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安全的爸爸是磨矿山上的一个矿工。妈妈是从中国广西给人贩子拐来的媳妇。王安全有一半的中国血缘。
王安全的体内豢养了一对彼此撕咬的矛盾:
他有着顽强,戏谑,潇洒和乐天,野草般疯长的生命力;
他也有着有一种毒瘾般愈演愈烈的自虐自毁的**。
这一点与但拓倒是颇为近似。
王安全父亲是一个丑恶的赌棍。败光了家里微薄的积蓄后,便强迫自己的妻子卖yin。
所有我们不能想象的人间惨剧都在三边坡以drug和gamble为起点,恣意燎原。
王安全渐渐为自己定性:他的父亲是败类、魔鬼和混蛋——他流着他的血,是他肮脏龌龊的复制品,自然也当如此。
他的妈妈从来没有恨过自己的孩子。但王安全总在思念和愧疚中杜撰着妈妈对自己的嫌恶。
他五岁那年,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有一个傍晚,许多人家都在吵吵闹闹地招呼小娃娃们回家吃饭。王安全觉得饿——虽然饿是他童年的常态。但那一次他几乎有两整天水米未进,灼烧的饥饿感使他胃部绞痛。他呼唤着妈妈,蹑手蹑脚地到柴房去找吃的。
夕阳的光安详、柔和得一如往日,带来一种恍惚和不真实感。小孩子仰起头,看见妈妈的身体挂在柴房高高的梁上。
她太苦了。捱不到自己的孩子长大。
王安全一直怨恨妈妈——她为什么不跑呢?
她可以抛下他啊,她只要活着,
去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他的人生就还有一个牵挂和归宿啊。
妈妈也讨厌着自己吧。
是的,王安全早就自己定性了:
他的父亲是败类、魔鬼和混蛋——他是他肮脏的复制品。
就算把他拆解,剁碎,也洗不掉那罪恶的血缘。
王安全的体内豢养了一对彼此撕咬的矛盾:
他总是迫切地想要逃离三边坡,却仿佛总是只说不做。事实上,他这样精明、狡诈、手段圆滑,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早已在一个极秘密和安全的地方攒下了一笔足以带他离开三边坡的“小巨款”——可他总以“还不够”“还不到时候”“外面的世界很难站住脚”为由,不自觉地拖住自己逃离故土的步伐,然后把自己引入下一个地狱中。
他对金钱和积攒金钱怀有近乎变态的执念——
他自己意识不到的是,
事实上
他对疼痛亦有执念,被践踏,被奴役,被万般凌虐的时候,
很难说他精神深处就没有一阵复仇般壮烈酣畅的快感。
但是,荣姐把一瓶红酒塞进他身体里的那个晚上,他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吐得昏天黑地,他掩着嘴巴大哭,打开水龙头,试图用哗哗的水声覆盖哭泣,以免他的客户败兴。他抱着那白白胖胖的,憨憨稳稳地立在那里的抽水马桶,好像抱着他此生唯一的依靠与伙伴。
他很想问,有没有一种可能——
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我的妈妈会对我有一点点留恋,
我不该这样践踏她的血肉十月辛苦孕育的生命。
那天,他一直在荣姐的床前瘫坐到天亮,
他给自己两个选择——或者用美工刀割开这女人的颈动脉。或者逃离。
怯懦如他,自然选择了后者。
02
王安全用纱布里露出的一点指尖,有点儿吃力地拧开煤气灶,把从烧烤摊上带回来的那些吃剩的烤肉煎好。
它们还是很香,
滋啦啦,
油花在锅底迸溅的声音在暗夜里这般突兀,响亮,
衬托着他那空洞的生命寒怆欲绝。
他用包的严实实的手背抵住鼻尖儿,努力吞下那庞大又割人的痛楚委屈。
但拓太坏。
这个男人一出现
就把王安全花费二十年辛苦积攒、拼命练就的
装疯卖傻,以笑代泪的本领轰然推翻。
王安全把眼睛擦干,端着这盘子剩烤肉到院子后面那小棚子里去。
赌棍老孙还在一团肮脏的比丘袈裟上躺着,抱着一颗沉甸甸的绿果子。
“老婆子!你看!你看!我开出了满翠哦!”老头儿见王安全进来,张牙舞爪地哇哇叫,浑浊的老眼里却迸出兴奋与幸福。
看来做个疯子,麻痹所有的痛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人何必清醒呢?
