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苏渺月走后,莳星痛哭一场。
此事容不得她躲,若祖母或是父亲知道了,她必须得给个交待。
哭完她眼圈红肿,把自己关在屋里筹划一整日,心中计议定了。
她决定赌一把,赌颜玦是否人性尚存。
若是赌输了,那她在颜家多留一天,都是个笑话!
那位和颜丹牵扯不清的欧先生,会是她要找的鬼吗?
屋外传来说话声,是派去枢密院接颜玦的管事来回话了。
交谈之后,小奚匆匆进门,“侯爷不在枢密院,去了金罔阁。”
姑娘哭的时候,她急得把苏二都叫来了,姑娘一个字都不说,气得苏二扑了满地的羽毛。
小奚担忧不止,只知道和苏渺月有关,心里不由起了猜忌。
莳星哭倦了,躺坐在窗下的长榻上,珠眸被眼泪浸起了一层雾霭,她走过去坐在榻沿,抚平莳星衣裙上的皱痕。
“大姑娘说了什么,您都别放在心上,她......她多半是妒忌!”
莳星寐着眼摇头,“姐姐没有,她已经够惨的了,还要被人......”
小奚瞪着跟苏二差不多大的细缝眼,“她被人怎么了?”
莳星扭开脸,弯腰穿鞋,“我要去一趟金罔阁。”
昨天苏渺月出现在假山,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小奚眼珠子一轮,怔怔地望着她。
莳星站起来,推了她一把,“快些呀。”
*
今天一天,颜玦就没块好脸,尤其是到了金罔阁,看见一脸风流赝足的欧孟长。
而他,每晚都像睡在火灶里,旁边的玉脂腻香根本就不顾人的死活。
感觉快**了!
“兄长怎么想的?这种小事也来问我,就不能自己拿主意?”
他紧蹙着眉,盘坐在躺椅上,把一页兵器图纸扔回给欧孟长。
欧仲长又从屋里抬出一把椅子,看了看情形,伶俐地放到了欧孟长旁边,躲开颜玦。
欧孟长躺在椅上,满脸蛮不在乎,转头对着他,眉毛一挑笑了,“火气就那么旺?”
欧仲长坐下就没敢出声,偷偷扫向颜玦,果然见他眉心印堂红得不正常。
被欧孟长一说,颜玦火气暂歇,黑着脸不言语。
欧孟长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他,“试试这个,燃上一刻钟,有奇效。”
肯定是青楼里带出来的脏东西!颜玦傲气自持,不耐烦地撇开他的手,“不用。”
欧仲长摸出袋鱼食,抓了一撮,扔进院子中央的大彩缸,鱼尾红裙翻腾出水面,他挑眉看着鱼水之欢,等动静一变小,又继续扔。
颜玦欻地坐直,转头向他,锐目发寒。
欧仲长感到一股凉气直往身上扑,他无力地垂下胳膊,把鱼食放回地上,然后慢慢向后仰靠,一点一点逃脱他的眼神杀。
欧孟长收回那包香料,耸了耸肩,“女人都得靠调教,枕畔教妻嘛。”
颜玦示意他闭上嘴。
欧孟长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叹气。
“我调教出的人,如今哪个不是你手下的得力干将?”
确有几名风尘女子,被训练成了眼线,送进高官府邸,源源不断的把情报送出来。
欧仲长一边喂鱼,一边干笑两声,“真是辛苦大哥了。”
颜大掌柜突然一溜烟跑进来,擦着额角淌下的汗,急颜坏色,”主子,夫人来了!”
颜玦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莳星怎会来此?
欧仲长也是一惊,立刻站了起来,看向颜玦。
欧孟长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神思莫测。
“都进去!进屋去!”颜玦当机立断,把那两货强行赶进屋,“请夫人进来。”
欧孟长哼了一声,浑不在意地返身进屋,欧仲长有些犹豫,站在门槛上,“我不露面的话,合适吗?”
颜玦凶神恶煞地推他,“看情形,随机应变!”
欧仲长连连点头,进屋关门,欧孟长恰好正望过来,绿眸一触即闪开,似是不想牵扯。
他便挠挠后脑,苦笑,“我就说了,娶妻是桩大麻烦。”
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只听颜玦迎过去,“星儿,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比起刚才,完全变了个样,欧仲长被酸得凉气嘶嘶。
天**暮,院子四角挑起了灯笼,暖光将周围晕染成透明的灰。
莳星边看边走,停在了鱼缸旁,缓缓抬头。
那双哭过的眼睛含着远山雾岚,就这样朝他端凝而来,颜玦愣了一下,眸色骤然沉重。
他倾向前,握住玲珑的双肩,那张玉瓷般的脸上,珠眸红浊,黑睫湿润,轻轻一眨,诉不清的委屈随着眼尾荡飏。
肩骨很薄、很软,他只需微微用力,就会伤到她。
“出什么事了?”
哪里还有什么火气?颜玦完全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悲喜只受眼前人操控。
与此同时,他亦察觉自己的失态,却没有一丝想要恢复清明的挣扎,只有束手就擒。
一道白光从她垂下的手中扬起,颜玦尚在愕然,锋刃已经抵住了他的心口。
明明动作慢得出奇,竟然成功了。
只因他先一步投降。
“星儿,出什么事了?”声音轻得怕划伤她,颜玦甚至微微用力,顶住寒凉的刃口,用自己固定住匕首。
欧仲长透过门缝,白眼彻底一翻,“完了,完了。”
握柄的手不停发抖,莳星咬住唇瓣,坚持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小奚的尖叫,“姑娘!别.......快放下!”
