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卿捂着陆归泯的伤口,以图让血液流出的速度可以减慢一些。
穿过那片漩涡之后便出了天寰福地,池半迤将谢晟闫归还,转而似笑非笑的看了暮言卿一眼。
暮言卿当即会意。
对于那件事,他会只字不言的。
季云斐再次道谢,“多谢。”
“不过小事一桩罢了。”池半迤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而后没在多做停留的转身离去了。
暮言卿注意到了大部分所出来的修士身上,也都带有大大小小在流着血的伤口,大家皆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受伤的修者这么多,然而两座城内的医馆是有限的,这该不会要爆满了吧?
季云斐道:“随我来。”
暮言卿点头跟随。
没一会儿他们便又回到了羲阳城内,跟着季云斐穿过了几条街道,暮言卿原以为是要去医馆的,却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巷子里。
暮言卿随即就问道:“师兄,我们不去医馆了吗?”
风雪吹袭而来,巷子内部没有一丝的亮光,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医馆的地方。
季云斐道:“用不着去医馆,我不就是医师吗?”
暮言卿:“……”
说的好像也对哦。
倒是他关心则乱了。
不到一时半刻,暮言卿就看到了一扇漆黑的庭门,其上石砖黑瓦,不过那门是虚掩着的,似乎是已经知晓了有人会来一般。
季云斐走上石阶,直接便推门而进。
暮言卿紧随其后,入院后转手将门给合上。
庭院里依然是不见光亮,等绕过了前庭,入目就看到了那正屋的门是大敞着的,里头灯盏明亮,正中央还挂着一块匾额。
「羡青山有思」
暮言卿浅瞧了一眼,没有深想其意。
屋里坐着的男子披着一件外袍,黑发随意的束着,他一手支撑着半边头颅,低垂着眼眸,慢条斯理的抚摸着膝上趴着的黑猫。
接着,男子漫不经心的抬起眼道:“还能活着到我这里来,可喜可贺。”
季云斐道:“不用理他。”
男子轻啧了一声,“恩将仇报啊这是。”
季云斐不做搭理,带着暮言卿就去了旁边亮着的那间屋子,等把两人都放下后,季云斐不敢在多作耽误,立即便开始处理他们的那些伤口。
暮言卿本想要帮点忙的,但被季云斐给制止了,所以他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了。
没办法,他不通医术,说不定反而还会弄巧成拙,平添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鼻尖的呼吸里尽是药草的味道,这间屋子的四处也摆放着药材,暮言卿现在有些明白了。
此行受伤的人也多,城内的医馆可能会有很多伤患,那么就极有可能会拖延救治的时间,并没有单做处理来的快。
忽然,门口处一道淡冷的声线传来,“死了的话就趁早拖出去埋了,别白白弄脏了我的地方。”
暮言卿:“……”
好直白的话。
季云斐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说不出什么好话就别再开口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男子抱着黑猫,靠在门槛之上,淡声回答道:“不懂。”
季云斐道:“也对,你要是能懂,那可说得上是一件奇闻了。”
男子突然轻皱了一下眉头,深邃的眸光流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淡淡的不悦,“也真是够难闻的。”
感觉是在说自己的暮言卿:“……”
季云斐闻言忙中转头,看了看在一旁的暮言卿,渐渐也皱起了眉头来了。
暮言卿:“……?”
不会真的是在说他吧?
“最好是别给我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在说完过后便走了,明明语气听起来很冷淡,但却在无形之中给予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暮言卿低下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可以说是只能闻到一股腥湿味,灰色的衣袍也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而且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也并没有很难闻啊。
季云斐紧接着便解释道:“别在意,他说的话并不是你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他是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季云斐这一解释,在结合最后的那句话,暮言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闻出了他的血有异常。
但他身上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血,落了水之后气味已经减少了很多了,而且这里还都是药味,这样子都可以闻的出来。
好厉害的洞察力。
然后,暮言卿问道:“师兄,方才那人也是医师吗?”
