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容听见窗外有异动。
这是他在鹅城的第二夜,注定依旧无法安睡。
一个人翻上他的窗户,屈着腿坐在那里。
雪容从床上坐起,未见一丝睡意,淡道:“这么晚了,少族长有何事?”
那人沉默不语,深深的夜色在他鼻梁侧留下阴影,让那俊朗的面容铺上阴沉危险之感,黑色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雪容。
“你......”雪容眯眼,觉察到来者气息有异。
仿佛空间中无声倒数的警铃归零,下一秒雪容眼前蒙上一阵黑雾。那“来人”根本不是望企,转瞬间化为了一团轮廓不清的不详雾气,直逼雪容面门。
雪容抬手,只见食指不知何时已系上发丝,然而那团雾气中竟然传来一声冷笑,带着无数重影的回音,诡异冷漠不似真人。
片刻后,发丝没有燃烧,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雪容毫无意识地倒在床上,紧蹙双眉,呼吸急促,冷汗浸湿了鬓发。
昏迷前一刻,雪容恍然觉悟今日唯一入口的那碗热汤,竟是有毒的。
“雪大人,你要保重啊——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那女孩的惋惜之色不是为了分别不舍,雪容没有看清,她眼里分明带着谨慎的疯狂。
*
万里之外,京城。
鹅城的深夜满城无灯,一片昏黑;京城却每家每户都留着令人安心的夜灯。
宫廷之上,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一个常日里盛装加身,喜怒不显的男人把玩着手中玉笔,此时露出无比生动的表情,眼神甚至可以称得上哀求。
“梁卿,那小子失去联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明明派人好好盯着他的,都被他刻意甩掉了……”
这话说的简直毫无道理,此人手下的人若连一个刚刚戴冠、身体虚弱的病人都跟不住,平日他早该被乱七八糟势力派来的各路杀手钉穿在皇位之上了。
“若是近月没有曝出连环大案,我忙于查案,怎会让他有机会偷溜出京……”
帝王啧道:“梁卿,你看你别老是皱眉,咱们年纪都不小了,眉间再皱都要留纹了。”
这话也说的毫无道理。
坐席之上帝王垂怜伸手,轻抚眼前人的眉心。
帝王正处壮年,英俊强势,眸光深邃锐利,大气帝制披身,有着容不得半点反抗的霸道之气。
而眼前人一头乌发光泽柔顺,眼神冷冽清透,案前灯火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俊美容貌,着一身修长庄严的浅蓝色官服,图纹精致绣翩翩飞雁。
如此绝世佳人,年纪轻轻已当大任,直觉敏锐,推理严谨,为人公正,拜官尚书。难怪朝里朝外,各家少女皆倾心于他。
帝王似乎想起什么不快的事情,眼神暗了暗。
“……”今日刚刚结案,此时寂静安宁,适于思考。梁大人渐渐回味过来,躲开那人的手,怒视道:“…你故意的?”
“这怎么也能怪我呢。”帝王无辜。
只是小小地推波助澜,将一些早有的隐藏祸患一起引爆,辛苦梁大人日夜彻查一下,怎么能叫“故意”。
“于天下有利之事,梁卿向来不为私情推脱。”此人开始闭眼吹捧,试图让梁大人忘记他那生死不明的便宜养子。
“雪容已经虚弱成那样,你还助他去寻幻想之物?!”
“哎呀,梁卿。”帝王一把抓住眼前人的手,无视他反抗的力度将人拉至近前,呼吸几乎相贴。
“他那样待在京城也是等死,不如听他母亲遗嘱,去碰碰运气……”帝王垂眸,未尽之言两人皆明,不过是一去万里,再无归期。
“可那鹅城,半年前你派钦差前去,钦差未归,同行侍从尽数失踪,该料想边境已出变故,然而兵马未至,如今你却只遣了他一人去?”
帝王毫无廉耻,笑:“梁卿不是动作很快,已派人去追了么?”
知自己一举一动皆逃不过这人的眼睛,至少没有被阻拦,已是万幸。
“他母亲为他种下毒种,却又在遗信中留下解毒之法,这如何可信?若只是又一个抱负他的法子,将他引去苦寒之地于折磨中终结……”
“我却认为……”帝王琢磨着开口,眯眼似回忆往事:“以莹雪的性子,遗信中所言非假。”
边境郊野。
那日之后,老汉再没见有人来,也没见那天的客人从荒野中回来。
要么是撞鬼,要么是一条年轻的生命陨落。老汉回忆起那客人绝顶的气质,惋惜地驾车归家。
他不知道自家田野旁朴素的杨树上,暗搓搓地蹲了两个黑衣蒙面的人。
在这种绿色环绕的地方穿一身黑,真是生怕不够显眼。
“老三啊,都第二天了,这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咱是真跟丢了啊。”
“没事没事,老四你想啊,上面为啥派咱俩来呢?”
“…提拔我们?”
“……做梦呢你。”
老四挠挠头,疑惑道:“那为啥?”
“咱们武功、轻功、跟踪技术,如何?”
“不咋样。”老四诚实道。
“上面那位就是盼着他死呢,最好跟丢了,失踪了,没这人了。”
老四大惊:“这能乱说吗?这位不是梁大人的……”
老三摆手:“你不常在京城,自然不知。朝廷上下谁不知梁大人养子才华洋溢、惊艳卓绝,却体弱多病。梁大人为帝王亲信,养子却尤其不得圣上喜爱。幼时他得仙师算卦:成年后一年必死。果然,这不是跑荒郊野外来送死了吗?”
老四还是疑惑:“梁大人养子与…那位,有什么关系?为何不喜……?”
聊起这个,老三倒有些忌惮起来,不过这边境之地人烟寥落,他还是忍耐不住解释道:“据说……圣上与梁大人幼时交好,长成为君臣之后更是亲密……而梁大人养子又与梁大人关系亲密……”
老四愣愣道:“哦,吃醋啦?”
两人三言两语将这事讲成了仿佛离奇脱俗的民间爱情故事,也是人才。
“总之,咱们就在这随意糊弄糊弄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跟上面汇报。”
“诶!上面的小兄弟!!——”
“诶!!——”
“老三,老三。”
“嗯?闭嘴,少说话,我们在隐蔽呢。”
“哦……但下面那个人好像在叫咱们。”
白日昭昭,两个一身黑衣蹲树上如同有病一样的人一齐往下看。
只见一位穿着灰蓝色披风,执一把长银剑的青年笑盈盈地向上看。
“我想去前面的那座城,两位看起来在找人,不如与我同去?”
“前面的……城?”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不对。
“是啊。”那青年眯眼笑道:“冰封黑土山脉下的最边缘之城,鹅城。”
好好好,终于出场了差不多了(不对还差很多哭哭),没赶上昨天啊啊啊啊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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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手册第一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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