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考完了！！！”
“这几天真不是人过的，我服了，老孟划的什么重点，还没隔壁班告诉的压中得多。”
“元宝宝贝，在哪里，快快出来，别睡觉了，小爷我考完了。”
“诶，沈度你拉我干什么。”宋清卓嘟嘟囔囔的，抓着刚刚睡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的元宝就是一顿的揉搓，然后抱着元宝看着裴延接起电话就走出了宿舍门。
心下也不由得惴惴，转过头对沈度悄悄说，“怎么了？苏阿姨又催延哥回家了？”
见沈度点头，宋清卓也不敢大声说话了，抿了抿唇，“延哥真的硬气，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谁来都不管用，上次我还在校门口看到阿姨了。”
“沈度，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呀？”
沈度抬了抬眼睛，“自打阿延上大学以来就跟苏阿姨关系不好了，之前是为着专业的事。这一次冷战的时间有点久，我也不敢问。”
元宝看似在没心没肺地抱着小冻干在啃，实则耳朵竖地老高了，连下嘴的动作都矜持了几分，慢吞吞在听他们说裴延的事情。
专业？裴延不喜欢现在的专业吗？有幸看过裴延履历的林明希感叹，果然优秀的人在各行各业都是人才。
“唉，谁能想到延哥一开始是想学编导的，大二的时候在话剧社编导的话剧还得了联赛金奖呢。不过苏阿姨肯定不愿意，不然也不会改了延哥的志愿。”
裴延他妈妈改了他的专业？
元宝呛了一下，猛地咳嗽，吓得宋清卓赶紧给它拍了拍背，沈度去接了水回来喂给元宝喝。
手里的冻干刷的一下就被拿走了，元宝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只能伸出爪子去够，无能地瞄瞄叫抗议。
“小馋猫，你够了哈，等被延哥发现我偷偷给你加餐，嘎掉的就是我了。”宋清卓提着元宝的耳朵告诫它安分一点。
元宝呜呜咽咽地缩了起来，冻干宝贝，才没吃几口呢。
“好了，这些话你别当着阿延的面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宋清卓这头刚训完元宝，沈度也顺道训起了宋清卓。
宋清卓撇了撇嘴，小小声嘟囔，“我哪里敢哦。”
又抱着元宝掂量了一下，宋清卓思索了一会，“那你说元宝……”他看向了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沈度，“元宝跟谁？”
沈度手上的动作没停，慢条斯理地一项项收着书桌，“我寒假陪我妹，顾不上元宝。”
“我是可以呀，寒假跟着我也行。大不了我少出去玩点，多陪陪元宝，就是延哥会不会也想带元宝回去，那就更好了。”
说起这个，沈度弯腰的动作顿了一下，“估计是你带回去，照顾好元宝，不然阿延不会放过你的。”
宋清卓或许不知道，但沈度清楚，不管之前闹得多凶，这个寒假裴延还是会回家的，如果回家，裴延就一定不会带元宝。
这厢话刚一落地，裴延就推门进来了，没什么表情，但让人察觉出他心情不是很好。
宋清卓把元宝放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的，“延哥，没什么事吧？”
裴延动作迅速地也在收拾宿舍里的杂物和衣物，听到他问，也没停下来，“我妈住院了，我今天就得走。”
“啊——”宋清卓楞了一下，“那元宝跟我回家吧，延哥你路上注意安全，别着急，阿姨肯定没事的。”
提到元宝，裴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手提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红色的小衣服，伸手将趴在桌子上的元宝抱了起来，呆头呆脑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猫崽就被人抬手抬脚穿上了小衣服，穿在身上暖和和的，柔软舒适，活动空间也没有收到限制，舒展手脚的时候也动作轻盈。
好舒服的料子和剪裁，元宝穿上小衣服之后都不会动了，乖乖地站着，然后左抬抬手，右抬抬脚，好像手脚不协调，不适应穿着一样。
最后一步是给元宝戴上了毛茸茸的小鱼帽，元宝三角嘴翘起来，又摸了摸头上带的小帽帽，朝着裴延瞄瞄了好几声，但又没甩掉，听话的像个乖宝宝。
“握手。”裴延对着元宝说。
元宝之前被他投喂小鱼干的时候训练过，一开始还得装地傻傻的听不懂，骗多几条小鱼干，后来就熟练地伸出手去，让裴延以为是他训练得当。
一只小手手伸了出来，摆在了裴延的面前，然后小肉垫被捏了捏，软软的像是捏捏乐被人把玩在手里。
“你跟清卓回家要乖乖的，不准闹脾气，不准多吃零食，要记得多喝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人讲话……
元宝歪歪脑袋像个笨蛋，虎头虎脑地晃着小脑袋，像是在摇头，又像是在点头，扭着身子就想要离开的样子，然后被裴延抱在了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裴延走了过来，“每天晚上群里发视频给我。你多上心，别忘了，是你带它回来的。”
宋清卓像是个被托付的后爸，觉得好笑又仿佛心中升腾起了荣誉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报告组织，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元宝被拎进猫包里，跟着宋清卓坐上了回家的旅程，它还以为这一回会跟裴延分开一整个假期。
却没想到，他们的下一次见面会那么突然，那么快。
***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案桌上放的一捧鲜花中和掉，留下淡淡的幽香，裴延站在窗边，隔着玻璃看枯枝落叶，寒风萧瑟吹得横斜的枝乱颤，寂冷的夜晚皓月当空，白玉盘皎洁，流云散漫，徐徐飘远不见。
从黄昏到暮色渐无，裴延都没有动过一下。
