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泉,走快些,王爷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好。”泓泉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声,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跟上齐王身边的小厮。这几日齐王常常叫他和这小厮一道出门采办东西。他夜里歇息不好,白日还要出来走动,人都憔悴了不少。
“人怎么这么多,你跟紧点,别走散了。”
“或许是因为今日立冬……”泓泉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有一人高呼道:“来人啊!来人啊!抓贼!抓贼!”
本就拥堵的人群听到这么一声吼,有人急着去抓贼,有人赶紧捂住自己的荷包,更是水泄不通了。泓泉个子小,被推搡着往前走,不知怎的,就被挤到了最边上,再往旁边去,就是河了。临近冬日,河里的水本该要干了些,但前几日下了场雨,水要涨起来不少。虽说河边有护栏,但泓泉还是小心翼翼地走着,以防自己不甚滚落下去。
可正是怕什么来什么,泓泉走得慢了些,个子又小,后边的人挤过来,他一个趔趄就摔倒了。他双腿发软,正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旁边不知是谁伸出来的一只手狠狠推了一把。泓泉重心不稳,控制不住地就往河堤那边摔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还未反应过来,冰冷的河水就涌入口鼻当中,他奋力扑腾了几下,可身上穿着厚袄子吸满了水,整个人直直往下沉。
“有人掉到河里去了!”岸上有人惊呼一声。而落水的泓泉只听见这么一句,五感就全被凌冽刺骨的河水吞没。就在他几近绝望之时,手碗上多了一股力道,将他向上扯。
此刻岸上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跟泓泉一道出来的小厮正找他呢,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就听到这么一声,他心下一惊,却一时被挤在人群中走不到河边,伸长的脖子去往,却只见到河水里冒出来一阵气泡,不见人影。
“方才是谁掉下去了,你可看清了?”
“好像是一个小童,穿灰袄的,还背个包。”
那小厮听这议论声,心中已经是有七八分确定掉下去的人就是泓泉了。只是这里乱成一团,他自己都活动不开手脚,更别说找人去救泓泉了,只能在原地急得牛回磨转。
待人群逐渐散去,他才赶到河边,已经有些人聚在那儿看了,那小厮走上前去,只看见人群中间只有一只被捞上来的湿漉漉的鞋,而鞋的主人仍旧不见踪影。
……
赵氏收到这消息时,已经是过午了。余氏正吃着饭,听到泓泉落水,人都没捞到,险些连碗都端不稳了。这泓泉在青松院时是乖巧听话,她也挺喜欢这孩子的,把他送去齐王那,心中总是有愧,现在听到人没了,越发的惶恐不安,待田妈妈回来,怎么跟人家交待?
“母亲,这,这怎么办?若是先前不把他送去齐王那儿,就不会有这档事了……”余氏都有些结巴了,她总觉得这泓泉死了,跟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这是个命苦的孩子。”相较于余氏不安心慌,赵氏这声叹息就多少显得凉薄,虽然明明是在可怜泓泉,却并未能感到她话语里有真正的惋惜。
“母亲,田妈妈那边要如何跟她说……”余氏见赵氏这般冷静,忽而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害怕。前阵子赵氏身上不适,可都是泓泉在帮她忙前忙后,现在人出了这样的事,赵氏却好像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那边我会处理,且先等她从惠州回来再说吧。齐王那边还得再安排个人过去,你看着挑吧,最好是能选一个跟泓泉那孩子差不多的。”赵氏说完,又面不改色地喝起了汤。余氏嘴上应下,可她想到那日田妈妈替赵氏着急的模样,之后自请去了惠州,而赵氏如今却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用饭,她便心中更生一层畏惧。余氏背上冒了层冷汗,草草吃了几口便找借口回屋子了。
……
“啊!”京城某个僻静角落里的小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泓泉从昏睡中惊醒,方才他梦到有人在背后不停地追自己,他惊魂未定,一模脖子才发现全是冷汗。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泓泉下意识就要把被子往身上裹,似乎是想要罩住自己,身子也往床角靠。难道方才的不是梦吗?泓泉的心止不住地跳,眼看这那床帘外的人影不断逼近,他竟然有些发抖。
一只手伸进来,泓泉的心也跳得愈发厉害了,却无处逃避,就在他只能紧闭双眼时,却对上了彩云的脸。
“夫人,他醒了!”彩云回身朝外头喊了一句,在转身却发现泓泉愣愣地看着自己,道:“彩云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是回侯府了吗?”
