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照进晦暗的屋子。屋子很熟悉,是很多年前逃跑时住过的那间。
已经是第三天,肖一决坐在床板上,看着角落里的青苔淡淡笼上一层光。
门被推开,季明旭走进来,把面包递给他:“饿了吧。”
肖一决接过,沉默地张开嘴吃起来。面包粗糙,卡在喉咙里。
季明旭将吸管插入牛奶中,放到肖一决嘴边。肖一决腾出手接住,缓缓地吸了几口,将面包吞下去。
肖一决慢慢地咀嚼,将整片面包吃完、整瓶牛奶喝完后,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来找我?”
季明旭沉默着,只是低头用手指触碰肖一决手上的戒指:“回北京吧。”
肖一决板住季明旭的后脑勺,让他与自己对视。
淡然的眼对着凌厉的眼。
“我杀过很多人。”肖一决放开了手,移开了视线,落寞地望向窗外,道,“很多。”
肖一决深深吸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纠缠:“在寨湾杀了多少,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们都是无辜的。有年幼的孩童,也有无助的成年人。
一开始我害怕得睡不着,但其实越到后来,我就越习惯,因为在这里,人根本算不得人。”
肖一决机械地道:“后来开始接单,根据杀的人的地位来决定价格。杀一个普通人八千美元,杀一个政客十万美元,杀一个富翁得五十万美元。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加利福尼亚州,目标是一个政客。
我来到了他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花园。他应该是一个爱花的人,因为满花园都是白色的百合花。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百合花非常香?所以百合花在的地方,一定会有很多蝴蝶。
他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在花丛中跳跃着扑蝴蝶,抓住了就咯咯地笑个不停。不过见她笑,最高兴的还是她父亲。”
肖一决的喉咙开始颤抖,眼里泪花闪动,他吸了吸鼻子,然后苦涩地笑了:“在他为他的女儿念完睡前故事回到房间后,我就把他杀了。”
“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敢再去加利福尼亚州,再看看那个花园。”肖一决用手掌胡乱抹了把脸:“我以为花会凋谢,但是它还是开得很好。
天气很热,他的女儿在打理花丛。她看见了我,请我喝了一瓶冰镇可乐。
她很小,头只到我的腰。
我问她,为什么请我喝汽水?她说,你看起来很难过。
我假装问她,你的父亲呢?
她眼睛湿润,说,爸爸变成蝴蝶飞走了。
她说,爸爸很勇敢,爸爸一直在坚持自己的政见。爸爸曾告诉她,蝴蝶只能存活十四天,绚丽又短暂。其实人的一生也是这样的,努力从小虫变成蝴蝶,就是为了那绚丽又短暂的时刻。他不怕死,因为他曾变成过蝴蝶。
我看着她站起身来,扑向一只蝴蝶,慢慢展开手心,哭着笑着告诉我:‘I am very proud that I get a Butterfly.’”
肖一决用力闭眼,泪水滚动脸颊:“我做了很多错事。”
季明旭只是用手掌覆上肖一决的手掌,不说话。房间里安静,好像只有阳光划过墙角的声音。
“走吧。”季明旭出声道,“该回家了。”
肖一决睁开眼睛,对上那双淡然的眼。最后,他轻轻扯出一个满是泪水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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