“你是不是要等我死了才愿意回家。”
苏萍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的怨恨，又咳嗽几分，血色堆积在眼底，憔悴折损了三分的戾气。
裴延转过身来，先是看了床上的人好一会，慢条斯理地在洗手池旁边洗了个手，才慢慢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来，顺手拿起个苹果，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水果刀削起皮来。
“我忙，没时间回去，今天才放假。你生病的事情我今天才知道。”
苏萍冷冷看了眼自己这个高大的的儿子，侧脸跟他哥哥极像，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这裴延真的是从她肚子里出来吗？怎么跟那村妇的儿子一条心来跟她对着干。
越是这样想，心头的郁气便越翻滚，她冷笑一生，“你若是有心，也不会现在才知道我生病。”
裴延削皮的手很稳，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眉目不动半分，连表情也全无。
空气凝固，气氛僵持了一会，裴延才开口，“寒假我会回家。”
听到这话苏萍才勉强心里舒服些，缓和了下神色，“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寒假就在丰益实习，我给你……”
“我不去。”提起这个，裴延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要么我休息，要么我自己找实习。”
还是这样一幅的倔驴态度，还以为他有所长进了，苏萍满心的盘算都被这一句打得支离破碎，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了，“你必须去，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吗？你不进丰益去哪里？将来给谁打工？丰益你就拱手让给裴行舟了吗？”
她手握紧拳头，用力捶着床表示自己的不满，“你就那么不中用，就算是为了我，为了你亲生母亲，你去争一争。大半辈子了，我输给那个村妇大半辈子了，现在连我的儿子都差人一等，凭什么？”
裴延抬眼看着激进的母亲，叹了口气，“周阿姨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过好自己的生活，没有必要争。”
周梦苒是裴父第一任妻子，两人是一村人，青梅竹马，后来裴父家出了意外，供不起他读大学，是周梦苒种地卖杂货一笔一笔钱供着裴父上大学，大学毕业的时候领了结婚证，在村里办了酒席，婚后生下了裴行舟。
可惜周梦苒生育几年后就因为过度劳累撒手而去了，留下爷俩相依为命。
苏萍千金大小姐出身，在一场酒会上对裴父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说什么都要嫁给裴父，甚至亲自照顾两父子，对年幼的裴行舟疼爱有加。但苏家怎么都不肯答应这场婚事，被疼爱有加的小女儿逼得没办法了，只得扬言要断绝关系，无奈下应了婚事，却没在事业上给裴父任何的关照。
直到裴父乘着互联网的风将生意做大做强后的那几年，才和苏家有了往来。
但陪着裴父吃苦的几年时间让苏萍记了一辈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有了更多的盘算和愿想，念头落在了品学兼优，才智出众的裴行舟身上。
“你懂什么？我不替你争，你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爸的心全在那个死了八百年的村妇身上，我……”苏萍的手抖着，眼眶里盈着泪水，“他最苦最难的日子都是我在他背后操持着一切，我当牛做马，连家都不要了，陪着他从头开始，现在他是怎么对我的？”
“我怎么病的？他说我再闹就要跟我离婚。凭什么？凭什么！”
裴延紧抿唇，“妈你冷静一点，你先听我说。”
苏萍转过头来，满是希冀地看着他，期待着这个儿子能站到他这边。
“我们过好现在的日子，至于什么丰益，都是以后的事情，况且我也没那么想要。爸提离婚这是在气头上，你是想让你不要太偏执了，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苏萍吸了吸鼻子，勉强静了下来，声音依旧沙哑，“好，我们不提丰益，也不管你去不是实习。你为了气妈，十八岁就跟全家出柜，已经把妈伤得要死了，几年过去了，我也勉强能接受了。这事你总得听我几句吧。”
裴延没有回答，他和苏萍对视上，其中很复杂很微妙的情绪杂糅在其中。
“周循喜欢你，我瞧着这孩子不错。你要是结婚，周家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家跟丰益来往合作也不少。妈也不逼你，你俩可以先处处看。”
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裴延将削好的皮扔进垃圾桶，“首先，我出柜不是为了气你，高中毕业你给我安排了多少对象相看的事我就不提了，我不想耽误人家。其次，我不喜欢周循，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我们绝对不可能结婚，你死了这条心吧。”
苏萍牙关紧咬，“孽障孽障，生你就是来气我的。还不如当初不生你，我全心全意为你打算，你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看到裴延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苏萍忽而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林明希。你喜欢他没问题，养在外面也可以。”
