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煊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不清楚几分真,几分假,但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少时遇见了惊艳的人,总盼望着能与他携手到老。
君臣,师生,都不重要,齐明煊知道卫雍是个忠臣,所以才敢说这句话。
但其中到底参杂着隐喻。
卫雍并未听出其中的试探之意,倒真的像是性命相托。
他真的会这么做。
七八载风云变幻,有朝一日,陛下若是不需要微臣做后方的盾,微臣也可以做前方的刀,利刃对己,刀鞘奉君。
“多谢陛下信任。”卫雍拱手道。
他眯着眼,看尽天上人间,赌尽世态炎凉,在信任的动乱间徘徊不定,在战火的硝烟中战定乾坤,为的就是一个君王。
从奉君之日起,卫雍就做好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准备。
之后,齐明煊回到龙椅上,宣布退朝,为了避免被骂,朝臣很快散去,三十六明乾卫也到了该驻扎的位置。
热闹了一时的群英殿又是一片寂静。
齐明煊又将卫雍单独留了下来,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太师,数日不见,朕对太师甚是想念。”
没了大臣们“监督”的齐明煊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私下里对卫雍的态度也是如此。
不过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奇怪,怎么总有种偷偷摸摸干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卫雍指腹一紧,袖袍下的双指并拢在一起,眉间微拧,肤白如初落的雪,在淡淡的离愁中折了一朵忠诚。
“臣也甚是想念陛下。”卫雍象征性的说。
真心不真心暂且不提,单单是回复这句话,就似是耗尽了卫雍的心力。
他嘴唇发白,似是融尽了白玉般的肤色中,嘴角抽动着抿成一条线,在抖动中挽出剑花。
齐明煊惊讶的问:“真的吗?”
太师……当真想念朕?
那太师可知,思念是最纯真的告白。
朕思念太师已久,险些成疾。
卫雍一抬眼,对上齐明煊泱泱的目光,似是盛放的火,毫无保留的撞入他的眼眸,散了满天星辰。
怎会如此?
“臣不敢欺君。”卫雍一本正经的拱手道。
他眼眸里有星河万波,如滔滔江水汇聚于空,纵横了整个大周。
割舍不掉的“为国为民”四个大字。
还在最深的底处藏着“忠君”之言。
齐明煊眉眼动情,思忱了一阵时间,心喜问道:“太师可听闻过红鸾阁?”
卫雍:“……”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说过。”卫雍略显尴尬,他垂下眸子,故作深沉道:“但微臣并未与红鸾阁接触过,未曾深入了解。”
刚刚还说微臣不敢欺君,现在就光明正大的欺君了。
没事,反正小皇帝不知道,便不算欺君。
等小皇帝知道了,他就知道了。
齐明煊灵机一动,问道:“太师可有把握联系到红鸾阁阁主?”
都说了没深入了解,你还想怎样?
真要是能联系到,那不就是自掘坟墓吗?
朝臣和江湖中人有密切来往,这不很轻易的就被人扣上造反的帽子吗?
小皇帝害我不浅啊!
“微臣尽力一试。”卫雍心里嫌弃,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微臣斗胆一问,不知陛下为何想要联系红鸾阁的阁主?”
虽说帝心难测,也不至于难测到这个程度,小皇帝想联系红鸾阁的阁主,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想搜集自己的罪证,还是……
“不知为何,太师不在的这几日,朕的心很不安。”齐明煊捂着心口,一副用力过猛的样子,“还有边关……朕心难安啊!”
卫雍只觉得他甚是可爱。
皱着眉的齐明煊,像是被人拔了爪牙的鹰,浑身上下只有嘴硬。
“陛下,边关……”
卫雍也担忧边关的黎民百姓,话没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就没继续说下去。
齐明煊话锋一转,很自然的就引出了单独留下卫雍想要谈论的主题:“边关动荡,外邦虎视眈眈,镇国大将军一人的担子,太重了。”
他让卫雍定人选,既是试探,又能两全。
卫雍又何尝不知道小皇帝的心思呢?
这天聊的好好的,突然提我爹干什么?
说白了,就是想放权呗!
