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和晨,夏长嬴,班主任让你俩去一趟会议厅。”班长张欣然的话突入其来地打断了沐和晨的思绪。
“啊?什么事啊,还要去会议厅说。”夏长嬴问。
突然,沐和晨很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说:“我去就行。”
“嗯,啊?为什么啊?”
沐和晨一个字也不说地走了出去,夏长嬴一脸问号,回头一看,全班都在朝她这边看,我今天脸上是有3D大电影还是咋,“看什么看,眼睛有毛病就去治,我脸上没药!”
说完,有人哧哧笑了,张欣然看不下去,警告说:“都别吵了,卷子都做完了吗?课下我就收。”张欣然是个看着一身正气的女孩子,而且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在以成绩为尊的培优班这就是她威严的绝大部分来源。
夏长嬴想着沐和晨今天的反常举动,打扫卫生的时候跟个保镖似的,一声不吭黑着脸站她旁边,说是自己请了个瘟神守旁边都不为过,现在又一个人去什么会议厅,话说,今天沐和晨居然没有逃课,以往这节小自习可是她的必逃课,啧,不对劲,很不对劲。
大半节课过去了,夏长嬴摊开的卷子愣是一个字也没动,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才知道是做题的时候忘记读懂题目了,她想,不应该沐和晨不让她去她就真的不去,这么听话干嘛?她必须要去探个究竟。
这时林雨榭转身朝她桌子上放了张字条,示意她看,纸条上面用红笔涂鸦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旁边还写着“不看是狗”四个大字,她只好先按下屁股,打开字条,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我看有些事你貌似还不知道,虽然沐和晨不让我说,但我还是觉得这事你有知道的权力,你俩被网暴了,现在整个学校的人都在说你俩是被包养了,话说得……很难听,我猜沐和晨她是想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彻底解决,所以一个人承受了所有不好的闲言碎语,……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说实话,她那张脸如果发火的话应该还挺可怕的,虽然我没见过。”
包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来不及细想,就冲了出去。
沐和晨,你不是说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吗,平时忽远忽近的,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个份儿上?
她一路狂奔,从教学楼五楼跑下来,穿过操场,几乎是踹开了会议厅的大门,然后在所有人中一眼锁定沐和晨,一把抓住她,“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不应该是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吗?你就这么一个人傻乎乎的去了。”她话说得太急,根本没有留给别人说话的余地。
沐和晨侧身站着,随意散落的发丝垂在耳际,也盖住了她不知是何情绪的眼睛,两片轻盈却不乏肉感的嘴唇紧紧闭着,像是刚咬牙吞下了一口过期的面包。
谷礼见气氛冷却,才插上来:“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对于这件事呢校方也是高度重视,警察已经找到了散布谣言的几个领头人,教育了一番后他们也都发了致歉声明,刚才,”
坐在教室里的林雨榭写完卷子又开始看起了手机,突然刷到一篇帖子在关于自己造谣发表澄清说明,但奇怪的是他刚想点进去看评论帖子就被删除了,整个存在的时间也就不到一分钟,幸好他留了个心眼,眼疾手快截了张图。
“那他们人呢?”没等班主任把话说完,夏长嬴问到,眼里是丝毫不减的锐气。
……谷礼虽然觉得自己作为老师和班主任的威严受到了些许冒犯,但这个时候,她还是挺愿意站在同等的位置上看待学生,与她们尽力共情,“刚走,已经让他们去写检讨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学校会处理好的,也会让他们的家长好好说教一番。”
“可是我,”夏长嬴还想问两句,沐和晨突然拉住她的手,轻飘飘地说:“走吧。”
夏长嬴看向沐和晨,那张冷艳孤绝的脸带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她在沐和晨面前总是会失去发脾气的冲动,一直以来占据上风的都是叫做疑惑的东西。
“沐和晨,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生气的是明明这件事也和我有关系,可我却一点都不知道,事情却就这样结束了。”在回去的路上,夏长嬴为自己的行为做着解释。
沐和晨走在前面,大步流星,好像又在盘算着什么,“我知道。”
