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安全现在有一个朋友。
王安全每天起床会看手机。他每天早晨给但拓发一条短信,非常刻板而有礼貌:早上好。
但拓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三个小字。心里暖洋洋的,又忍不住嘲笑王安全的幼稚和傻气。
他回复他,记得吃药。餐后各两粒。热水。
王安全的回复:嗯。
他本来在“嗯”后面打的是一个叹号。后来觉得,叹号过于,热烈。很害羞。就把叹号换成了一个平平淡淡的句号。
十一点钟的时候,还会发一条,晚安。
但拓也会回一条,晚安。
别的都不再发。
王安全在不被荣姐监视的时候,每天能把这些短信看几十遍。
但拓觉得,他在和小学生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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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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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姐最近似乎不是很有时间和精力来审讯和玩弄她的爱宠。
王安全继续按照猜叔的要求,每天绕开但拓,直接跟猜叔联络。向他汇报今天杰森栗他们又从卡蒙带来了多少赌客。世纪酒店已经住满了。猜叔说知道了,辛苦了。
王安全觉得,电话里,猜叔的声音平和,温暖,甚至有一点父亲的浑重和慈爱。他总是不自觉地被这个声音驯服——虽然心里也明确地警惕着,自己不过沦为对方的一枚棋子罢了。
王安全常常会想起,但拓曾经叮嘱过他的——“你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讲噶。”——“先跟我讲,你记住了么得?”
王安全当然记得这些话——但他不听但拓的话。他什么事情都不跟但拓讲。王安全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点委屈巴巴的“恃宠而骄”——我为什么要同你讲啦,你是我什么人啦。谁叫你担心我啦。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但拓给的小手枪在他的口袋里藏着。荣姐说,这小手枪很酷哦。Baby。我要是有一天忍不住用它打穿你的喉咙怎么办呢?是不是会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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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姐变态的讲这些的时候,王安全一点都不害怕。他有点儿愚蠢的,没来由的置气——反正我死掉了也没有人在意的喔。
他有时候良心发现,会告诉自己说,不是的,但拓会难过的——他又没有底气地加上一句——哪怕有一点儿难过呢。
但是他又仿佛因为但拓可能会为自己的死难过而几乎更生气了。他又对自己说——谁稀罕啰!
他每天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总会气恨恨地掉两滴泪。
但拓,但拓特别特别特别好。
但拓,但拓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都不对。
但拓对这些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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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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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对——王安全气急败坏地纠正了自己——友谊。
是的,友谊使人幸福和宽容。
王安全现在居然他妈的,深切地同情起他的主人和施暴者——荣姐。
自从,那些从卡蒙运过来的赌客里出现一个叫金龙哥的。荣姐每天都不很正常。
王安全每天晚上按照固定的环节自己主动地把自己用锁链拴起来。一面玩手机一面等着荣姐来打他——
我们要在这里插叙一句。自从王安全纠正了自己与但拓的关系,和他变成清清白白的朋友。他不再对但拓背负着爱人之间关于干干净净的rou体的负担。王安全觉得少了好多压力和苦恼。你不会因为自己太脏而对你的普通朋友愧疚和羞耻到要疯掉了——是这个道理吧?