裴延紧拧眉心，下意识就甩开她的手，“妈你是不是疯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是为了他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苏萍好像魔怔了一样，只碎碎念，嘴唇直抖，“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你喜欢一个人都藏着那样好，但你是我生的，一眼我就能发现。”
裴延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指尖用力到水果刀没入了苹果肉里，溅出了满地的汁水。
“你做了什么？”冷冰冰的质问如一把利剑般插入苏萍的心脏，直压地喘不过气来，苏萍看到提起林明希之后露出戾气的儿子，捂着难受的心脏直哆嗦。
“阿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医生和护士急忙赶了进来看情绪过激的苏萍，一时病房里兵荒马乱的。
裴行舟和裴延两人相对而站，沉默着不说话，高级病房外冷清，没有人的往来，落了一地的静默。
“阿延，不要难过，我都知道了，不怪你，跟你没关系。”
裴行还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像是从公司匆匆赶来。
一句话让裴延喉间哽咽，他躲着家里几个月不见面，除了不想见到偏执的母亲，余下的便是无言面对的长兄。
他们一起长大，从小他对这位哥哥都是亲近而仰慕的，当他还在做着一家和睦的美梦时，他的母亲已经将屠刀砍向了裴行舟。
裴延侧过身去不看裴行舟，面对着长长的走廊过道，他慢慢呼吸，“对不起。”
许是一声长叹，裴延的肩上落了一下，带着几分的犹豫。
裴行舟看着这个几乎与自己同高的弟弟，心中波澜更甚，当年襁褓里的瘦瘦小小的婴孩，如今也长成了成人的模样。不知是惋惜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他看不到的时间里，裴延变得愈发沉默，愈发难猜中心思，不表达自己的喜好，他能做好每一件事情，但却没有几件是自己喜欢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放假回家了，做点开心的事情。”裴行舟挽起衣袖，又似无意中问起，“赵秘书说给你找的领养人都没下文了，现在元宝在哪里？没有带回来吗？”
裴延的眸色暗了几分，手指摩挲了两下，“宋清卓带回去了。”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自嘲一笑，“跟着我，我或许是护不好它。还不如不开始。”
他话里藏着太多过去裴行舟不想替他回忆的过去，终究是没说什么，长廊里的窗户可以看到如水一样的月色。
多年前的夜晚，因为没考好试的小裴延先因为胆小，没敢告诉妈妈，而是偷偷抱着小狗先预演了一遍，乖巧亲昵的胖狗狗亲亲贴贴，哄着小裴延上学，于是他下定决心晚上再告诉妈妈。
他等到晚上回来得知，苏萍从老师处得知了成绩，勃然大怒，认定小裴延玩物丧志，想都没想就把胖狗狗扔掉了。那晚找了一夜却一无所获的小裴延回来发了好几天的高烧，嘴里一直念着胖狗狗的名字。
好像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变得沉默，也不肯再饲养任何动物。
裴行舟本来在外地研学，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回了家，给小裴延喂药的时候，他一直在掉眼泪，只听他一直哀求，“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胖胖的时候，它才那么小一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考好。我错了，哥哥你帮我把胖胖找回来吧。外面又冷又饿的，它怎么活呀。我下次一定考好，我真的错了。”
翻来覆去，颠三倒四都是这几句。
也因为这件事，裴家爆发了一次大的争吵。
沉寂了一小会之后，裴行舟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份文件递给了裴延，却在裴延接过它的时候没放手，“你查周家这件事，哪怕再小心，都有动静。”
裴延点头，拿过文件来，垂眸翻看了起来，“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继续往下查？”裴行舟面色不虞，他比裴延大几岁，想的更深更远，如无直接的利益冲突，是不希望这样撕破脸皮的。
裴延飞速扫过半页，抬起头来，“我知道分寸，没直接查周家，先查的周循他舅舅。”
裴行舟知道裴延脾气倔，自己决定好的回去谁来说都没用，也就不再多说了，左右还有他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嘱咐两句之后就匆匆赶回公司开个会。
只留下裴延在走廊里独自翻看了许久，又起身忙着跟医生交流苏萍的病情，等到十点多了，才点开群里宋清卓发的视频。
视频里是元宝带着小帽子坐在椅子上趴着，十分懒倦的模样，宋清卓好不容易安排好的机位，拿着剑麻球逗着元宝玩，谁知道他半点都不领情的，偶尔球过来了，它就用头顶一下，然后趴在地上装死。
绕到最后，运动量最多的还是宋清卓，活像是元宝在逗他玩。
裴延难得笑了，划着视频看了好几遍，把元宝有些哀怨的小眼神看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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