王安全不说话。他只是捏着一片烤肉送进这疯老汉的嘴巴。
“老婆子,你原谅我了撒,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了撒。”
“老婆子,我给你买车子,我给你买房子,我再也不伤你的心喽。好不好嘛。”
老赌客肮脏的手抓着王安全,抱着他,把鼻涕眼泪都蹭在王安全身上。
王安全仍不说话,只给他喂了一片烤肉,又一片,又一片,把这老赌客的嘴巴塞得满满。
他的动作渐渐变得缓慢和沉重。他任凭这老头子把恶心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他身上。
这老赌徒和他的父亲太像了。
他们赌博时眼睛里都会榨出疯癫、贪婪的油花儿。
这老赌徒和他的父亲又太不像了。
他的父亲从不会对他母亲亲切疼爱地叫“老婆子”,
从来不会可怜巴巴满眼泪花地求她原谅。
他像他父亲的时候,王安全就对他拳打脚踢,死命掐他身上的肉。
可是他不像他父亲的时候,王安全愿意喂他吃饭,给他洗澡,
让他把鼻涕眼泪都擦在自己身上。
“我要走了喔。老头子。”眼泪落在唇角的时候,王安全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辛酸的笑容,同时吃掉了那咸咸的泪水。
他拿指尖儿轻轻擦擦那这老赌客嘴角溢出的肉沫,又笑:“你慢一点吃哦。我跟你讲喔。我以后,以后可浓都不在这里的啦。我以后再不打你的啦。好不好?我很坏吧。我又骗你呀,又打你呀,又掐你呀——可是以后不会的啦。
花姐——花姐是个好人喔——你积道吧。嗯。不是那种,生活在安宁国家里的——那种,”王安全苦笑了一下,又说:“那种,又善良,又有礼貌的好人啦——她呀,她是,叫生活欺负得快要活不去啦,可是依旧能一面骂你,一面给你喂口饭吃的好人喔。
我会给她钱——叫她给你每天送顿饭吃——欧呦,你慢点吃的啦,贪鬼——”
他打打老孙过来猪肉的脏手:“不要自己拿啦!多脏呀!——我跟你讲哦——你不要乱跑呀——你这个鬼样子——你跑出去,金刚哥那帮人不知道怎么样作践你的啦——你瞪什么眼睛啦——我说错了喔?你要自己洗澡的啦——臭烘烘的,我的院子叫你弄得——”
王安全把一盘肉给老孙喂完。把凌乱的小院儿打扫了一遍。屋子里叫他迷晕的那个,还在沉沉地睡着。他洗净了手,换好衣服,从小柜子里拿出几片创口贴。给但下颌上那块小小的口子贴上。这是刚刚在巷子里,他打他那一拳,食指上套的戒指的棱角造成的。
做完了这么多。王安全觉得。Fuck。我今天像一个主妇。
03
王安全在但拓那小床边坐下。
这一向是他的小床。
窄窄的单人床,仅容一人躺。
看,这混蛋现在睡得多吗安详。
他终于闭嘴了。终于不再步步紧逼地追问他。
王安全今天本来只是想逃离荣姐——现在更迫在眉睫的,是逃离但拓。
你看,有时候,疼爱比凌虐更叫人不可承受,光芒比黑暗更叫人惊慌失措。
王安全是一只蚌。
他不想卸下那层积蓄终身时光才铸就的硬壳,
露出他那鲜红可耻的血肉来。
他拿出手机,“嗤咔”“嗤咔”,对着熟睡中的但拓的面孔拍下几张照片。
王安全希望,余生,这几张照片是他对这个男人唯一的纪念。
他握了握他的手——却几乎只是碰了碰。所有的触碰,都显得危险。
这个男人于他,是炸药一般,毁灭性的猛烈。
他的指尖顺着但拓手背的轮廓蔓延,像一只翻山越岭的小小的蚂蚁——经过那只带珠串的手腕,经过健硕而温暖的小臂——最后停留在小臂上那片纹身。
在这纹身下面——他轻轻地,轻轻地触摸——按照记忆中模糊的位置——是了,就在这里——有两排已经很浅的凹凸。
你当像感受脉搏一般凝神,才能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是两排落在皮肤上,年深日久的小小的牙印。
是的。在但拓被迷晕之后,王安全会给出答案——是的。王安全自小就会咬人——
大约,他们第一次在金翠舞厅的洗手间,荒诞地相遇时,
便感知到了彼此那穿越时光而微微携带的气息……
大约,但拓总是隐隐的,感到那双被狡猾、轻佻包装森严的双眼中,
总流露出他自己常常锥心刻骨地痛悔和梦到过的,那小孩子的稚嫩,倔强与怨恨