有时候王安全想,要是有一天但拓有了做不了朋友的人呢?要是他有了他的爱人呢?王安全在一阵席卷的委屈和痛苦中喘不上气。那我祝福他嘛——他憎恨地说,我可不是小气的朋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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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荣姐走到套间里来了。她和往日都不同。她又喝了好多酒。但是她的眼睛里没有从前那些兴奋和扭曲的快乐。她的眼睛里只有钻痛和怒火。
她扬起鞭子,噼里啪啦地打王安全,她比每天打得还要更狠——但是她一点都不快乐。她的手哆哆嗦嗦的点起烟头,一下一下狠狠地戳在王安全胸前仅剩的几块还没有灼烂的皮肤——滋啦滋啦的声音和王安全的低叫一点也没有刺激到她的kuai~感。
她忽然回过头把台灯、镜子、所有的东西都砸碎了。坐在地上,对着血呼涟的王安全嚎啕大哭。
王安全给吊在那里叹气。
妈的,一个被凌虐者同情起凌虐他的人来了。
你说是不是,好可笑喔。
可是这样荒诞的事就是这样实实在在地,在王安全的心灵中发生了。
原来荣姐所有变态的招数都自有师承。所有今天她施加在王安全身上的玩儿法都曾是那个男人——和他带来的其他许多男人对她的实践。
而且,客观来讲,构造上看,女性确实比男性更好玩。
看见荣姐在那里大哭大叫的时候,王安全想到但拓。
但拓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喔。
但拓会给他检查胃病,会叫他吃药,会那么温柔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地按摩他的胃,会那么温柔那么温柔那么温柔的对他笑,会那么温柔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地给他洗头,会给他穿衣服,会背他,不叫他走路。会像安抚孩子似的抚摸他的背,会像疼爱孩子似的摸他的头。
但是荣姐什么都没有。
爱情——不是——友谊——友谊使人像耶稣一样宽容。
血呼涟的王安全一面疼得嘶嘶哈哈,一面涌起一股热烈的仗义(自从拯救了小郭以后,王安全同学助人为乐成瘾)——他对荣姐说——荣姐。我去给你出气喔。
但是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额,我是说——要钱的喔!美金喔!很多很多美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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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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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想报警——下了决心。他一直急着想把小郭儿从蓝琴赌坊捞出来,第一是因为小郭儿本身,第二是因为被困在蓝琴的田记者。但是不先把小郭儿捞出来,他就没法报警——因为小郭儿也会被抓。现在好了,亏了王安全,小郭儿出来了。他可以放心的报警救田记者了。如果他报警还有忌讳——就是担心达班。
蓝琴毕竟有达班的股份。
蓝琴要是叫人点了。达班也要很受损。
但是,你看——沈星简直很诧异。这么巧。猜叔就是在这个时机,决定从蓝琴和世纪赌坊撤股。
自古忠义两难全——到沈星这儿,还都给他圆满了。
沈星给觉星辛警官打了电话。
觉辛吞在电话里似乎很高兴——
“你掐好时间噢——我们要人赃俱获地噶——最好等到世纪赌坊和蓝琴到签单房交接赌客的时候——咔——我们冲进去——不要泄露消息噶阿星——”觉辛吞嘱咐又嘱咐:“联邦警局里鱼龙混杂——你只能给我打电话噶。别人都不可信噶。”
沈星想到舅舅,舅舅说除了舅舅谁都不能信。
可是觉辛吞和舅舅好。
那就信觉辛吞吧——就像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似的。
“好啊,警官。你可一定要把田记者救出来啊!”沈星说。
“是嘛,是嘛。田记者要是出事了,那就出大事啰——就是外交事件啰!我哪敢不救出来他哦!”决辛吞在电话那边煞有介事地说。
沈星想起猜叔教过他的——阿星啊,看事情要看全局,要看长远。
沈星觉得,这不废话么?
可是,废话都是真理。
可是,没有一句废话,他能好好地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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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打这通电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发现,猜叔就在他身后修剪那些该死的植物。
猜叔对沈星笑笑——那种长辈对小孩子温暖的笑,从前叫沈星该死的沦陷——此时叫沈星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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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叔背着手,慢慢地走到很远的竹桥外,举起他的电话。拨通了王安全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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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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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狗和猜叔最近。细狗总是在猜叔漫长的午睡后进来给猜叔送茶。
细狗这个人嘛,蠢得可以。毫无脑筋。大脑里是一片浑。他没有任何有效的思索——却能达到他认为的真理——猜叔好。
他记得有一天,是一个很温暖又很凄凉的午后,猜叔起来,长久地发了阵子呆。
细狗进去给猜叔送茶。
猜叔问:但拓呢?
细狗说,出去了噶。
猜叔问,小柴刀呢?
细狗说,出去了噶。
猜叔问,梭温呢?
细狗说,额,出去了噶。
猜叔忽然长叹,细狗哦,你以后怎么活啊?
细狗很委屈,我活的很好噶。我一辈子呆在达班噶!