季云斐边忙边回道:“算是吧,他也是季家的子弟,不过他这人比较孤僻,也不喜行医之事。”
暮言卿道:“那这些药材……”
既然不喜行医,那买这么多的药材来干嘛?
季云斐解释道:“是我买的,刚到的那三日,我便来找过他,然后把药材放在了他这里,以防情况会有所不测。”
暮言卿:“还是师兄想的周全。”
季云斐一笑置之。
暮言卿接着又道:“那我出去重新找身衣服换下,这样子的确有点不太安全。”
季云斐道:“你去吧,小心点。”
之后暮言卿就走出了庭院,外面街道上的行人相比较于十天前少了许多,夜幕上悬着一轮冷月,空中还在飘着微雪。
暮言卿进了一间成衣铺子,在买时推断了一下其他三人的大致身高,接着便买下了四套颜色都相差无几的衣裳。
暮言卿拿着一套衣服先去了客栈里面,打算洗净身上的味道在回去。
在浴桶旁缓缓褪下衣物,可见那已蔓延至肩膀以及胸膛上的枯竭,就连小腿上也枯竭了一大片,皆以枯黑灰暗无活性了。
而暮言卿仅是平静的看着。
他应该还能在撑上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撑到难水爻月的仙盟大会召开的。
片响稍过,暮言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重新给脸裹上了布带,最后才返回到那间铺子里,取走了另外的三套衣物。
暮言卿抱着衣服折回到了庭院内,这时季云斐也已经处理完了,他随之就将手里拿着的衣裳递出。
季云斐接过后道了谢,就去了另外一间屋子换衣了。
看到躺着的两人面色惨白如纸,生命体征都十分的微弱,等到季云斐更换好衣物回来,暮言卿就担忧的问出了声。
“师兄,他们应该都不会有事了吧?”
季云斐回道:“别太担心,修者的恢复能力很强,并不同于世俗之人,虽然是伤了筋骨,但略微多休养一些时日就可以养回来。”
暮言卿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
目前的情势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心绪沉淀后疑问也跟着冒了出来。
挡路的那名少年是什么人?
宋刈是否又是在故技重施?
暮言卿问道:“谢师兄认识那名少年吗?那人话中说再见面,叙叙旧,听上去他们似乎是互相认识的。”
季云斐谈起时,颇显无奈,“他们不止认识,还同为谢家子弟,说起来也是……哎……反正他如今已经堕入魔道了。”
谢家子弟?
暮言卿又问道:“师兄知道他的姓名吗?”
季云斐道出,“谢昇珩。”
听到这三个字,暮言卿眼底划过了一丝迷惘,后又仔细的想了想,对于这个名字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印象的。
谢昇珩?
十鬼之一的谢昇珩?
暮言卿道:“十鬼之一?”
此次的天寰福地之行,还真是热闹啊。
其实在冥渊六境当中的人,很少会用自己的真名行事,毕竟会招来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
季云斐回道:“好像是吧。”
暮言卿心念一转,随即疑惑的问道:“可是冥渊六境不是与修仙界有过协议的吗?怎么还会公然对着仙宗修士出手?”
季云斐的语气有些讽刺了,“所谓的协议,也仅仅只是口头上说说的罢了,多半是不能当真的。”
暮言卿:“……”
宿鬼他们说的话,可信度这么低的吗?
不过这样子看来,那宋刈八成就是在浑水摸鱼了,因为以宋刈的实力是无法指使谢昇珩的。
季云斐接着说道:“五年前,流羽一门在一夕之间被尽数夷平,数余名修士不知所踪,连带着他们身上的弟子契也被全数斩断,甚至连命灯都尽碎了,此事想必也与六境中人脱不了干系。”
暮言卿回想起了当初宿鬼说过的话。
当时有不少的修士在场,其中还包括了上清凌的人,玄微真人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那个时候的流羽家已被下了禁制,按照宿鬼他们的对话来看,绝大部分的修士都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所以,弟子契断,命灯尽碎。
不过,他唯一比较确定的是:鹤阑仙君与沈时黎应该还是活着的。
但这也仅是他的猜测而已,毕竟流羽家被灭一事其中不确定的因素有很多,说不定在这几年的期间,骷棼他们会出尔反尔也说不一定。
季云斐是怎么能够确定,流羽一门被灭一事与冥渊六境有关呢?就因为那些弟子契么?