大约,他对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可割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与牵挂,
大约,他是能嗅到的,
能嗅到
这个条狗,叠码仔,这个做的心安理得、毫无廉耻的基佬,富婆妖娆妩媚的鸭——
总在刺鼻的香水气中
无声漫溢出来的
那叫他钻痛了几乎二十年的,
寒苦悲切的气息
是的
大约
他早就嗅到了
04
是的,王安全自小就会咬人。
王安全的爸爸曾要用他跟毒贩换一袋粮食。他在那个抱走他的毒贩怀里拼命乱挣,他长得瘦小,胳膊腿都像小小的麻杆,没一点力气,只有那嘴巴一口恶狠狠猛然咬在毒贩脸上。
毒贩痛得哇哇大叫,手一松,他像兔子似的跑掉了。
嗯。妈妈说过,按照中国人的说法,王安全本来就是属兔子的。
接着他开始流浪,为了不继续被抓,他从山里跑到镇子上。可是跑不出三边坡混乱的命运。
那一年,他七岁。三边坡又打起来了。到处乱糟糟的,到处是枪声和炮火。他每天在垃圾堆翻找食物——直到另外两个孩子进入了他的“领地”。
他对他们很有敌意。但他不讲。只恶狠狠瞪着他们。
可是,接着,真正不可化解的仇恨埋下根来——那个高高的,做哥哥的,拉着那个小小的,做弟弟的。哥哥对弟弟那么保护和疼爱。哥哥什么好东西都会留下来给弟弟吃。他会摸他的头,给他擦脸,给他在寒风中系上扣子,小弟弟冷的时候会钻进哥哥的怀里。做弟弟的觉得累了,耍赖起来,哥哥就背着弟弟。
可是王安全什么都没有。
小小的王安全很生气——又因为自己这可耻的生气,而更加生气。
那做哥哥的,有时候,也会“施舍”给他一些可怜。会把一点吃的分给他。可是王安全很有骨气——好笑吧,他这辈子仅存的骨气可能都在那个小哥哥身上耗尽了——
他才不要他任何东西。
他只瞪他,冷漠地,痛恨地瞪着他。
有一天,他好饿,那熟悉的感觉——胃部灼烧的绞痛——妈妈死去的那一天,如出一辙的,胃部灼烧的绞痛感叫他痛苦难耐。
他在日复一日的极寒中摸索到一个法门——用一件硬物狠狠地抵住胃(当然,他那时候 不知道那个地方叫做“胃”)这样就会缓解痛楚。
他那天大概太痛了,痛得走不动,站不起。便一个人窝在两只垃圾桶构成的,挡风的“岬角”里,那个可恶的哥哥却非要走过去,非要蹲下来问他,非要那么亲切地对他笑着,非要对他露出那么疼爱不忍的神情来——
“小弟弟,你怎么了噶。”
“你的脸好很白噶——你生病啰?”
“你冒了好些汗——你么的事吧?”
“你不能躺在这里嘛——你会冻死噶”……
这个可恶的哥哥的关心叫小王安全又委屈,又痛恨。
当他的手朝他伸过来,要拉起他的时候,王安全想也不想,逮住那只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不怪他,从来没怪过。
他咬过他。他后来也没救他。
他们不过是扯平了。
我们早就扯平了。
但拓。
我们不该有任何多余的牵连了。
05
天蒙蒙亮的时候,王安全背好他那装满美元的大书包,轻轻关上门,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家。
他走之前,翻到了花姐家里。在那熟睡中的女人枕下,轻轻塞了两摞儿亮晶晶的美金。
然后他毫无留恋,毫不痛心地走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晨光下。
他走到最后一站——磨矿山的佛院。
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两个起来晨诵的小比丘正在那里打着哈欠扫地。
其中一个揉揉惺忪的睡眼,指着王安全:“王安全!上回两套袈裟和两张僧牒你都没还!”
王安全好像没听见。继续他小流氓的做派,从小比丘旁边的钵里大喇喇抓了一口糯米饭。
嗯,还真饿了。
然后他转过头嚷嚷:“喂,你师傅啦?”
小比丘指指后面的禅院——“在里面。”
王安全走到禅院里头。一个老比丘正打开窗子,在那里擦拭他们的佛台。
“要走了,阿全?”老比丘回头看了王安全一眼,用勃磨语说。
“是呀。师傅。”王安全双手合十,好歹行了个礼,然后开门见山:“我要我的钱!老师傅!我要离开三边坡了喔!”
