，默默回到座位。
心烦意乱地晃神了五分钟后，她再转过头，角落里已经空无一人。
......
江序没有去找老师，他走到女厕门口，盯着面前紧闭的门。
里面的动静很大，即便门关着也能听见模糊的尖叫与撞击声。
所以，至少在这所学校里，她也是异类吗？不被接受，孤立无援，没有同伴。
听着门后面传来的阵阵尖叫，江序突然神色狰狞，紧紧捂住耳朵。
好吵，好吵...原本尚可忍受的环境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混合着门后的尖叫，在他脑海中如同地雷般一遍遍炸开。
是因为她在求救吗？是因为他们是同类吗？所以她出现时世界便安静了，所以她递来的东西干干净净，所以她从不怕他。
江序走上前，转了转门柄，果然被锁着。
他后退几步，朝门撞去。
门后面，林温辞瞥了眼地上鼻青脸肿的几人，将唯一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洗了个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校服外套。
她扭开门锁，刚打开门，便同面前飞快冲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幸好对方冲进来时也竭力减速，两人紧贴着踉跄几步，没有摔倒。
“江序？”林温辞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愣了一下。
地上的人趁机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江序弓着背，浑身僵硬。
毕竟女厕不是久留之地，林温辞扶着他的胳膊与他分开，然后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
江序大脑一片空白，如同牵线木偶般任她拉着走，快到教室时才终于回过神。
他低头看着拉住自己的手，竟毫无抵触。
林温辞刚才着急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自己正拉着他，连忙松手。
“江序，你刚才怎么来了？”她好奇地凑上前。
江序抿了抿唇，没有回答，绕过她走回教室。
林温辞跟在他身后，一进门便看见刚才在卫生间里遇到的女生。
蒋姣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慌乱地移开目光。
她瞬间明白了，意外之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她来到10班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谢谢你。”
蒋姣看着面前眉眼温和的女孩，抿了抿唇，随即又低下头：“我什么也不知道，是....是江序自己发现的。”
林温辞刚一抬头，嘴角突然抽动几下。
她看见江序走到垃圾桶旁，将丢在里面的抱枕捡了出来。
他迟迟没有坐下，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再次走向垃圾桶，将吃了一半扔掉的泡面也捡了出来。
看着他拿出里面的排骨，林温辞终于站不住了，赶紧冲上前一把拍掉。
江序显然被吓了一跳，捂着手立马抬头，看清是她后才没有发作。
林温辞将泡面扔回垃圾桶，在她回来拿起抱枕时，江序却死死抓住另一端不放。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无措。
“江序，垃圾桶很脏。”林温辞无奈地看着他。
江序抿着唇，一把将抱枕夺过来。
“排骨我明天还给你带，垃圾桶里的东西不能吃知道吗？”林温辞扶了扶额，没想到她还需要给江序讲这种道理。
江序点了点头。
林温辞在他面前摊开手，然后用眼神指了指他怀里的抱枕：“这个给我。”
江序摇了摇头。
林温辞被气笑：“我不扔，带回去洗干净了明天再给你。”
江序迟疑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抱枕本来就是我带来给你的，骗你做什么？”林温辞放轻了语气，“听话，给我。”
江序皱着眉，挣扎了一会儿后还是将抱枕递了过去。
林温辞看着他不情不愿的委屈表情，侧过脸忍俊不禁。
“她们...”江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放心，她们打不过我。”林温辞朝他笑了笑，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以后不用怕了，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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