知道,但就是不改?夏长嬴心里生着闷气,“或许你是因为要解决自己的问题把我也顺便捎带了一下,还是说我这种人怎么样都是无关紧要,毕竟你也不会为了一个不太了解,还被你拒绝过的人做到这种地步。”想起自己烂到爆的毛坯生活和人际关系,心头的委屈源源不断,她说着说着就泪失禁了,忙不迭地去擦眼泪时,沐和晨顿住脚步,也挡住了夏长嬴接下来的去路,她掏出一张纸想上手帮忙擦眼泪,可夏长嬴早就用手糊了一脸,于是她又不通人情地收了回去,“对不起,我不太懂这些事是朋友之间才可以做的,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她将手伸进裤兜来掩饰无措。
夏长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总是能从上一秒的心情中立马抽离,她问:“可是马上就下课啊,而且今天晚上放假。”而且,沐和晨什么都还没说,她总觉得沐和晨只转动了一瞬的眼球里闪过了点点细碎的寒意。
明天正好是中秋节,学校放一节晚自习和明天一天,她想,沐和晨实在没必要连书包都不背地逃课。
沐和晨却只是说:“有事,而且太挤了。”
沐和晨刚走到校门口,下课铃便响起,还真是精准卡点,门卫也是一脸无奈的给她开门放行,浅白色的日光稀释了她远去的背影,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夏长嬴在食堂草草咽了半碗饭,因为放假的原因,几乎没人来吃食堂难吃的饭菜,住校生就等着这一天出去搓一顿,因此这里倒是个安静的地方,她就坐在食堂写了会儿作业,出来时已经天黑了。
记忆中每逢中秋节都会下雨,几乎看不到月亮,更别说圆月,回到家里也是异常沉闷,她想,母亲这个时候应该在请弟弟的亡灵回家了——对着那张极具年代感的黑白照片。据说是当时出去旅游那次偶然间经过一家快要倒闭的照相馆时照的,弟弟一直对着这家照相馆吵个不停,因为觉得会是见证时代的重要凭证,所以他们就去照了这家店最后一张绝版照,其实现在想想,倒像是某种谶言。本来那张照片还有一半是她,但被撕成了碎片,母亲希望通过这种行为转移伤害,对于这种事,夏长嬴觉得没什么不妥,毕竟,世界上有绝大部分人,离了幻想就活不下去。
这次天气不似往年,惊掠而过的晚风带来些许凉意,吹得学校花园里高大的槐树叶相互碰撞鸣奏,她喜欢这种音乐,掷地有声,直击灵魂深处,这是树叶给风的回应,这种关系她觉得很踏实。天空虽然不是很晴朗,但没有要下雨的征兆,月亮也可以被正常看见,只是不那么明朗。
夏长嬴正想着要去拿回行李箱,就远远地听见林雨榭和欧阳庭宇的声音,很有穿透性的从校舍那边拐了个弯,她索性就在原地等待,因为他们一定会经过这里。
林雨榭:“票我订好了,明天早上六点出发。”
只听见欧阳庭宇不满地说:“真不知道博物馆有啥可看的,一有时间就往那儿跑,还那么远,里面到底有谁在啊,千年的木乃伊,还是来自未来的丧尸。”
林雨榭:“啧,你到底去不去,给个话。”
欧阳庭宇很干脆地说:“谁说要去了,作业那么多。”
林雨榭:“诶你可别不识好歹,我票都买好了。”
欧阳庭宇满不在乎地说:“那你不会退了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起的比狗早。”
……双方正陷入焦灼时突然看到了夏长嬴,问到:“你咋在这儿,我正想着怎么把东西还你呢,诶,沐和晨没和你一起?”
夏长嬴:“她为什么要跟我一起?”
“呃,倒也是,”林雨榭趁着这个时机凑上来八卦到:“今天到底发生了啥啊你去了之后?”
夏长嬴摇摇头,略显沉重地说:“我去之前倒像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啊?然后就没了?”林雨榭问。
夏长嬴点头道:“算是吧。”
“嗐,别为这种小事闹心,”林雨榭瞥了眼身后站着的欧阳庭宇,嘴角扬了起来,对夏长嬴说:“走,请你吃烤肉。”
夏长嬴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请我?”心想,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林雨榭请她吃饭吧。
林雨榭:“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夏长嬴拒绝到:“我吃过了,不去。”
林雨榭转头看到欧阳庭宇一头的黑线,笑得更开心了,“你看你瘦的和猴子一样,居然都不吃宵夜,这怎么能行。”
“……还,还好吧,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夏长嬴低头看了眼自己说。
“走呗走呗,反正我吃完回来说不定都半夜了,给你拿东西吵到室友就不好了,人多的话就快一点。”林雨榭又自来熟地说了一通不太让人信服的理由。
“林雨榭!你……”欧阳庭宇强压着气愤,质问了半句哑火。
“你什么?还敢叫我全名,你真是胆大了。”林雨榭说到。
“走,我也去。”欧阳庭宇说完,都没有看一眼林雨榭,只是向前直冲,走起路来劲劲的。
反之,林雨榭像是中了什么大奖,在后面偷笑个不停,他轻快地对夏长嬴说:“谢了啊,走,真请,”见夏长嬴依旧不动,“诶快走啊,再晚都抢不到位子了。”
“……好。”夏长嬴觉得也不是不行,况且她是真的不想回宿舍,还白嫖一顿,何乐而不为?
一路上,欧阳庭宇都像个行走的炸药包,目标明确到足底生风。
夏长嬴问林雨榭:“他这是要上赶着捡钱?”
