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骁二人一下楼,窃窃私语声便停了。
开玩笑,私底下传些风流韵事是一回事,当面编排谣言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还是虞小将军的面!
齐斌一时没看见两人,仍仗着家中势力仍不肯低头,嘴里不干不净。
见状,李书澜出口说道:“公子既要背后说人闲话,自然也得做好被回报的准备,好好求个绕,你若是不低头,我看你的腿可真要废了。”
齐斌抬头,这才看见两人。
认出面前的人是虞骁,齐斌满脸涨红。
两女子闻言也回过头来,此前二人只看见背影,这才得见真容。
红衣女子转头,带动了头上编织整齐的小辫,璀璨冠帽上的流苏在午时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在女子白皙的脸颊上点缀出一个个小小光点,乍一看让人以为是女子周身散发出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
不怪乎刚才众人惊呼,虞骁眸子一深,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
虞骁回神,看向地上的齐斌,“公子想必还未婚娶,你这番言论,不知还有哪家敢将姑娘嫁与你?“
“我……这……”齐斌结结巴巴,他说那话,只是因为嫉妒虞骁是京中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踩上一脚,可没想这么多。
虞骁唇角一勾,露出些恶劣的情绪。
“不过听公子言下之意,对女子并无兴趣,想必今后也不必娶妻了,那倒是我多心了。”
齐斌的脸愈发涨红,虞骁这话一出,谁还敢将姑娘嫁给他,毕竟嫁给他就等于和将军府作对,他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被本尊撞上。
正好那姑娘将脚抬了起来,齐斌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不与众人对视,慌忙从醉仙阁大门逃走了。
反观红衣姑娘自转头看见虞骁便呆住了,双颊染上桃红,反倒比齐斌还慌张,直到齐斌从门口逃走,这才回过神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拉着身旁的蓝衣女子慌不择路从窗子跳了出去!
“苏尔图的姑娘确实与众不同,百媚千娇的脸,别具一格性子。”李书澜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身影感叹道,“我倒是有点期待你那位未婚妻了,若是跟她一般,这便宜我还真想求你让给我。”
想到赐婚一事,许是两位姑娘的打断,虞骁心中却不似先前阴霾,与李书澜开起玩笑。
“那你便去求苏尔图雅吧,到时候皇上赐你做了草原的女婿,再不用回京了。”说着,虞骁随手拿起桌边的酒杯,瓷白的杯沿上似乎还留着点口脂,杯中酒是上好的梨花白,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李书澜撇了撇嘴,他才不敢去,这美人是带刺的玫瑰,消受不起。
众人见没得消遣,便慢慢散去了。
此时正值初春,京师的春天还带着冷意,两位姑娘慌不择路从窗口跳出去,便迎上了细雨。
“别吉……别吉殿下,您别跑了,等等我……”
蓝衣姑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落在红衣女子身后。
“还不赶紧走,等会就要淋湿了。”红衣女子停下脚步,回头来拉蓝衣女子的袖子。
“殿下,我看你可不是因为雨才跑的吧?”
闻言,红衣女子脸颊一红,如盛着春水般的眸子敛下,抿唇一笑。
“小茹,你看到他了吗?他就是虞骁。”
小茹还在平复呼吸,见与平日张扬性格全然不同的殿下,心下有些暗笑,“可我看,他好像不认识别吉殿下……”
红衣女子抬起眼睛,一扬下巴,“谁说的,他还送过我花呢!”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一家驿馆。
瑞云驿馆,京师专用做运送往来的所在,也是他国使臣常选落脚的地方。
苏尔图部族此次前来朝贺新帝,下榻之地正是瑞云驿馆。
一进门,一位身着藏青色袍子的青年正拿着伞走出来。
“下这么大雨,你们去哪了?我正准备出门找你们呢。”青年说道。
“额尔赫那颜,”小茹向少年行了个礼,回答道,“别吉殿下说想吃醉仙阁的点心,殿下和奴去醉仙阁了。”
“点心呢?”额尔赫看向小茹空空如也的手,问到。
“这……”小茹看了眼红衣女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突然不想吃了不行吗?”红衣女子撇了撇嘴,绕过额尔赫,提起长袍裙摆上了楼。
小茹犹豫了一下,又行了个礼,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额尔赫微微皱眉,又垂下眼睛,看不出情绪。
红衣女子推开二楼一间房们,袍子一撩坐在椅子上,随手捻起木桌上的牛乳糕,浅尝一口后,才把整块含在嘴里抿着,露出满足的笑容。
房间的另一边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蓄着络腮胡,头戴金饰毡帽,手中正拿着茶盏,男人正是苏尔图部族的可汗苏尔图哈丹。
“又去哪野了?”哈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这中原人这茶这么苦,哪里好喝。
“我能去哪……这儿又不像草原那么大,无趣的紧。”女子嘴里含着牛乳糕,含含糊糊地说。
“小雅,你这性子可得改一改,将来嫁到中原,规矩众多,别让人说我们草原部族不会教姑娘。”
“那怎么了,我是苏尔图的公主,谁敢多管闲事?”红衣女子便是苏尔图雅,京师沸沸扬扬的流言中的另一位主角。
哈丹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小雅,这门亲事我从开始就不同意,额尔赫,咱们草原大将卓力克的儿子怎么配不上你,你偏不要,偏要嫁那白面小子。”
苏尔图雅撅起嘴说道:“父亲,额尔赫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那你知虞骁是喜欢你的?”
