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地坐到了比周围高出一截的驾驶位上，越眠没注意车内的装置设施，而是趴在窗沿看外面的军队清理现场。
比起车内冷冰冰的内设，还是外界众人的举动对他来说更新奇，所以越眠观察得很入神。
直到视野被遮挡，越眠抬头，看到处理完特殊情况的路信洲站在车窗前，正用一种颇为意味深长的眼神俯视着自己。
“你会开车？”路信洲问。
应该是让车动起来的意思，越眠猜。
他当然不会，老实摇头。
“那你坐在这儿，是想帮我把车队带到哪条沟里去？”
路信洲说着，打开车门、插入钥匙，启动车辆。
引擎发动，产生巨大的嗡鸣声，越眠面前几大排的仪表和屏幕噼里啪啦地尽数亮起，扩音器也开始工作，向他汇报车队所有车辆的状态以及规划的最佳返程路线。
越眠被突如其来的声光吓了一跳，懵然环顾一圈，看到旁边无事发生的副驾驶位，这才发觉自己坐错了位置。
路信洲向旁边的副驾驶扬了扬下巴，瞳孔里微微浮起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还不坐过去？”
一番折腾后，越眠总算是坐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想起刚刚众人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他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热，小声向路信洲辩解：
“我第一次坐车，不太了解。”
闻言，正在调试车内设备的路信洲瞥了越眠一眼。
赫尔斯是两年前才离开诺亚的，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越眠并不被赫尔斯禁锢。一个在末世中生活了十多年的少年或许会缺乏教育，但绝不可能缺乏常识。
越眠身上还有更多秘密，路信洲十分清楚这点。
但路信洲没有粗暴挖掘他人秘密的恶趣味，他不想探究越眠的来历，也不想定义越眠究竟是不是怪物，所以只是简单应道：“嗯。”
车队已经准备就绪，路信洲是车队领头，他踩下油门，率先出发。
性能优越的装甲车起步极快，起步的瞬间就已经冲出老远。就在这时，路信洲的余光瞥到了越眠僵硬挺直的、离座椅靠背老远的脊背。
他视线下移，看到那双被手铐松垮铐住的手十指交扣着，指甲在手背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显然，越眠很紧张。
路信洲松开油门，挂档停车。
对讲里传来莉夏的问询：“队长？有情况吗？”
“没事，给我十秒钟。”路信洲简单道，随后切断对讲。
车辆起步时陌生且强烈的推背感让越眠始料未及，加上越野车视角高、速度快，他确实有些紧张。
感觉到路信洲停车，越眠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路信洲正好探身过来，二人猝不及防地近距离对视。
目光交汇一瞬旋即错开，路信洲偏过身，拉下副驾位置的安全带，然后退回安全距离。
咔哒一声，安全带插进锁扣。
看着自己身上多出来的这条束缚带，越眠愣愣地问：“为什么还要锁我？”
“安全带，以后坐车都要系。”
路信洲说，推着越眠的肩膀，让他向后靠住椅背：“放松，椅子上没长刺。”
“我不会放慢车速。”
十秒钟到了，路信洲重新发动车辆，同时道：
“但我可以保证，我的车是全诺亚最稳的，你很安全，不用紧张。”
领头的装甲车疾驰在荒原上，后面跟着严格按阵型行进的车队。
越眠只是因为没坐过车所以一时有些不适应，缓了一阵之后，他已经习惯了车辆行进的感觉，甚至有心情分神观察驾驶中的路信洲。
总的来说，非常赏心悦目。
路信洲脱掉了染血的外衣，此刻只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基础作战服，略有些紧身的裁剪勾勒出放松状态下依旧蓄势待发的流畅肌肉线条。
看上去就非常美味，越眠很想咬一口试试。
越眠还注意到，路信洲戴着条极简洁的纯黑色项链，吊坠是块不规则的暗紫色晶石。
项链偏长，那块晶石正好卡在路信洲胸肌偏下的位置，一晃一晃地，漫出一圈紫色的光晕。
这种饰品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路信洲身上的东西，越眠又很喜欢这种亮晶晶的小玩意儿，他觉得这块石头很吸引自己，不打招呼地抬手要摸。
安全带和手铐尽职尽责地限制住了不知分寸的某人，越眠被迫老实待在座位上，他悻悻地收回手，问道：
“路信洲，这是什么石头？”
路信洲斜睨了越眠一眼，绷紧的肌肉不着痕迹地慢慢放松。
原来是想摸石头，他一瞬间居然以为越眠伸手是想摸自己。
“不知道。”路信洲回答。
这个答案令越眠有些意外，他追问：
“不知道？那为什么要戴着它？”
路信洲含混道：“没什么原因，戴习惯了。”
事实上，路信洲自己都不知道这块平平无奇的紫色石头究竟是哪来的。
他只是潜意识觉得自己不能丢掉这东西，左右这石头对他没什么影响，也就一直戴着了。
路信洲没有继续和越眠闲聊的意思，踩了一脚油门：“坐稳，要提速了。”
车速很快，窗外荒败的景色飞速掠过，路信洲看上去依旧游刃有余。
修长有力的手随意扣在亮黑的方向盘上，腰背微微放松，那张脸倒是一如既往地冷峻，好像此刻的疾驰对他来说实在稀松平常。
也正如路信洲所说的一样，他的车开得很稳，即使荒原内起伏不定、路线多变，越眠也基本没感受到什么颠簸。
但这样的平和并没持续到底，瞥见远处必经之地的黑色色块，路信洲神色一凝——是聚集的污染物群。
只过了不到一秒，路信洲拿起中控台上的对讲，有条不紊地快速下令：
“全体注意，关闭声光系统。前方一千米，有小型污染物群聚集。”
“我来掩护。莉夏，你带其他人，保护人员运送车辆绕行。有特殊情况随时上报，各小队回复。”
