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昨日说的话,爱卿与父兄商量的如何了?”李绾锦下了早朝后便在偏殿单独召见了漠景烟。
漠景烟原本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一听这话赶忙站起行礼道:“请陛下恕罪,臣昨晚细想了一夜,臣家中适合参加科考之人只有臣弟,只是…臣弟他…”
“哦?只是什么?”李绾锦笑了:“爱卿不妨直说,朕绝不会无缘怪罪。”
漠景烟思索一二,索性直接跪了下去,痛心道:“陛下,臣弟他性子淡薄,向来只爱闲云野鹤,不喜功名利禄。因此无心于朝堂之事,还望陛下莫要为难臣弟。”
这是昨晚与漠景闻商量好的说辞。
“是吗?”
听声音,李绾锦笑得有些诡异了。
漠景烟也不敢抬头,只能就那么跪着,底气不足的答了声“是”,毕竟平远侯府三代忠良还从没犯过欺君之罪 。
“爱卿既然这么说,那朕先前的许诺便也算不得数了。” 李绾锦收了笑,好像有些遗憾:“ 爱卿别跪着了,天寒,当心凉了膝盖。”
漠景烟谢过恩后便坐了回去,膝盖处的衣裙早已被地龙烤热了,怎么会凉 。
漠景烟喝了口茶,还没品出什么味来,就又听李绾锦突然道:“朕听闻爱卿的兄长惊才艳艳,学富五车,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好。不知爱卿可否允了朕一件事?”
漠景烟一听这话就蒙了,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李绾锦这是什么意思?听这说辞,大概是…看上阿兄了。要不一向寡言少语的帝王怎么突然提及自家那病弱阿兄,还一连用了两个形容词。
漠景烟心里天人交战,怎么办怎么办?李绾锦是不是看上阿兄了?要真是这样自己又该当如何?同意还是抗旨不尊?
如今平远侯府风头正盛,李绾锦又登基多年,大权在握,后宫无人。平远侯府与皇家结亲也不算高攀,但这一点也不现实好吗 ?
没想到阿愿刚避开前朝的坑,兄长就要一脚踏进后宫的笼。
平远侯府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而且自己刚拂了李绾锦的面子,这时候再接二连三的拒绝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只是…天下好男人那么多,李绾锦怎么就偏偏看上了阿兄呢?到时阿兄若真的入主后宫,平远侯府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爱卿怎么不说话?”李绾锦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索性直接道。
“陛…陛下请说,只要臣能办到,绝不让陛下为难!”虽然陛下要办了阿兄自己会很为难。
漠景烟收回不知飘到了哪儿的思绪,被迫站起来回话,在心里向阿兄忏悔:呜呜呜…阿兄…我对不起你,我不想这么做的,但谁让人家是皇帝呢?君要臣死,臣不能抗旨活着啊…阿兄…
“当真?”李绾锦眯了眯眼。
“当真!”漠景烟视死如归。
“那好,朕问你。”李绾锦一甩袖子,认真的看着她:“爱卿的兄长可有中意之人 ?”
来了来了,漠景烟有些悲壮的想,一上来就问这个,摆明了是要先清扫情敌。
“这…臣许久未曾归京并不清楚此事。”一个很谨慎的回答:“或许臣可以回去亲自问问阿兄再回答陛下。”
“如此也好。”李绾锦似乎很满意,又问:“爱卿觉得朕给平远侯府赐一桩婚事如何?”
“啥…”漠景烟没想到话题跳的如此之快,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要给阿兄赐婚的意思,忙道:“陛下所赐自然是侯府之幸,只是此事臣还需与阿兄商量一番,不能乱定。”
高座上的李绾锦假装没看懂她的神情,道:“爱卿快坐,此事急不得。”
漠景烟干笑着坐好,至少陛下只是想给阿兄赐婚,而不是将阿兄纳入后宫,还好还好 …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主要是李绾锦说漠景烟附和主打一个君臣相得。
临走时李绾锦一时高兴又赏了几盒好茶,什么扶摇仙芝,敬亭绿雪,君山银针之类的,大手一挥不带半分犹豫。
漠景烟一时脑热,脱口而出道:“陛下若是个男子,这些茶叶都能给姑娘下聘了 。”
用茶叶做聘礼是大鄢的风俗之一 。
“是吗?”李绾锦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爱卿既收了朕的’聘礼’,可愿嫁与朕 ?”
漠景烟已经在暗骂自己嘴快了,此时听到李绾锦这么问,一时进退两难,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干笑:“陛下说笑了,臣…臣…”
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李绾锦笑道:“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爱卿不必紧张。”
漠景烟长呼一口气,拱手谢恩。抬头看向高座,却只能看到那抹明黄,衣袍上的九条金龙神色分明,每一片龙鳞都栩栩如生。十二冕旒根根金玉,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好像也是这样,也是在这处偏殿。
她跪着,李绾锦站着。两人挨得极近,不经意间她还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龙涎香味。她也是像今日这般抬头看向李绾锦,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十二冕旒后的那双眼。
从此,这幅场景便不知为何入了她的梦,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陛下,臣看不清您的眼睛了…
北仁王府
“哎,赶紧备马,我要进宫一趟。”李唯猛地推开房门却被迎面而来的风扇了一巴掌。
“主子可是有急事要办?”小厮急忙吩咐下去,又为李唯添了件狐裘。
李唯披上狐裘,将脸周围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才含糊回答:“嗯…算是。”
小厮又给他理了理衣摆,犹豫道:“不知少爷几时回来,府中可还要备饭?”
