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再次看见陆枕明时表情有些凝重,陆枕明以为明天Viem要离开是原因,但Eva把他拉住。
“Viem明天就走了,你这几天多关心Petoro,他亲近你一些。”
陆枕明不明白,但还是点头:“是担心他接受不了朋友的分离吗?”
Eva踌躇了一会儿,说:“他最近生活也不好过。Oyno打听了一下,鸡瘟对Petoro家的影响很大——你是知道他家里只靠养鸡和参与半加工小手工制品过活吧?他家又没成年男人,爸爸早几年在同人私斗中死去了,现在家里只有他和他妈妈。他姐姐留了一笔钱后就离开了,有人猜她卖身去做了妓女。”
陆枕明不能确认自己是在听到什么程度才意识到,他想起了珍珠在暮色下的淡淡偏光。
一个上午,陆枕明什么也没做,似乎注意力很难集中,他想他是饿了。于是午饭出了校门,找了一家价格实惠的餐馆。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对面自顾自坐下了一个人:“我要一份和他一样的。”陆枕明无奈地笑了:
“校长。”
“我看你状态不好,今天怎么了?”
陆枕明说了项链和Petoro的事,最后又不解“他为什么不向我求助?我肯定会帮他的,他不相信我吗?这本来可以避免的。”
校长端了陆枕明的玉米汁嘬了一口:“Petoro肯定相信你一定会帮他,是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同孩子们说,不能接受志愿老师的任何东西。只是他太当一回事了,其实他来找我,我也不会不帮助他的,可我知道这事时已经来不及了。”
陆枕明顿住了:“他们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东西?”
“以什么立场呢?”校长的餐来了,他用勺子将饭与咖喱拌匀,“其实有时我也想说,Luther,你没有很好把握度。”
陆枕明愈发不解,校长又说:“你对他们来说是萍水相逢,你只用为他们提供教育就很好了。但是你太过了,从第一次见面时你送的保温杯,再到用数倍成本人力送来的高级画笔,你给了他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的确,你生来就可以享受这一切,可他们呢?你的单元结束了,飞回你的国家,你让他们怎么接受?明明老师一个电话的功夫就可以成卡车送来的新奇的小吃,但他们带上自己一整年的零花,甚至还找不到售卖点。Luther,你当然是好心,但在他们有足够能力前,过早让他们意识到存在的巨大的落差,有时会使人消沉。”
类似的话梁易也曾经说过,不过陆枕明向来不喜欢恋人悠森森的说教。这回校长又提起,陆枕明开始怀疑了。
他只是想力所能及提供一些好玩意,反而害了他们吗?
他又问:“Viem也会给Petoro塞钱,为什么这个可以接受呢?”
校长几乎没有思索:“那是他独自交的朋友,这本身就是他的资源。”
——
作为资源的Viem离开了,大家本想送他和Victor到车站坐大巴去机场。但Victor的司机已经停在了校门口,于是一行人只能匆忙告别。Viem十分冷酷的背过身挥手,但坐到车上后还是打开了车窗,眼睁睁看着一切的远离。
小黑汽车再看不清,梁易把挥动的手放下,张了张口,没有转头,但冲陆枕明说:“我们今晚回那天的饭店吃饭吧。”
陆枕明点头:“好。”
陆枕明本来已经挑好了一套苹果绿的带黄香蕉印花的上衣和卡其工装短裤。但一看梁易穿着一身双排扣西装搭方花纹领带,也只好换了衣柜深处的一件深棕色马甲配亚麻色衬衫与棕色西裤。
在换衣服中,梁易站到了志愿者之家的大门外等他。陆枕明扣好皮带出房间后,Oyno恰好进门。看见他后两眼发光,悄悄问:
“刚刚我看Liam也穿的好帅,你们要干嘛?他终于决定求婚了吗?”
陆枕明听了,胡乱飞的思绪落下来,想笑又强忍着:“只是吃饭罢了,别取笑我了。”
他被梁易引到桌边坐下,侍者替他们开了一瓶起泡酒。陆枕明想点一份刚加进菜单里的鞑靼牛肉,但在梁易建议下还是换了中高熟度牛排。
陆枕明发现,这不止常餐出色,正餐也很完美。烤三文鱼火候恰当,生蚝也很新鲜,鱿鱼酥依然是陆枕明的最爱,但梁易还是拒绝带大蒜味的炸物。
酒面包上来后,梁易突然改变话题:“你上次说志愿者什么时候结束?”
陆枕明正在翻芝士壳,听见这个问题回忆了一下:“十月份,但我之前就说我想待到明年三月份。”
“现在还想待到明年三月份吗?”