林雨榭笑笑说:“哈哈哈,他这个人,只要一生气,做什么事都比平时快四五倍,他今晚回去一定能把作业全写完,明天没事干就会跟我一起去博物馆了。”
……
没想到欧阳庭宇做事的超绝动力竟然是怒火,可是夏长嬴觉得,他生气的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林雨榭说的烤肉店在镇南街最末的一个小角落里,这里离镇中心较为偏远,人流稀少,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开店的好位置。原来老板是从外地搬来的,之前在市内开的小店由于生意太过火爆,老板觉得实在忙不过来,正好手里有点积蓄,于是就搬来这里清闲清闲。
夏长嬴不禁好奇道:“你们连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发现?”
林雨榭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男生最喜欢探险这些地方了,美食往往就藏在不起眼之处,连镇上有几条流浪狗,我们都清楚。”
夏长嬴:“……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欧阳庭宇做事确实快了四五倍,每次在烤肉还没熟透的时候就放进了嘴里咀嚼,连林雨榭已经放在碗里的都要抢过去,饭桌上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碗筷敲击声不断,奇怪的是林雨榭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乐在其中,夏长嬴想这要是换了自己,早就掀桌子了。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木质的台阶上掩映着蜜橘色的暖光,低矮的窗台上放着两株盆栽,老板招待完他们之后提着小喷壶冲洗叶子上的灰尘,灯光打在他有着细微沟壑的脸上,照进了盛满笑意的眼睛里。
伴着烤肉在铁板上的滋油声,阵阵油烟冒出又马上被油烟机抽走,小店的陈设和周围的事物都被柔和了轮廓。
等老板浇完水后,夏长嬴盯着空无一人的小街,一个人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闯进了她的视野,一颗孤零零的银杏树立在身侧,那人在树下走过,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素白衬衫,左边的袖子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校服外套架在右胳膊上,金黄色的灯光给她身上描了一层边,从窗户看过去宛如一幅金灿灿的动态油画。
“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夏长嬴急着追出去,生怕慢一秒就错过,在门口又连忙回头说到:“对了,不用等我。”
咻~
街心吹来一道风,幸灾乐祸地告诉她人已经不见了。
好在从这儿往前走,过去只有一条路,夏长嬴沿着街道追了上去,转了一个弯之后她再次看到了沐和晨。
她看到沐和晨停在离自己大概十米的位置,正在和一条棕色的小泰迪狗对视,在长长的一分钟时间里,小泰迪一直对着沐和晨叫个不停,把她当成了入侵者一样。
夏长嬴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邪恶的摇粒绒吗?不过沐和晨怎么一动不动的,不会是被吓傻了吧,被这么个小鼻嘎吓到,啊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
谁料沐和晨突然对着泰迪大声说到:“你好丑!”没有做别的动作说出来反而有种淡淡的神经质的感觉。
泰迪:“汪汪汪……唔~汪汪……”叫一阵呜咽几句,喉咙里不断发出不满的嘶鸣,好像在说:你才丑,我的造型是专门打理的,比你美多了!
远远地看去,一人一狗吵地热火朝天,难分高下。
夏长嬴才知道沐和晨原来是一个私下带点幼稚的人,虽然她觉得这样在电线杆后面偷窥与自己的原则不符,但不知为什么,她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沐和晨,内心就说不出的满足,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一个变态跟踪狂。
突然,沐和晨毫无征兆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脱起了衣服,夏长嬴怕在不经意间被发现,连忙把弹出的脑袋龟缩进了电线杆后面。
……
泰迪忽然不怎么叫了,犬吠引起的聒噪猛然停歇,夏长嬴再次探出头,发现沐和晨拿着她刚脱下的白衬衫向着泰迪走了过去,泰迪应该是被沐和晨的气势吓到了,战战兢兢地后退到墙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沐和晨,甚至在沐和晨不断逼近时摇起了尾巴。
沐和晨伸手一丢,素白的衬衫掉在了小泰迪的身上,“送你的,买路钱。”
小泰迪好不容易从衣服下面钻出来,没想到沐和晨还没走,更吓得不敢出声了,只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前脚不停地踩着地面。
“天凉了,记得穿。”补充说完,沐和晨踩着月亮能照到的地方继续向前。左转消失在了视野里。
夏长嬴赶紧跑上去,小泰迪此时还是不敢动,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蹲在地上,白色的衬衫湿了一大块,竟是被吓尿了。
想起刚才沐和晨与这只狗的互动,突然觉得:沐和晨……好可爱。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企图将这个想法赶出去,心想:我一定是脑子坏了。
她蹲下身子对狗说到:“刚刚的姐姐就是人比较古怪而已,你怎么被吓成这样啊,”她指着地上的衬衫:“你看,她还给你送见面礼呢。”
可惜的是,小泰迪最终并没有领情,甩着四条腿就跑了,衣服一直落在地上,没有了归宿。
夏长嬴也向左跟踪,但这么长的一条路,按理说沐和晨不应该走这么快,可是偏偏再也看不见踪影。
正当她以为要跟丢了的时候,右手边一家其貌不扬的服装店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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