亲传弟子的身上一般都会下有弟子契,可感知彼此之间所在的大至方位,其中的一人死,则契断,也可以由一方直接斩断。
虽然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但暮言卿还是问道:“师兄是如何能够确定的?”
季云斐道:“鹤阑仙君的亲传弟子俞谌别,在之后的两日便察觉出了异样,动用了弟子契后方才得知了鹤阑仙君的所在之处,便是位于极北之地的沂湮鬼域内。”
暮言卿坐了下来,“原来是这样。”
季云斐继续道:“鹤阑仙君与六境并无恩怨,甚至都不曾与之相交过,本该与于北嫣成婚的他,现如今却身处在极北之地,流羽一门被灭一事自然当属六境的嫌疑最大。”
暮言卿微微垂眸,安静的听着。
季云斐把玩着茶盏,“此次冥渊六境对流羽一门动手,已然先行打破了协议,傅宗主隐忍不发,也不能就因为这件事贸然去与六境宣战,眼下冥渊六境与修仙界也仅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流……”暮言卿说及此处,又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即便息了声气。
季云斐道:“你想说什么便说,无碍。”
暮言卿自觉失言,笑着掩饰道:“没什么。”
流羽一门覆灭这事,貌似是正派这边先动的手,六境说不会主动生事,这或许还是有一点可信度的。
这其中的内幕他是知道的,但季云斐却不知情,他们之间的信息量不对等,那么所得出的结论也会存在着偏差。
可他又无法如实相告,因为他没有办法解释出自己为什么会知晓内幕,就会引来一些很麻烦的问题。
比如:你既然知道情况,目睹了流羽一门的覆灭,又为何还能够安然无恙的活着?
他要怎么解释?
他根本解释不了。
他总不能说,兀戌魔君就是浮夷宗主,然后是宿鬼逼着他看的,就为了警告他吧?
言多必失,他还是不说话的好。
许是气氛太过于严肃了,季云斐口吻一轻,淡笑着说道:“往深了说,这些事牵扯到的范围有些大了,我们也插手不了,也不必费神想的过多。”
暮言卿缓声道:“感觉师兄你很了解宗门之间的事情。”
季云斐只是笑了笑,“身为世家弟子,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一点,相对于宗门来说,世家可能会更加复杂一些。”
话末,季云斐还多说了一句,“与世家中人还是少有交集为好,一但入了局,想要再脱身就不会是一件易事了。”
暮言卿很是认真的点了头,听到季云斐这样子说,他大概也可以猜到仙门世家里面会有多么的复杂了。
暮言卿话语一转问道:“那我们要什么时候回宗门?”
“在过一两日吧。”
季云斐放下了茶盏,“算算日子段勉那边差不多也该要出关了,等回宗之后,我会让他帮忙多多照看你们的,季家我便独自一人回去。”
“……”
暮言卿无奈道:“好吧。”
紧接着季云斐站起了身道:“你在这先作休息,我还有些事情得要去找他说明。”
暮言卿轻轻的嗯了一声,身子渐渐趴到了圆桌上,他侧过脑袋,望向了那名仍在昏迷当中的男子。
为什么又要救他呢……
舍己为人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阿卿:为什么又要救我?
陆归泯:因为舍不得阿卿受伤啊
小笨蛋阿卿,陆归泯只是为了让你可怜他,然后好骗你,最后在拿自己的经历(编的),来博取你的同情
季空庭也出场了,他的智商跟宿鬼差不多,不过他一向不喜世家的纷扰,所以自主脱离了季家,一直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我一直想写高智商之间的对决博弈,可惜《毙逭》里面的几个高智商(宿鬼,勿淼,季空庭等等),他们的交集比较少,只能等我以后写权谋文《那禁半霎催归雨》的时候在写了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八声甘州·摘青梅荐酒》宋·汤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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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悲观凄局灯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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