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这边走便是七弟他们的院子了。”何氏带着沈景晴一路往内院走,直到走到一个围着人的小院。眼前的这个院门旁已经围了不少小厮,但他们看何氏带着人来了,连何氏一句话都不用,便都自觉将门打开让何氏进去。
看来这何氏在卫国公府的地位不低,虽然她的丈夫于大郎是未来的卫国公,但没点手腕也不能服众。于大郎因公在外,已经连着几个月未归,连年节都不曾回来,但并不影响何氏在卫国公府的威信,由此便可见一斑了。
“今早出事之后,母亲便叫人将这院子围了起来。七弟本就死的蹊跷,总要让他身后落个清净,所以使了人来守着,让来这院子进出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少些。将七弟妹叫到外边来,并不是想对她如何,而是想七弟妹一人坐在那屋里头,也害怕不是?”何氏在前头走着,嘴里还不忘了解释。
何氏的漂亮话是一套一套的,但沈景晴并不吃这些,只一径跟着何氏走进了院子。房屋门半掩着,何氏上前推门,里头却并未看到于浩的尸体,应该是已经被人收起来了。屋内的物件摆放整齐,略略扫一遍,也不见有血迹,并不像是沈景明和于浩发生了什么冲突。沈景明这体格,想要杀了于浩,肯定是要借什么外力的,屋里头不会像现在这般齐整。而且若是将人打死,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这院子周遭都住了人,有什么大动静会将人惊醒,不至于等到早上才发现于浩人死了。
至于卫国公府为何要拿住沈景明,多半是因为沈景明就在于浩的尸体旁边坐了一夜,这看起来确实很可疑,所以沈景晴也很好奇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七公子现在在何处?”沈景晴觉着先看看于浩,她想知道的事情或许能明了一二。
“已经由下人搬到内室的榻上去了,总不能叫他一直躺在进屋这冰凉的地板上,这里人来人往的,一打开门便能见到,就算人走了,也要体面些……”何氏说到此,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可她这声叹息才到一半,就见沈景晴不假思索地打帘去了内室,她赶忙跟上,就见沈景晴已经掀开了盖在了于浩身上的白布,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和身子。
“沈夫人这是做什么,七弟已走,还是莫要再搅扰他。”何氏哪里想到沈景晴会如此直接,叫她有些后悔方才直接告诉沈景晴于浩身在何处了。她一个妇人,居然半分都不害怕,死人盖身子的布,说掀开就掀开,一点犹豫都没有,丝毫不避讳。还有于浩那张灰白色的脸,她今日主持府中大局,都没敢多看,这沈景晴竟然敢将他从头到脚都看一遍,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他们永平侯府的人,一个个干事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然沈景晴却好像听不到何氏的话一般,只自顾自地看着于浩,可何氏这会儿也不敢将白布从沈景晴手中夺走给于浩盖上,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能扭头紧盯着一道进来的沈景明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上去给七弟盖上,拦着你姐姐啊。”
“啊,好。”沈景明讷讷地应了一句,看向沈景晴,脚步却滞住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何氏正欲开口催促,沈景晴却回头,道:“何夫人拦着我作甚,七公子死得蹊跷,我总是要看一看,也当作是送七公子最后一程了。”说罢,她便把白布给重新盖上。
刚刚看了于浩一通,并未发现他身上有明显的伤痕或是血迹,衣服上沾着些灰,应当就是昨夜那件,但并没有被撕扯或是破损。看来她推测的并没有错,这于浩并不是死于和沈景明的争执。
那他究竟是为什么暴毙了呢?官府的仵作不来,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沈景晴拉起沈景明的手向外头走去,指着外间的那把椅子,轻声道:“你昨夜就是在这儿坐了一夜?”
沈景明似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沈景晴继续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昨夜……”沈景明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昨夜他很晚才回来,我见他一身酒气,就让喝了一直在炉子上温的醒酒汤,他喝了一口不肯喝,我就放回去了,想着一会儿再喝,谁知,我刚放下,就听到外头一声响,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我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我不敢告诉别人,也不知该做什么,就这样一直做到了天亮。”
沈景晴方才确实在里间看到一个空碗,里头的东西已经干了,沈景明应该并未说谎。她看向何氏,道:“她说了,人不是她杀的,不知卫国公府刚刚在院子里那一出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逼死我的妹妹吗?”
“沈夫人误会了,你来之前,七弟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我们无从得知昨夜之事,便只能出此下策。况且……”何氏笑了一下,继续道:“昨夜之事到底如何,只有七弟妹一人知道,现在沈夫人来了,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七弟妹也是,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呢?这样不也能少吃些苦头么?还是说,这些话是你方才才想好的?”