北仁王府无主母,北仁王在南方封地无诏不得归京,李唯这些年忙于军务也未曾娶妻,因此偌大的王府也只有他一个主子。
李唯跨上马,难得犹豫:“…算了,你们看着办。”说着,策马便走。
小厮目送他离去之后拉住同伴,小声问:“唉,你说少爷才下朝没多久,又急匆匆入宫,有何急事啊?”
同伴刚要一起八卦,却见府中巡视的侍卫来到了此处,赶忙散开站好。等人走了才嘀咕道:“这可说不清,没准是有什么要紧的军务呢?”
李唯顶着无孔不入砸来的风朝着皇宫直奔而去,却被禁军拦在了太和门。
皇城禁军都是从四境战场上杀下来的士兵,个个身经百战,不怒自威。
李唯不想多生枝节,只得下马道:“本将有急事找陛下商议,烦请小兄弟通报一声。”
“李将军?陛下有诏,诸位将军进宫面圣不必通报等候。”禁军抱拳道:“将军请。”
李唯走入太和门在心里冷笑,什么诸位将军进宫面圣不必通报等候,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再想想今上的心思,一听就能猜出来是为了漠景烟。
他这个表妹为了能及时见到心上人倒是不担心武将权柄过大了,也是令人惊叹。
不过最厉害的还得是漠景烟,李绾锦的心思连他和漠景闻都能看出来,偏偏当事人毫不知情,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
思索间已经到了建章宫前,守在宫门处的老太监本是笑眯眯的,一见他过来瞬间面无表情行礼:“李将军来见陛下?”
李唯笑笑也不尴尬:“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老太监也不动,只是回道:“陛下正与漠将军议事,李将军若无要事还请等上片刻。”
好,很好。李唯几乎要气笑了,却还是道:“无妨,左右不是什么急事,不差这一时片刻。”
说完,自觉得站在避风处,是不是瞥一眼老太监。
这老太监资历颇久,处事精明又有手腕。先帝登基时便在宫里了,不少皇室宗亲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就连李绾锦有时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只是…这太监他的眼神怎么有点恨铁不成钢呢?
片刻又是片刻,李唯不知等了多久,对着紧闭的殿门望眼欲穿。
最后还是老太监不忍心了,步走过来塞给他一个手炉,低声道:“李将军若真的无要紧事可以先去另一处偏殿等着。陛下此时正高兴,与漠将军应当还有一会儿好聊。”
李唯接过手炉揣在袖子里,也压低声音:“刘公公,你实话告诉我。陛下与漠将军当真在商议什么正经事?”
“哎呀,李将军怎可妄议陛下。”刘公公作势要去捂他的嘴:“老奴得罪了。”
李唯轻松避开,又自然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塞进刘公公手里,笑道:“我怎敢妄议陛下。只是今日逛集市看见了一些新出的话本,心中好奇才敢出此下问。”
刘公公收了银票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像吃了苍蝇,更是压低了声音:“话本算什么?赶明儿将军若有闲暇不妨往东市去。那有一班戏子,还专就唱上了……两位的戏。”
说着朝身后的建章宫努嘴示意。
李唯佯装不解,问道:“如此一来实在是有伤风化,朝中难道不管吗?”
“李将军此言差矣。”刘公公摇头叹气,活像一位说书先生:“你可知今日所见的那些话本都是何人所写?东市戏班子的背后又是谁?”
“请公公解惑。”李唯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刘公公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开口:“将军可知颜老太傅有一长孙,姓颜名珂字新亭。”
颜新亭,这名字李唯有点印象。
听府里的下人说这位颜公子无心科举,整日不是逛楼听曲,就是跑去京郊大营喂马。颜老太傅被他气的半死,早早便告老了,无论怎么说,此人也算是京华里的一朵奇葩。
“略有耳闻。”李唯虽是这么说,心里却已经肯定写话本的就是这位仁兄了。
那话本他翻了两页,句句金玉,字字珠玑。可以看出所作之人定然才高八斗,不是什么山野文人可比。
“老奴也不妨直说,写这话本的正是颜公子。而这戏班子呢。”刘公公眼珠一转,一句话将李唯震得外焦里嫩:“乃是陛下所建。”
李唯懵了。
李唯不解。
李唯震惊。
他原本以为当今陛下对朝中大将军有那种心思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哪曾想人家根本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行事如此大胆,就差一纸诏书昭告天下了。
东市是吧,好,记住了。他倒是要亲眼看看这戏班子唱的如何,说不定还能听到陛下亲编的唱词。
“李将军?”刘公公见李唯入定似的一动不动,小声叫道。
李唯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刘公公,你还没告诉我陛下与漠将军到底在商议何事?”
刘公公清楚他的性子,知他不会多说,想了想如实道:陛下想要漠家…漠三参加科考,并许诺只要他榜上有名可直接入翰林,从七品。不过漠将军替漠三拒绝了,说这于理不合。”
“也是,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李…陛下这是…”李唯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公公用眼神打断了,遂反应过来自己这番话多少有点大逆不道。
刘公公又环视一眼附近,停了一会儿才说道:“陛下见漠将军不愿自然不强求,只是转而问起了漠大。听陛下的意思,估计是要给平远侯府赐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