苏尔图雅低下头,手指卷着衣袍上的流苏。她哪想过那么多,只知道见到虞骁的那一面起,她的心里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自她出生不久,母亲因生她身子虚弱,没多久便去了。父亲爱重母亲,因而也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从小无论她要什么父亲都依她。这次求亲,虽然父亲不同意,但她软磨硬泡好几天,好不容易求得父亲首肯。
哈丹叹了口气,“女儿啊,这强扭的瓜不甜,你……唉。既是你求来的亲事,便依你,将来成了婚,你就是大人了,别再任性。等你婚礼结束,我们也得回苏尔图,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人欺负了。”
他们原只是来朝贺新帝,理应不该在京师停留太久,只是两方联姻在即,煊和帝准许他们多留一些时日。可不管再怎么久留,等婚礼结束是一定要走的了,到时候路途遥远,小雅有什么事也不能及时赶来。
说到底,苏尔图雅还是孩子心性,根本不知道嫁到中原意味着什么,她和虞骁就像茶和乳茶,天差地别。
想到这,哈丹再次叹了口气。
见父亲愁容不展,苏尔图雅开口安慰到:“父亲放心吧,虞骁哪敢欺负我呢,他要是欺负我,我就休了他!”随后从椅子上跳下来,接过小茹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明日你随我进宫,向陛下谢恩。”哈丹看着快走出门的苏尔图雅赶忙叫住,这丫头不知道又要去哪野呢。
“进宫?那……是不是能见到虞骁?”听说要进宫,苏尔图雅眼睛都亮了起来,虞骁也是臣子,那应该会在宫里见到他吧。
见女儿这个样子,哈丹忍不住笑意,“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看你们是不是真有缘分了。”
“那当然……”苏尔图雅小声嘟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笑开来。
也不管哈丹还在背后叫她,苏尔图雅自顾自推开门,三步做两步回了自己房间。
“小茹,明天进宫我穿什么好呢?”
驿馆的每间上等房都装有一个黄梨木衣柜,苏尔图雅一进屋子,便翻找起来,拿出一条金丝镶绣的紫色衣袍让小茹看。
“殿下,这件会不会太隆重了?”
苏尔图雅转身看着黄铜镜中隐隐绰绰的身影,想到今天见到虞骁的表现,心中又是一阵懊恼,明天如果能见到他,一定得改变他对自己的印象。
“进宫谢恩,当然得穿得隆重些啦,就这件吧。”
“你是去宫里给皇帝唱戏的?”
门口传来声音,苏尔图雅转身去看,是刚上来的额尔赫。
比苏尔图雅略长一岁的额尔赫,过完年便十九了,这位从小的玩伴在不知不觉间已不再是少年,而有了青年人的身量。
一见到额尔赫,苏尔图雅心里一阵烦闷。
虽二人青梅竹马,但实际上额尔赫从小便是个混不吝,总爱招惹苏尔图雅,偏苏尔图雅也是个直性子,于是针尖对麦芒,两人总是不对付。
最是水火不容的时候便是几年前,两人十四五岁,哈丹与卓力克有意让他俩成年后成婚,额尔赫直言拒绝,完全不给苏尔图雅面子。
“草原那么多漂亮温柔的女孩,我非得娶她?”
苏尔图雅性格再直率,也是个女孩,被人当众拒绝也是下不来台。
“谁让你娶了?我要是嫁给你才是瞎了眼呢!”
自此,二人一见面便像狗见猫吵个天翻地覆。
然而两人吵归吵,却不允许别人说对方一句坏话,也不允许别人说成亲的事,说了便要生气。
近几年随着两人年岁渐长,性子沉稳不少,关系竟也缓和了。此次出发进京,两人再没吵过架,直到苏尔图雅央求哈丹请旨赐婚,额尔赫又好像吃错药了,处处找她麻烦。
虽不像小时候那般争吵,两人相处的气氛却怪怪的,是以她这段时间都避免跟额尔赫待在一起。
“再穿得花一点,你直接回族里给大家跳大戏得了。”见苏尔图雅没说话,额尔赫又出言讽刺道。
苏尔图雅眉头一皱,“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直说好了,用不着阴阳怪气。”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小茹站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
额尔赫沉默一瞬,迈腿进了房中,开口:“出去。”
小茹犹豫着看了看苏尔图雅,“我去给殿下准备明日的妆饰。”遂退了出去。
门一关,房中只剩他们两人,苏尔图雅气势稍减,“你,你想做什么。”
虽知额尔赫品行不会对她做什么,但近来他态度奇怪,苏尔图雅心中莫名心虚。
“你当真铁了心要嫁虞骁?”
“自然。”
“哪怕虞骁根本不喜欢你?”
“是,我非嫁不可,这西瓜我非要扭下来。”苏尔图雅还记着父亲说的那句西瓜道理,她才不管这西瓜甜不甜,她只要把西瓜扭下来,扭下来她就舒服了。
额尔赫急步向前,握住她的肩膀,满眼的悲痛仿佛灼伤了她的心。
苏尔图雅怔然,现下的状况让她有一种落泪的冲动,他们早就在天翻地覆的争吵中明确对对方毫无心思,是他说不要娶她,她也不要嫁他,不是他们早就说好的吗?
额尔赫失魂落魄地松开手,苏尔图抬眼去看,他骤然转身,沉默几瞬,语气又恢复到往日的恶劣,“你想清楚就好,日后你我再不相干,你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别回来哭就行,招人烦。”
“不要你管!”
额尔赫没再说下去,径直推开门走了。直到他身影从门外消失,苏尔图雅才跌坐在椅子上,竟是满脸温热的泪。
她与额尔赫自小相识,虽有争吵,但没想到会闹到如此地步,即使她对额尔赫确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免伤怀。
但既心意已决,她便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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