沈景明脸色一白,何氏话中之意,无非是在说她的话是谎话,她先前一直不肯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怕说了卫国公府的人不但不相信,还会愈发地迁怒她。沈景晴将沈景明脸上的神情看得明明白白,嗤笑一声,对何氏道:“你们卫国公府不信她说的话,早说晚说又何妨。她在这儿留着我不放心,今日我必需要把人带走。至于于七公子是如何身亡,你们卫国公府且自去查。”
沈景晴的话颇为无理,但何氏却并不恼怒,只是道:“走不走,不是由沈夫人说了算的。说到底,永平侯府并不算是七弟妹的娘家人,就算今日夫人将人带走,来日官府要来拿人,沈夫人也还是不得不把人交出去,是不是?倒不如将她留在卫国公府,我们总不会像牢头一样,给她上手段。就如七弟妹方才所言,这醒酒汤里头有没有掺东西,是不是要查查。”
说罢,何氏便拍拍手,朝外头道:“都进来吧,把人带下去。”
看来何氏是要强行把人从她这儿带走了,沈景晴微微眯眼,将沈景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住。然而等了片刻,进来的却不是来押人的仆妇,而是一个忐忑不安的小厮,惊慌道:“奶奶,不好了,顺天府来人了,说要查七公子的案子。”
何氏眼中滑过一丝惊愕,沈景晴缓步上前,道:“查,醒酒汤,还是别的什么,自然都要查。何夫人不是说官府会来侯府拿人吗?不必这么麻烦,我已经替您报了官,这事儿到底怎么办,还是交由外头的人来决断,您以为如何?”
何氏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其实不论是沈景晴还是她自己,都心知肚明,报官对卫国公府没好处,不然他们一出事便早报官了,不必关着门自己审人。沈景晴这会儿是十拿九稳了,确认了屋子和于浩的情况,官府来也查不出来沈景明和这事有什么关联,让她从这里头抽身不难。
……
“这是我们卫国公府的事情,轮得到你们来管吗?”见着官府来的人,卫国公夫人可一点都不客气,抄起一个盏子就往顺天府来的推官身上砸,好在她刚刚晕倒,力气不大,这盏子还没砸着人就软绵绵地落地了。
这会儿顺天府来人了,卫国公府和永平侯府的人便都聚到了前厅。原本查案是派寻常衙差来便好,可这回是永平侯府的人来报官,还说是替卫国公府报的,但又听说这侯府的人来报官时还差点跟国公府的人打起来了,一问,事情果然不简单。原是卫国公府的七公子死了,说是永平侯夫人的妹妹害的。这官司可是个烫手山芋,顺天府也不敢随便派人去,便派了这位文推官来。
虽是顺天府的推官,也不过是从六品,这两方都是朝廷大员,他哪里敢得罪,是以卫国公夫人冲他撒气,他也不敢有怨言,只后退一步,道:“下官方才已经按照何夫人的话,叫人去查验昨夜于七公子服下的醒酒汤了,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还请您稍安勿躁。”
“那还用查吗?浩哥儿身上没有伤,好端端地怎么会死?肯定是被这贱人下了毒,她当时也是靠着这些下作手段进的我们国公府,有一就有二,肯定和这贱人脱不了关系!”卫国公夫人指着沈景明的鼻子骂。
“卫国公夫人慎言,这查验的结果还没出来呢。”沈景晴依靠在椅背上,不急不慌地端起一口茶来。卫国公夫人见她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林燕飏见她是又想骂沈景晴,也坐直了身子。
好在,须臾便有一人进来,是顺天府的衙差,端着那碗醒酒汤的残渣,道:“文推官,方才请郎中看了,这其中并无可以伤人性命的毒药。”
“这……卫国公,方才一起来的仵作也粗略看了,七公子身上并无伤口,如果要查七公子的死因,可能需得将七公子带回府衙,请仵作仔细查验了。”
“你做梦,浩哥儿都死了,你们还想将他开膛破肚吗?还是你早就收了永平侯的好处,要帮这贱人脱罪!”
“下官惶恐,下官也是今日上值才得知此事,七公子的夫人沈氏,我也会带府衙中问询,若昨夜之事有隐情,下官也会将此事查清。”文推官已经是一脑门的汗了,早知就把这事推给别人了。
“不行,她哪儿也不能去,谁知你们把人带走,会不会给侯府送回去!她今日就要给我的浩哥儿偿命!”
“对,她是我国公府的儿媳,我们要将人留在这儿,顺天府要审案子,也可来我国公府审。”
“国公爷,这不合规矩……”
眼看着场面一团混乱,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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