“不确定,但应该会延迟,到明年三月还是明年十月,我还没想好。”陆枕明用餐巾擦擦嘴,双手放在大腿上。正坐着看梁易自顾自喝着酒配着开心果冰淇淋。
“Luther,”梁易很少以英文名称称呼他,“你再好好想想。我只能陪你到今年五月份,但再久我等不了了。我的计划中还有古巴和南极洲等着。”
陆枕明面上的不快再难掩盖,梁易也放下酒杯,双手握拳放在桌上。片刻后,梁易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陆枕明身边蹲下,将他的左手腕拉过来,亲吻着他的手心:
“我有自己的行程,枕明,不要和我生气。”
陆枕明的睫毛轻轻抖动两下,像濒死的飞蛾:
“给我点时间,我要想想。”
——
虽然他们这回比以往都要和谐,但陆枕明主动提出送他回旅馆时,梁易知道他生很大气了。于是在旅馆门口拉住了陆枕明,没想到被他激烈的甩开。
在旅店的灯光下 陆枕明强压住声音的分贝:“你有自己的行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我的安排,为什么我要因此考虑?为什么认为我会不舍得你?我受够你了,除去你刚来后的短暂新鲜,对非洲的态度全是傲慢,你无法忍受这的原始,这的直白,这的力所不及,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这?在玻璃房子里看你的BBC纪录片不行吗?”
梁易难得动了火气:“我傲慢,其实你的无私下也有蔑视,不是吗?你非得认为你是普罗米修斯,但普罗米修斯同人类之间的鸿沟,你也一并这样认为了吧?如果我是玻璃房子,你就是仿古建筑,简直虚伪!是我舍不得你,想让你和我一起出发,你至于发火吗?你不是脾气很好吗?好的都留给Petoro,Eva,坏的都留给我。枕明,你不能这样可恶。”
但陆枕明还能更可恶。他扯下用兽牙穿的项链,扔在地上。瞪了梁易一眼后就一言不发离开了。
兽牙在夜色中发着幽幽的蓝光。
梁易也很生气,直接回了房间拗断了他折叠画架的一根腿。冷静下来后下楼想捡回兽牙,却再也找不到。
已经无可挽回地被野兽叼走了。
——
回到志愿者之家时,Oyno正在和Eva下跳棋。Eva看他脸色不好,示意Oyno关心一下。
Oyno:“Luther,你怎么了?”
陆枕明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去浴室一边解扣子,把衣服砸了一地。
——
想起来撕日历后看到赫然的行程,陆枕明的汗一下子下来。
厂房里一地的木屑,工人之一的男生上身穿着酱紫的T恤,搭一条水洗蓝牛仔裤,正踩着大块木料举着麻花钻往上钻孔。
陆枕明冲进去,气喘吁吁地说:“我很抱歉,非常抱歉。Zanulira,我忘了时间了!”
一旁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问Zanulira:“这男孩是你说的老师?你妈妈的,你在逗我吗?”
Zanulira让他“少发出点声音”,然后把钻头停下,对陆枕明说:“没事,题目还留着。”
他把钻头放到一边,站正了,同陆枕明说:“Luther,我有事和你说。”
“嗯?”
“我被加州理工大学录取了。”
“什么?!”
“他们说为我提供食宿和往返的费用,我五月份就要飞过去了。学费我找了政府贷款…”
Zanulira的话还没说完,陆枕明就扑了上去在他的脸上印了好几个吻:
“太好了!太好了!Zanulira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真高兴!想吃什么吗?我请你!”
——
梁易似乎受了上次的鼓舞,他打算除了草原,多画一画当地人。
他只带了十张纸和一支铅笔出去,只要合眼缘,他谁都画,什么风格都有。
只是一路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在绕着十字路口走一圈后,他骤然回头,跟踪者毫无掩饰之意。
梁易扶额:“校长。”
——
十张纸用完已经快下午3点,校长和梁易绕着小镇散步。散着散着又上了那座志愿者之家之后的小丘。
梁易替校长拨开枝叶,他们站到了那天的平地上,有藤蔓竟然在这几天内将这片平地围了大半。
校长透过边缘的叶片俯瞰小镇:“Liam,你来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校长点点头:“那很长时间了…你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梁易把挂着的叶子拽下来,假装研究它的纹理:“那要看Luther,他早点走的话,我陪他到那时候,然后和他一起进行接下来的安排。但他说他要延期。”
校长拍拍他的肩膀:“Luther这人太不着谱,你可以重新设计一下自己的计划。”
“校长…”
过了一会儿,梁易开口:“Luther…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们在很多事上很合拍,但我们的矛盾太频繁了。我开始怀疑我和他真的合适吗?老实说,我有些累了。”
校长也拽了片叶子,顺着叶脉撕成一块一块的:“Luther人很好,他肯定也很喜欢你,但是或许时间不恰当。这也是你们异国他乡,没有熟悉的环境,争吵很容易就产生。”
梁易还想再说什么。对面的小镇次序有几个方位闪了闪,伴随巨响和飘起的几道烟。
梁易和校长脸色骤变,疯狂向山下跑去。路上梁易拨打陆枕明的电话,但是没有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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