说完，路信洲将对讲扔到一旁，听着扩音器中各小队队长顺次回复收到，他将油门踩到底，同时打开了车顶的天窗。
车辆与污染物群的距离很快拉近，越眠已经能看清最近的污染物浊暗的眼睛。
“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路信洲道，不等越眠回复，他已经跃上车顶，手里提着一门重型肩扛炮。
在路信洲异能的控制下，越野车势不可挡地撞开聚集的污染物，直插怪群腹地，同时，一发重炮轰向怪群正中心。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一时之间，所有污染物都以路信洲为目标扑来。
这正是路信洲的目的，他连瞄准的工夫都省了，几发威力巨大的重炮连发，最前方的污染物直接被熔成了渣。
但这还不足以解困，污染物前赴后继地扑上越野车，肉块卡住轮胎，车辆已经无法动弹。
一只只形态狰狞的怪物堆叠着撞上挡风玻璃，车内，越眠却并没有闭眼，他与最下方污染物被挤压到变形爆浆的眼睛对视，脸上表情平平。
终于，莉夏通过对讲汇报：
“队长！全体已经绕过污染区域！”
话音未落，车顶上方，血刃拉出一道足有两米长的殷红弧光，自上而下劈卷而过。
污染物纷纷断成两截摔下车身，越眠的视野重新恢复开阔。
有不少污染物用断肢扒住车身，锲而不舍地攀抓上来。
路信洲跃到车前引擎盖上，张开左臂做了个覆手下压的动作，血刃顿时化作密针如雨落下，精准地钉住每一截断肢，令它们都丧失了行动力。
对追求感官刺激的越眠来说，路信洲的战斗实在是一种视觉享受，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信洲的背影，明明白白地写满了愉悦。
见路信洲起身，越眠意识到他马上就要回来，立刻收敛表情闭上了眼睛——
路信洲说过让他闭眼等着，他得听话一点。
等路信洲回到车里的时候，越眠整个人已经在座椅上缩成了一团，少年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根本没察觉到风波已经结束。
路信洲将肩扛炮扔回后排，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越眠像是被吓到似的，肩膀猛地抖了抖。
“是我，可以睁眼了。”路信洲道。
听到路信洲的声音，越眠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缝，见路信洲安然无恙，他仰头，向路信洲露出一个全无阴翳的笑容。
但越眠很快垂下眼帘，洁白的睫羽颤了颤，他开口，声音有点不稳，像是还在害怕：
“路信洲，你骗我。”
路信洲挑眉：“骗你什么？”
“你刚刚说，你开的车是最稳的。”越眠小声控诉。
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路信洲没有赖账的意思，他点点头。
越眠看出路信洲的纵容，抓住机会继续道：
“刚刚你不说一声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这就纯属得寸进尺了。
路信洲眯了眯眼，他觉得有点好笑，问越眠：“所以？”
“所以，能不能解开我的手铐？”
越眠说着，两手手腕朝上，递给路信洲面前。
路信洲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侧过脸来正视越眠。
他是想拒绝的，他能看出来，越眠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只不过是想趁着机会跟他讨点好处。
但视线垂落到那对苍白瘦削的手腕上，路信洲蹙了下眉，没说出拒绝的话。
他明明已经把手铐放到最松了，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儿，越眠的手腕还能被磨出道近一指宽的红印子。
其实，仔细想来，越眠没见过车，却了解手铐是干什么用的，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
唯一的解释就是，越眠被赫尔斯锁过，所以才知道这种并不常见的工具的用途。
见路信洲沉默地盯着自己，越眠越发有点心虚。正好他手举得有点酸，便慢慢地垂落下来。
就在这时，路信洲用食指勾住了他手铐中间的锁链，不轻不重地往前拉了一下。
越眠重心前倾，懵然抬头，视线正撞入路信洲冷漠俯视自己的淡色瞳孔。
那瞬间，越眠本能地一激灵。他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路信洲看穿，忐忑地往回拽了拽手。
金属碰撞发出脆响，纹丝不动。
越眠没办法，只能仰头用含着水光的眼睛看向路信洲，一副乖乖认错挨训的可怜样子。
可路信洲什么都没说，他打了个响指，越眠的手铐应声而开。
手铐被收回，一同被撤回的还有那股仿佛看穿一切的压迫感，仿佛刚刚越眠感受到的只是错觉。
“坐好，走了。”
路信洲踩下油门，再度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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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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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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