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就是这样女子」
“您好，黑塔女士。我是…”
“卡芙卡，对吗?迷人的自我介绍就不必了，小姑娘。我已经从应物科的室长那儿了解了基本情况。快过来吧，我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
被漂亮姐姐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花时间原地害羞，卡芙卡听完便快步走去，有几分庄重地将那柄大剑放在了解析台上，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不料眼神只是飘忽一瞬就被黑塔捕捉。“既然它对你来说特别重要，为什么要拿来交换?听他们说你连睡觉都要和它裹一床被子呢。”
“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空间站不会强迫你留下它，也不会讨要在这等我产生的开销，还能免费送你回天衣五。但原则上来说作为交换物的刀没法送给你。”她黑塔毕竟是一位返老还童过的、环宇范围内都屈指可数的天才，无论是阅历还是地位都让她做不出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的事来。
卡芙卡听了赶忙摇头:“不是的，您误会了!......我舍不得的不过是这把剑背后那个人罢了。于我来说，它本身却没有太大作用和意义。除了姐姐那样被唯一认可的战士，我想也只有您这样领衔学界的天才才能使它充分地发光发热了。我这次来送剑，其实也是因为她洞见了这把剑对这片宇宙的研究价值。也请您相信我换刀的诚意。”
“那就好，我们快开始解析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把由虚数空间生成的剑会蕴藏着怎样的玄机了。”
“闲杂人等”卡芙卡退到了房间一角，静静地旁观黑塔工作。她有些无聊地想着:和小时七分相似的人偶尚且貌美若此，那此刻在银河某处的本尊该是怎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愣神之际，那人偶转了过来。“别想了，免得晚上睡不着。虽然很不想承认，就连我对这把剑的材质和构造也没什么头绪，只能初步掌握它的一些简单结构和基本性质。恐怕集当今这片宇宙的所有智慧的顶尖也难以‘读懂’这把剑。很遗憾，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它甚至连理论意义都暂不存在。”
「宇宙的答案超脱凡人智慧的极限」——只有清晰认知到这一结论的天才，才能挣脱世俗求知欲的桎梏，成为「天才俱乐部」的真正会员。
那在追寻「宇宙之外的答案」的道路上呢？天才和凡人之间的界限还清晰吗?要知道哪怕是那台滞留在宇宙一隅的升格星体计算机，终日所做也无非两件事。其一，演算由万亿变量构建的宇宙方程。
其二，推导尚未被洞见的虚数法则。
闻言卡芙卡脸色转瞬变得煞白:一旦这把剑无处容收，让老朋友不至落灰，换一把能从容应对变局保障生存的武器，与姐姐一同战斗以及带姐姐去不同星球冒险，哪怕只能以一种不那么像话的方式……都做不到了。一时她只觉天地旋转，连耳边也突然响起忽远忽近的嗡鸣声。
黑塔的话音还未结束。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把剑的来历算是被证实了。好啊，迷题就是要费解点才有意思。小姑娘怎么杵在那愁眉苦脸的，这时候再反悔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天才如她也没弄懂，自己这话分明不怎么友善，为什么卡芙卡听了反倒立马喜笑颜开。不过既然问题解决了，那都不重要。
“带上那把剑跟我来吧。”她继续对卡芙卡说。“剩下的自个去忙吧，祝你们拥有愉快的一天。再见。”
跟着黑塔下了楼，卡芙卡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直到“熟悉完环境”那天罗伯特也从未靠近的关口。在投影地图上，这个关口与控制中心在一楼的两端相望，其实很难让人不在意。
想必这就是那「不可涉足的百分之五」了。
接下来黑塔人偶所说的话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想:“无明之间，我的私人藏室。”
其实链接人偶的本尊咽回了半句话没说。
「藏品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和黑塔一样有趣。」
“稍等...无聊的话看看这个。”一本和空间站介绍手册一样的黑金色脊的白皮小册子被递到了卡芙卡手中。
既然对方似乎并没有让她进去参观的打算，闲着也是闲着，卡芙卡翻开小本本，不走心地念起来:“...四、若藏物具有负面影响，则必须加强防护措施，没有安全保障，视情况严重性停止实验；若藏物可带来明确的正面收益，则更必须加强防护措施，避免造成增益外泄、造福愚人。”
“「庸人」们占了这个宇宙的绝大多数，他们存活一世虽多无大的作为，却未必会辜负生命这份馈赠。而「愚人」却极为可恨。他们无知得连最基本的善恶之分都没有，一朝侥幸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却用它们去满足自己低级的**。结果是寰宇内与他们素不相识的人们却要替他们为错误买单。”一个清亮的声音紧接着解释道。
“嗐，不说这些了。给，你的新伙伴。”
刀身紫红，银与黑在环状镂空刀镡和纤细刀柄处勾勒出华美的纹样。轻盈如叶，握感却不见得半点虚浮。英雄惜英雄，好刀和刀客间亦如此。接过那把刀的瞬间，卡芙卡便感觉它好像生来就长在自己手上。分不清是本能在驱使还是刀在引导，虎口处传来的冲动直要叫她臂腕翻腾、脚步交替。——应跳优雅从容地跳一支舞吗，在那交织成网的细密刀光中？
见卡芙卡周身气势骤然凛冽不少，估计是有了引发质变的感悟，黑塔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相性不错。这刀和你那天外来客姐姐的能量怪兽不一样，放心挥两下试试吧，毕竟日后对你来说退货可能比较困难。它只有一个特点:无比坚硬。高压强高转速测试钻没能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钻头倒是没两下就报废并更换了。”