碍于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卫雍才有转圜的余地:“陛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话问的,真不如不问。
若是早有合适的人选了,也不会让卫雍来参谋。
齐明煊摸了摸额头,手下跳动的眼皮不自主的往上翻:“这也是令朕头疼的地方。”
害,举足轻重的权衡之术太难了,朕都快头重脚轻了。
小皇帝明知道无人可去,还想着放权,可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可惜,还是羽翼不够。
卫雍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可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机,只能压下去:“但凭陛下做主。”
“让朕好好考虑一下。”齐明煊不在多问,拍了拍卫雍的肩膀,嘱咐道:“天冷了,太师先回去吧!”
他一说让卫雍回去,卫雍当真头也不回的回了卫府,只留下齐明煊呆呆的坐在龙椅上,回忆着再也不会出现的虚影。
太师啊,你好狠的心~
卫雍走到半路上,忽感身体不适,还好虞郁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卫雍。
对上卫雍那双猩红的双眼,虞郁被吓得不轻,“你……”
卫雍摇了摇头,气血在胸腔中滚烫的翻天覆地,他也气定神闲的站了起来。
在虞郁的搀扶下,卫雍压制住了体内的**蛊,道:“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虞郁一边搀扶着卫雍,一边望着西域的方向,立志道:“雍雍,我去西域一趟。”
我想治好你,不想你有事。
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他从未见过西域的狂沙,他平生最喜欢自由,倒真的想去见识一下。
若不是因卫雍自请入了钦天监做官,估计早就出了边关,去往天涯海角。
自从知道卫雍中了**蛊,虞郁的心中就增添了一张地图。
此后,西域与东莱在他心中平分秋色。
卫雍不解的斜睨着他:“去做什么?”
西域虽然美,但是与大周的关系很微妙,你一个纨绔子弟去那里做什么?
不想送死就好好在京城待着,哪里也别去。
在卫雍心里,虞郁不懂人心无常,卫雍不是想束缚虞郁,只是怕他一腔热忱会被世道的寒凉浇的彻底起不了火。
天涯未必有情,海角也未必自由。
“给你找解药。”虞郁点了点头道。
对我来说,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治好你。然后继续为太师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卫雍冷哼了一声:“**蛊只能转移,没有解药。”
虞郁毫不犹豫:“那转移到我身上。”
听到卫雍说的这句话,卫雍顿时神情恍惚,他听的很清楚,并且在他心中回荡了好几遍,人生得一兄弟至此,死而无憾。
这种伤友一万,自损八千的事,卫雍才不会去做,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别废话,边关不出几年,就会乱。”卫雍拍了拍虞郁的肩膀,“你一个纨绔,好好在京城待着,哪里也别去。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没中**蛊之前,卫雍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中了**蛊之后,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死了,留下在乎的人为他难过,他自是不忍的。
虞郁不死心的盯着卫雍:“雍雍,你同我说实话,若边关乱了,你会去吗?”
一定会去,卫雍在心底毫不犹豫的回答。
卫家男儿各个赤胆,哪怕只剩最后一个,国破家亡之前,也要战死沙场。
但看虞郁这副认真的样子,卫雍呛道:“你什么身份,本太师为何要同你说实话?”
虞郁:“……”
问你几句话还摆起太师架子来了。
罢了,不问便是。
你若是亲征,身后必有我。
“这**蛊若是留在战场上用,说不定还能多砍几千人头。”卫雍笑了,笑的不合时宜:“现在发作,为时太早。”
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呛的齿腔鲜血翻滚,滚落在侧。
虞郁递给他一方帕子。
帕子被染上红丝,卫雍按了下来,不许声张。
“你可有压制之法?”虞郁皱着眉头,好像皇上不急太监急。
转移了小皇帝体内的**蛊后,卫雍也去查了不少资料。
根据卫雍读到过的野史记载,文相萧灼发明了**散这个东西,在他同武相苏煦同棺而葬于天外城后数年,被有心人开棺得到了一本**散的秘籍,继而根据原有的配方研发为**蛊。
别的不说,开棺之事估计不是真的,但若不是开棺得来的,**蛊为何出现,还是一个迷。
野史上说要破解**蛊,必须行床笫之欢。像卫雍这样“高风亮节”之人,怎么可能通过这种方式破解?
卫雍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
“偌大的大周,就没有一种压制之法吗?”虞郁坚定了信念,毅然决然的说:“不行,我要去翻遍古籍,就不信找不到一种办法。”
他那坚定的眼神,像是要造反。
卫雍:“……”
怎么说呢,本太师知道你很想找到压制**蛊的办法,但是你先别去找。
找不到就罢了,找到了岂不很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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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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