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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 活在泥泞里的人]-19

回公寓这一路上我和他谁都没有再说话,我精力空前绝后地集中,生怕他再蹦出来一句啥子出格的话,我的意志力还没有那么子好,如果他再说点啥子,我可能就会失去理智了。

这个人本身就很危险。

我想,只要我不接他的话,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他应该不会再搞啥子恶作剧,说那些话来刺激人。如果他真的想跟我有点啥子的话,他有很多次机会,但是他一直没有,他约的那些人,都只有一面之缘,露水情缘。

生理上各取所需,然后再也不产生交集。

这才是他的行事标准。

所以,他不应该对我有啥子这方面的想法,何况话又说回来了,他喜欢的就不是我这种闷闷的类型,也不是我这种的外貌长相。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车开到他公寓的楼下,我照常先下车,给他开 车门,他照常下车,然后自己把车门带上。

准备走人,他挡在我前面,突然跟我说:“锁车,送我上楼。”

一晚上的提心吊胆,我他妈还是没有躲过去。

我又纠结了。

下过雨之后空气清新,夜风干净,吹动他衣角,勾勒他匀称身型,他斜倚在车门上,抱着胳膊看我。

是秋天,气候最宜人的时候,我没来由地一阵狂躁。

那种强烈的**由内心疯狂地往腹部冲,再汇集后又反冲向我的大脑,再从大脑里爆炸,炸到身上每一个细胞。

我干站着,走也不是,留更尴尬。

他的视线不时往下方瞄,我知道他发现了,也许他在车上就发现了。

我家在农村,五岁和许世昌进了城,一家人住到县城里,逢年过节回一趟乡下看望我婆,上小学一年级放暑假,回到村里的时候,农村家家户户点电灯,电灯是最早用的那种钨丝灯泡,一根电线拉到屋中间,圆形的黑色开关盒安装在墙壁上,开关盒下面连接一根线,要开灯关灯就去拉这根线。

线磨着开关盒下面的那个小孔洞,磨擦次数多了本来就容易断,拉这个开关还要用力,让它被拉下来的时候卡住才能点亮电灯,晚上睡觉,拉断了线,我看许世昌接过两回线,把黑色开关盒表面那层盖子扭开,把断掉的线重新穿进开关中间那个孔,打好结,就又能拉。

有一回许世昌不在,我和同村的王二蛋一起在屋头耍,白天他去拉那个开关,扯断了,我拍拍胸脯给他说没得事,我会接,然后踮起脚扭开开关盒盖子,把那根线穿过开关的孔。

小学一年级,还没有学过物理,不晓得这东西有电摸不得,要接线也要先去关总电闸,所以,我触电了,从手指指尖尖开始麻,那种麻传导速度疯快,我尖叫了一声马上弹开,但那种感觉在我的记忆里却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迹。

麻。

痛。

痒。

唐南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他轻轻松松用一句话把人撩得又痒又麻又痛,暧昧不明,让我无所适从,不晓得要咋个办,却又舍不得放掉这种感觉。

我走不开一步。

脑海里,紧接着就浮现出来刘哥给我敲过的警钟。

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还有家人。

哪怕我再喜欢唐南,他也是我招惹不起的人。

人有时候真的难。

太难了。

顾虑太多了,太多东西丢不下。

我在他面前低下头,想了好久才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我说:“大公子,我就是个司机,只会开车,不会干别的。”

他好像在认真听我说话,他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保持原本的动作,抱着胳膊倚在车门上,盯着我笑。

这是个啥意思?

我紧张到手心都要冒汗了。

他笑着问我:“你紧张什么?”

废话!

哪有调戏自己司机还调戏得津津有味的?!我他妈就只是个司机!

他笑得那个样子……

我能不紧张?

是个人都要紧张疯了才正常吧?

我低着头,不说话,眼底的余光瞟到他还在笑,他的唇向上弯,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他又说:“难道你没有期待么?”

我简直想马上堵住他的嘴,让他别再说了,一个字都别再说,既然他都看出来了,就别再刺激我了,再刺激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点啥子惊天动地的事情。

我连我自己都信不过!

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声朝我喊,忍住!一定要忍住!

我摇头撒谎,撒得毫不心虚。

“我没有。”

“好吧。”他摊手,把手插进裤兜,抬脚往单元楼下走,“让你送我上个楼,没想你这么为难,哎,没意思~”

那话,说得好像是我自己想太多,说得好像是我让他不安逸了。如果只是单纯送他上个楼,我根本就不为难,是他前面说的话,在车上说的那句话,让我误会,让我想太多。

难。

这人太难对付了。

我都不晓得我是咋个跟上去的,我欲哭无泪就走在他的后面,隔着两三步距离,浑浑噩噩把他送上楼。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他公寓,以前他放假要回川,要去别的地方或者出去耍,带行李的话司机要帮忙去搬。

我认识路,感受却大不如从前,每走一步路,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心里不断许愿,走快点吧大公子!赶紧走到!赶紧放过我!我看着他背影,原本那种抵触心理竟然不见了,又开始期待他会叫我留下来,又开始幻想他会跟我有点啥子,我一定是疯了。

终于。

我跟他后面,到了公寓门口,看到他打开门,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段煎熬的路终于没出任何意外走完。

他进门,侧过身,摘掉手套往里指,看着我说:“你去洗洗?”

我:“……”

-

男人的崩溃有时候就在一瞬间。

我再也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大公子!”

“嗯?”