黑塔又打开一个配色和雕刻图案风格都与卡芙卡手上的刀一致的长方形盒子:“和它一起送来的还有这八个指环。理论上可以通过意念操纵发射出凭空产生凭空消失的高压电流和丝线，不过存在上限。好可惜，差点就发现真正的无尽资源了。但仅作为能随身携带的坍缩级密度的物质和能量源，它们也称得上是相当够格的藏品了。还有对携带者进行绝缘保护以及非激发状态下隐藏自我的微型结构...真的很有趣。那把大剑的价值无法估量，保卫科又没有精神力和可靠程度同时达标的人选。综合考虑之后，既然它们本来也是成套的，就一并送你了。”
“如你所见，加以足够的开发，这将是一套无与伦比的刺杀装备。”黑塔严肃地注视着卡芙卡的眼睛，沉默半晌，又开口道:“我不强求你做一个‘智者’，但我希望你不会沦为‘愚者’。不论志向如何，身为学者应有公义在心中。我可不想哪天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某个星球生灵涂炭的一个幕后推手。”
“如果我这样的小人物发的誓在您这有分量，我保证。”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小卡芙的眼神那叫一个明澈。
搞得光年之外的黑塔本尊都因自己不必要的怀疑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啦，其实也不用那么严肃...”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听得懂科研队和我说话吗？”黑塔话锋一转。
卡芙卡一怔，因为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是诶，为什么？
“不知道。”她实在没什么话接。
“你听不懂入侵那些恶魔的怪叫声，对吧？因为如果不在语言上进行特别的努力，于你来说，它们和我们本质上都算外星人。但我的人偶临时从预备的库中加载了你家乡的语言包，我说话她实时转译就好了。而其他人花多些时间去学习你那儿的语言也能完成沟通。你不是有星际旅行的打算嘛，要不要接种「联觉信标」？依我看，这大概率是未来银河中所有智慧生命都需要的基础科技。”
“「联觉信标」？还有您怎么知道...”卡芙卡感觉后脊有点发凉。
“蒙尘数百年的明珠，「天才俱乐部」#56 利亚萨拉斯的杰作。由于各个语言系统的局限性，信息在传入传出时难免会失真或损耗。公司先前编纂过收纳近六千种文明语言的《对译宝典》，但在语言的不断衍变和「谜语人」的不停作梗下，跨星系交流的难度依旧只增不减。”黑塔打断了她。
“后来「博士学会」受命打破语言高墙，根据古老遗稿复现了「联觉信标」。这埋在中枢神经处的小小信标跳过了转译环节，将语言归于知觉信息的本质，使读取异星文明传递的信息就和看见、嗅到还有触及一样自然。”
“信用是交易成功之本。为了顺利推广信用点体系，公司不会在这种地方动手脚的。知道你的打算是因为我在那个小机器人身上埋下过它本身也没有访问权限的私密信道。换句话说，对你的考量从你下电梯就开始了。除了外借，我私人藏室的藏品向来只进不出。所幸，无论是那把剑的品质还是你的品格都证明着这先例是多么地值得一开。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注射操作和信标本体的开支我亲自为你报销，算是对你的一点歉意。”
当时的卡芙卡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甚至以她的性格可以说，根本不在意。实力是最大的话语权，她清楚自己目前和黑塔在各方面是多么悬殊。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没必要，虽然听着很残酷，但确是事实。无量塔教过她如何去面对这在不同世界里相同的弱肉强食法则。
她在悄悄地想，自己真的已经不一样了。
但黑塔面前表露出来则不过一句“您真慷慨”。
“当然，我就是这样女子。”黑塔正想自己近年来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太明显的变化，万一小年轻不懂事真生气了怎样收场更体面些。好在小姑娘非常上道，给她省了找台阶的麻烦。
一针的时间很快过去，卡芙卡与人偶黑塔和临时向导依次道了别，马上就要踏上为送她回天衣五特别启动的一班自驾驶飞船。
“有机会记得来找我玩，萝卜！”小小屏幕上，罗伯特的线条眼睛一端垂下几个像素点。
“好。”
“也祝你能早日和你的姐姐还有那个朋友展开那段难忘的星际旅行！”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罗伯特居然在卡芙卡的再三反对下克服了协议的限制，再没用过那个别扭的“您”来称呼她。
“谢谢萝卜。我走啦，再见。”卡芙卡轻轻地拍了拍罗伯特的顶盖。
“再见。”卡芙卡又看到了它的“哭泣”表情。她突然有点希望这次也是装的，哭得那么心碎干嘛，真是的。最后她留了份胡萝卜的电子简笔画让它腾个好的内存区收作临别礼物。
为了恢复状态、熟悉武器，刚回天衣五的时候卡芙卡把每天的恶魔狩猎都加长了两小时。如果说一切努力都会有回报，那她恰好适配黑塔附赠的八个小型发射器则可以说是额外奖励。
这年里她发现，她虽仍不知恐惧为何物，却能够利用它进行捕猎。慌乱的猎物总是更易于捕获。就好比小时玩抓宠游戏，提前上个负面状态成功的几率多少大一点。
也是在这装备、状态和技巧相继达到至臻的一年里，她击杀的恶魔远远超越了前两年的总和。她声名鹊起，成为了令恶魔们闻风丧胆的「魔女」——它们忌惮她的敏捷，还有多样的进攻手段。
时机已经成熟，姐姐嘱咐的第二件事也该收尾了。卡芙卡一边斟酌着作战计划的一些细节，一边隔着薄手套把环状发射器挨个套在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再背上装好了一对冲锋枪、一把特制小刀、一个麻袋和新刀的皮质背包，捞起墙边的琴包出了门。
杀债必以血偿。伤害我们所爱的，理应付出代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