珠眸晃动,烟拢眉心,雪色下颌绷紧打颤,莳星的心绪乱极了。
颜玦张开手臂,眼底迅速爬上了血丝,“我不动,星儿,你别吓我。”
“好,那我问你。”莳星按照心里的计划,“昨天宴席,是谁把我姐姐带到了假山,又是谁在夜里侮辱了她?”
嘶!
颜玦飞快意动,苏渺月竟然——!?
他微微侧身,背后像长了眼睛,欧仲长唰地一下脸白了。
“星儿!”惊呼未及,匕首便从他胸前收回,搁到了莳星自己的脖子上。
此事根本威胁不了颜玦,她适才比划只是在虚张声势。
这一下,才是真正的考验。
颜玦是否已经猜到了是谁,他会怎么做?
是笑她自不量力,还是人性未泯,交出歹人?
抑或是对她怀有一点点真心,不会让她的家人受辱......
她在赌,甚至在盼着不该有的期待。
“你有没有?”
背后屋子里,欧仲长恶狠狠地揪了住欧孟长的领口,“说!是不是你?”
欧孟长冷冰冰地看着他,“松手。”
欧仲长不放,紧了紧手中的力度。
欧孟长那双灰绿的眸子覆上一层寒霜,压着嗓子,“你还分得清楚,谁才是你的亲兄弟吗?”
欧仲长僵持不定,瞬间被甩开到了一旁。
“此事我自会有个交待。”欧孟长声音发闷。
颜玦那五迷三道的模样,难道忘了他们蛰伏在敌国的真正目的?不给他提个醒,他真当自己是苏家女婿了。
屋外。
颜玦苍白如纸,一句也答不出来。
绝望就像蛛丝,细细地缠住了她的心,莳星举着匕首,唇边甚至露出了笑意。
自嘲自讽间,她举着匕首不停颤抖,转着头四处寻找,“欧仲长,他在哪?”
寒光割在眼底,颜玦再也忍不住,一把攥了她的手腕,“星儿快放手,绝对不是他!”
莳星斜睨住他,“你知道是谁。”
颜玦转腕,咣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不......我整夜跟你一起,你知道的,此事我一定会调查。”颜玦防她再捡起来,将人拘在了怀里。
“你叫欧仲长出来,我要亲自问他。”莳星扭着身子,捶他,“你叫他出来!”
颜玦紧紧羁着她,脑海中过了上百个念头,“好,好,你别激动,我叫他出来,你有话就问,他敢不老实回答,我就拆了这里,好不好?”
她平顺着呼吸,珠眸望向他时像是浇了一瓢冷水。
颜玦把匕首踢得远远的,压抑着心底爆腾的怒火,“欧仲长,还不滚出来!”
他对她低头,声音再度变轻,“若真的是他,我必给你个交待。”
莳星疑他故作姿态,却也放不下对欧仲长的怀疑,只好点了点头。
屋门推开,欧仲长尴尬地站在门后,费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嫂子来了?招待不周,我这就——”
“滚过来!”颜玦吼断了他的话,黑棕眸里飘飘忽忽的。
莳星看他一眼,疑心不减。
欧仲长头皮发麻,难道真要他替兄顶罪?
被打一顿没关系,拆了这里也不算什么大麻烦,可是让颜丹知道了怎么办?
莳星一把推开颜玦,珠眸腥红,几步跑到他面前,手指着他,“你......你......”
颜玦对欧仲长使了个眼色,欧仲长心里一慌,这是什么意思!
“侯府只有你一个外男时常出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我姐姐......?”莳星发着抖。
欧仲长一脸无措看着颜玦,心想真他娘不如撞墙。
颜玦的眼角抽了抽。
莳星立刻扭头,颜玦凛然道:“若真的是你,今日咱们便做个了断。”
莳星的质疑暂时熄灭,恶视向欧仲长。
“不是我。”欧仲长摊手,“昨日我一整天在店里,晚上跟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喝酒,余祥楼的伙计可以作证。”
颜玦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担心他理解错了意思。
“具体什么时候出的事?嫂子若还有怀疑,我可以找出相应的人证。”欧仲长言之凿凿。
莳星嘴唇翕动,想了一想,“好,你把人证请来,我挨个问。”
欧仲长言出必行,立刻吩咐下去,把能做证的人都请来金罔阁,隔着屏风,让莳星问了一遍。
“现在可以证明,我没有对你姐姐做过什么了吧?”欧仲长不卑不亢,心里怄得出血。
莳星垂眸,“对不住。”
说完她转向颜玦,安静地深思了很久。
那条地道的事,她不能说出来。
苏渺月从祠堂无端到了假山,只是她的一面之辞,不能作为侯府一定有歹人的凭据,晚上出事也是在自家的庄子,更不能牵扯到侯府。
她心知肚明,必定是那条地道引来的人,做下的恶事,却连提也不能提。
她的脸色越来越冷,珠眸像冻在海面上的黑珍珠,厚厚的冰雪压在眉间。
“嫂子,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无凭无据。”欧仲长不说两句,真要憋屈死。
颜玦马上打断他,明目张胆地护,“星儿,这件事我定会给个交待。”
莳星从唇角牵起一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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