“这不是……”彩云话还没答完,泓泉就激动地用双手撑住床板,问道:“彩云姐姐,是太夫人把我接回来了吗?我以后还要去齐王那儿吗?”
彩云本是想立刻告诉他赵氏根本没有顾他的死活,下午青松院就差人出去找跟泓泉样子差不离的小厮了,可是看泓泉这可怜样,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想了半天只能道:“太夫人……”
“她都不曾着人到齐王那里过问你的情况,你还指望她来救你吗?”就在这时,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泓泉神色一僵,朝外望去,只见沈景晴走了进来。
泓泉双目怔然,望着沈景晴,直到沈景晴走到了泓泉的面前,他才呆呆地叫了一声“夫人”。
“看来还知道我是谁。”
彩云抽了一把椅子放在沈景晴后边,沈景晴在泓泉呆滞的目光中坐下,道:“这里不是侯府,是我租下的一个小院,你可以安心在此处休养。”
“让我休养……为什么?”泓泉的眼里透着疑虑,显然是对沈景晴还有所防备。他在田妈妈身边,日日耳濡目染,自然对沈景晴是没什么好印象的。至于彩云,虽也是柳绿居来的,可也曾在青松院待过,同他说过话,上回在路上遇到了,还说要带他回侯府,光是这一点,他就对彩云有些感激了。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相信我,这也是正常的,若换了我是你,也一样很难相信。不过你在齐王那里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我不忍心看你那样,便趁着今日你出门,把你从齐王那里救出来了,现在估摸着外头都以为你死了吧。所以你这几日也只能待在这儿,我费劲把你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再回齐王那里的。”
沈景晴轻描淡写的说完了这些,而泓泉的脸色已经是变了好几变,难堪,讶异,难以置信,都在他脸上浮现了。
“至于太夫人那儿,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只告诉你一句,她早就知道齐王是什么心思,才把你送到那里去的。只不过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事罢了。总之,你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吧,院子里该有的东西都备下了。”
沈景晴说完,便起身走了,彩云也紧随其后,只泓泉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彩云跟着沈景晴出了院门,才问道:“夫人,方才为何不直接与泓泉说太夫人今日中午听到他出事了,后晌便琢磨着要送其他人到齐王那里去,还有先前,她明明知道泓泉在齐王那儿做什么,也从未想过要把人给接回来。若是他知道这些,定不会继续为太夫人做事了,反而是帮着夫人这边了。”
沈景晴轻轻摇头,道:“人啊,是不会相信别人说的话,你越跟他说太夫人的种种不好,他说不定越觉着你是在骗他,离间他们二人。我今日只跟他说了个头,余下就等他顺着这个头自己去慢慢想,他一个人想几天,想想从前的事情,自然能够觉出不对来。这时我们再去找他,就容易多了。”
彩云恍然大悟,道:“还是夫人高明,那咱们过几日再来。”
泓泉住的小院沈景晴是派了人守着的,若是让泓泉跑出来,那事情可就乱套了。沈景晴离开前又特意嘱咐他们不要放泓泉出去,也不要去同他说话。等几日后再来,他便应该能想明白赵氏的心思了。
沈景晴行事顺利,余氏那厢就没有这么好了。虽说赵氏不管泓泉的事,但余氏究竟还是良心难安,总觉得这事会损了自己的阴骘,便私下叫人去打探泓泉的消息,人掉下去了,就算是没了,也总要把尸体捞上来吧。只可惜寻了好几日都无果,余氏因此是噩梦连连,梦见这泓泉到梦中向自己索命来了。梦中的泓泉七窍都在流血,质问余氏为何要为了林青云把自己送到齐王那处,自己就是为了从齐王那里逃出来才不甚落水,丧了性命。
梦做多了,余氏夜里不敢入睡,白日里总是昏昏沉沉的。这日,她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忽而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道:“田妈妈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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