我的羞愤,在他眼里可能算不得个啥子,看到我不自在,他无动于衷地笑,笑得淡定又从容。

我都要抓狂了,他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

他是来真的。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没有在跟我开玩笑。

我见过他约人时候的样子,就是他现在这种表情,这种眼神,看人像在看一块待宰的羔羊,一块即将自己跳到他碗里的肉,山里的狼猎食时刻的眼神。

他甚至没有觉得他是在整我,而事实上,我已经连强颜欢笑都维持不下去,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样子的心情,开心还是不开心,纠结还是不纠结。

我喜欢他。

他提出这种要求我应该开心。

我喜欢他。

他提出这种要求我开心不起来。

我的情绪是乱的,乱,然后崩溃。

崩溃后,默默关上那扇门。

我向他屈膝,我知道,我输惨了。

当我跪在他脚下,我已经语无伦次。

“您放过我吧,我不能跟您干这个事,您让我做啥子都行,当牛做马啥子我都可以干,我干不了这个,我还有家,我一家老小,夫人如果知道我跟您干这个,她不会饶我,我就彻底完了,您给我一条生路……”

“噗。”他笑出声,“人呐。”

眼前的黑影笼罩住我,他站到我正面,手轻轻搭在我肩上,吓得我浑身一激灵,不自觉地挺背脊。

“放松点儿,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他笑着道:“还等我动手帮你么?不难受?”

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我身上爬。

他伸腿,白球鞋鞋底磨着我的裤子。

“你自己解。”

他踩在我身上,来来回回,痛感和快意瞬间吞没了我。

我都不知道咋结束的。

整个过程中,我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就看到他的球鞋,碾压我的所有。

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快虚脱,弯着腰喘着气,好像做了一场充满美好的梦,梦里除了欢愉,还有无边无际漫过长天的痛。

那些痛生根发芽,串成散落在这些年点点滴滴里的痴心妄想。

“啧。”他单腿立定了十多分钟,收腿退后两步站好,手拍我肩,“舔干净。”

我俯下身,过于强烈的刺激让我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做,白球鞋的鞋面上被我弄脏的地方,又被我清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晓得这意味着啥子,等我再抬起头看他,发现他好像心情很不错,他笑弯下腰,抬手搀扶我,让我站起来,一指门说:“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啦。”

-

那晚回到出租屋,蜷缩在床上攥紧珍藏的手帕发抖,唐南没有更进一步做点啥子,给我留了余地。

说他心软吧。

他的确给我留了余地,但却没有给我留任何颜面。

这人,疯的。

因为他足够疯,才让我上瘾。

梦里是那些日子他把约的人弄得羞怯又沉迷,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最原始的生理行为,那些高贵的特征因为污秽的内里,越来越勾心摄魄。

他没有因为我的出身看轻我。

在他眼里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不低他一等。

跟他一样有那些为人本能的生理需求。

我好像知道了他在找些啥子东西,甚至还想帮他找。

梦只是梦。

那天之后他再没有任何出格,不管是我,还是他,似乎都应该回到正轨,回到这个社会设定的规则当中。

可是,我隐隐察觉到他没有妥协,他还在找。

我甘心留在梦里。

-

做司机有个好处,能守在爱慕的人身边,听他不少不会被外人晓得的私密事情,清楚他每天的行动轨迹,他信得过我,有过那夜之后,做啥子事情更加不避讳我。

除此之外,他没有因为那一晚产生任何变化。

我也没有。

唐南还是和陈家少爷一起上学放学,还是和其他朋友们一起聚会玩乐,还是学校到公寓,每周会约两次人,固定时间干固定的事情,一成不变的逢人微笑,按部就班,照样是个富贵公子哥儿,照样走哪都带着不同的书在看,偶尔说无趣无聊,偶尔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话,有时候你觉得他孤独,有时候你看到他身边很热闹,他就站在热闹里对着所有人笑。

他的笑那么真诚,而孤独感比从前更露骨。尤其送他回公寓的晚上,临走前,他会回头看看我,对我说一句今天辛苦了。没有更多的话,眼神却好像在告诉我他很可惜这一天的结束。

我还是时不时的给家里打去一个电话,还是日复一日给唐南规划出行路线当司机,和刘哥住在出租屋,他煮饭炒菜我洗碗,他洗衣服我晾衣服,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看新闻,照样是个没啥大能力要用的都足够的小人物,照样找些自己能看懂的书看一遍又一遍,心怀希望认真过着我的每一天。

有时候我会想,我还能为唐南做点啥子,我好像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为他做的,他的世界离我很远,又在我的眼前形成了完整的模样,我的确没得再能为他做的,我只是每时每刻都准备着,只等他开口说一句他需要我做啥子,那不管出于工作需要还是私人情感,我想我都会奋不顾身地去。

那时候的我,哪里想得明白,这个人真有了难处,根本就不会对人开口,或者说我自己都一厢情愿的把他的行为忘了。他是一个把生死都抛掉却又不忍心连累无辜的人,否则临危不乱的时候,咋个可能命令我丢下他跑,就算让我跑了,还要叮嘱我不要往亮灯的农家屋里跑。

这样的一个人,又咋样才不会让人痴让人迷?

一年开始,一年结束。

2012年过完,再到春节,日子安稳,唐南回川过年,我和刘哥各自回家探亲,拿着丰厚的节日红包,给我妈找了个老中医看旧伤做康复理疗,她和龚叔两个人不咋在乎别人闲言碎语,我婆的气管炎也因为我妈和龚叔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坚持吃药有所改善,许无咎长个子了,带他去看他外公外婆,走到门口他拽我的手要拉我一起进,李书琴她爸这次没给我摆脸色,别别扭扭地说既然来了就吃个饭,我坐上了李书琴家的餐桌,阖家欢乐的幸福终于光顾了我。

所有事都在往我希望发展的方向,变好。

只是……

2013年的春天,唐南竟然认识了一个改变他的人。

完全出乎我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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