老比丘到屋子里头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大铁箱。
“都在这里啦。你每年过来存的。”老比丘说。
王安全望着自己的钱箱子,眼睛冒出金星。他抱住它,把它打开,里面是一沓一沓的货币:勃磨币、人民币、美元、日元、韩元……面值大的,面值小的,新的,泛黄的,整整齐齐的,皱巴巴的,还有许多硬币。还有几件不知从哪里抠下来的金饰,一大串不辨真假,新新旧旧的珠宝首饰——嗨。王安全这些年是没少“扒”。
王安全抱着这个大箱。它几乎把他的怀抱都占满了。
老比丘见多识广,佛学素养深厚。
他曾经见过两个几乎完全相反的孩子——
一个非常善良,愿意给素昧平生的一对吃不上饭的姐弟买饭,
甚至把一粒鸽血红藏在那饭里,出让珍贵的宝物。
另一个呢,就是王安全了。
见钱眼开,贪婪恣性,
他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他知道他把莫矿山能干的勾当都干了个遍。
可是老比丘分不出,
谁更高尚,
谁更低劣。
“真的要走了呀?阿全?”老和尚问。
“唔。”王安全把大箱子抱在怀里,侧了侧身,怕人家把他的箱子抢走似的:“我每次把钱存在你这儿,都把给佛堂的那份给你了呀——我跟你讲喔——银行的利息都没我给的多啦!”
“我是问你——真的要离开三边坡了?”老比丘笑笑,又问。
“是呀。”王安全不以为意:“还不走,烂死在这里算啦!”
“你逃出三边坡——逃不出自己的心魔。”老比丘说。
“话好多哦你。”王安全撇嘴:“小比丘们是不是烦死了的啦。”
“你真的爱钱么?阿全?”老比丘又问。
“不然咯?”王安全翻个白眼:“爱你喔?爱世人?”
接着又翻了个白眼:“啊不对,那是基督教。”
接着对老比丘笔画着手指,用非常地道的英文说:
“Christianity!God bless you!You bastard !”
“什么是——”老和尚皱皱眉,吃力地重复着:“巴~斯~特~的~”
“大师。”王安全眉毛一挑,嘴角挡不住坏笑:“大师的意思。”
“阿全呀。”老比丘叹叹气,拍拍王安全的肩,忽然很严肃的说:
“你要知道——你不是爱钱——你只是迷恋于积攒。因为匮乏太久,便去报复性地积攒。”
“我才不听你讲经啦!你讲啦多少年!”王安全气鼓鼓的——
大凡有人戳破他嬉皮笑脸的伪装,欲要探求现实,他便不安起来。
不安起来,便先凶巴巴的发作起来。
“你先别走。”老比丘从佛台底下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师傅们前几天熬的草药,你带着喝——是不是每次拿给你的,你都不好好喝——你年轻呢,胃病是要治的嘛。”
王安全感到不可忍受的酸楚和痛恨将要把他淹没了。
“我不要啦!它又没什么用的啦!我走啦!我走啦!”
他头也不回地逃走。
小比丘们对他讲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06
王安全背着书包,胸前抱着大箱。一路急急地跑出佛堂。
走得很远了,才踉踉跄跄停下,在街角找了个地方颓然坐下。
他一向深恶痛绝的,烂到底了的三边坡——或者——
天堂并非没有污泥,地狱并非没有星辰
他把脸抵在装满他全部身家的那大箱子上,热泪顺着脸庞漫溢。
清晨,磨矿山镇子上的生活正式开始运转。
他听着这吵嚷、咒骂、污浊不堪又这样生机勃勃,野草般不休无止的,糟烂的人间。
那些铁钩似的勾住他的心,他的血肉,他的记忆的,
或者不仅是现在多半还躺在他小床上熟睡的那个男人。
就在这时,他的腰间一阵震动。
他拿出手机——这是但拓从之前要求他做“线人”时,给他的,专门用于他们联络的手机。
那就只能是那家伙打来的了。
他不肯接——并且决定,必须立刻离开磨矿山。
可是,这电话,又响了一次。
又响。
又响。
王安全痛恨地把这小手机拿出来,砰的扔了很远。
它摔碎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和连接,应该也会,如他所愿的,就此中断。
他往前走,考虑到携带了这么多财物,怕被雇佣军搜身,他还是决定采用那条山后的窄道。
可是他刚走没有多远。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大跳,本能地以为是金刚哥的人又来找麻烦。
可是人家递给他一部电话。说:“年轻人,找你的。”
王安全痴痴呆呆地接过电话,他的眼睛警惕地,不可置信地向四周——甚至向半空上搜寻——他简直感到头皮发麻。
“喂——你——你——是谁?”王安全吸了一口冷气,转动着机灵的眼珠,试探地问。
“打通你的电话很罢(不)容易啊。”对面的男人,操着一口地道,深沉而富于磁性的粤语。
“就这样扔留(了)哦们(我们)达班的手gei(机)——累毫(你好)任性啊。”
猜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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