猜叔没有讲话。
他喝了两口茶。
又说,长长的叹息着:细狗啊,我六习三岁了啊。
细狗好像更委屈了,吸吸鼻子,蛮横地说:猜叔长命百岁!
猜叔笑了:你怕我死喔,细狗。
细狗快要被弄哭了:大白天地说啥子死哦死的噶!
猜叔说,笑着:细狗啊,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细狗说,啥子嘛。有文化就欺负人噶!
细狗气恨恨地一踢门走了。
夏文静并没有出现错觉——达班猜叔手下的小弟,好像每个都能在猜叔跟前使使性子,闹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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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猜叔的温柔里现在渐渐露出血红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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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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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对沈星来说很重要。
七点钟,猜叔把沈星叫进去。今晚就是杰森栗、岩白眉他们带着从世纪赌场从卡蒙弄来的第一批赌客去蓝琴交接。沈星很紧张——紧张的自然不是交接过程,是他今晚必须在交接之前,世纪赌场的人已经进入蓝琴的微妙时刻,把握好时间,把决辛吞警官他们引来——决辛吞说,他们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沈星的电话。
猜叔嘱咐了沈星好多。都是云山雾绕的老生常谈和废话。
废话却往往很难践行。沈星自嘲。
他开车离开达班之前,去见了但拓——但拓也知道今天要交接的事情,但不知道沈星要报警,要冒险。他因为前几天沈星隐瞒了他,把王安全拉去蓝琴“捞”小郭儿这个事情还有点生气。
但是你看,沈星毕竟是沈星。
但拓看着沈星有点儿抱歉,又有点儿软蛋的小瓜怂样子,不禁很心软,甚至对自己那天对他说话严酷而有点儿歉疚。
“么得紧张噶。都是管理过赌坊的人咯,见过大世面了——怕啥子噶。把事情cu(三声)理好(二声),回来哥请你喝酒噶。”但拓说。
“内个——哥——”沈星有点儿犹疑,终究不愿把自己要报警的事情跟拓子哥说。来达班这么长时间,他什么都要依靠拓子哥——不该再叫他担心了。他就笑笑说:“内个——哥——我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帮我看着点儿小郭儿呗。他现在状态挺好,过几天我忙活完了,就送他回国。”
“好(四声)。”但拓说:“自己凡事小(四声)心噶。”
沈星说:“好嘞,拓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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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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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对但拓来说,也很重要。
他知道,这个晚上,达班要从蓝琴和世纪赌场撤股。
就是说,这个晚上之后,达班不需要再掺赌场的事。
就是说,猜叔不再需要王安全替他在世纪赌场打探消息。
但拓看见沈星开车走了,自己坐在竹桥边,摆弄手机。
王安全的那些短信,他每天也会看很多遍——好像那些简单不已,意义清白的汉字,一笔一划都在泄露情愫。
他忍不住,就给王安全发了一条信息:方便么?
过了一阵,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但拓把手机接起来——掌心里,都可笑的,有点儿出汗。
“喂。”王安全说。
但拓觉得他的声音通过电话线路的传递,更像软糯刻板的儿童。
“阿星去蓝琴了。”但拓说:“今晚,达班要退出来辽——你四不四,也括以——”他顿了顿:“退出来噶。”
“嗯。”王安全说。
“真地?”但拓有点意外——没想到王安全答应的这么顺遂。
“但拓——你——明天早晨——早一点,五点钟,在世纪赌场后面那条巷子——你等我,好么?”王安全说。
“好啊。”但拓觉得自己的人生忽然云销雨霁,一片晴明。他的手都有点抖,又问了一遍:“真地?”
“真的喔。”王安全说。
“她——那个荣姐肯放你走么?”但拓有点儿不敢相信。
“肯啦。”王安全轻快地说:“她很喜新厌旧的嘛~好看的男孩子一抓一把啦~”他仿佛怕但拓不放心,又很遗憾很委屈似的补充一句:“我就,少赚点钱的嘛。”
“那——”但拓笑得像一个傻瓜,一滴眼泪却从他眼角无声无息地落下,他好温柔,好温柔地,轻轻地说:“那说好啦。我明早去接你——王安全(四声)——”
但拓喘了口气,笑:“你——你想去蜡里(哪里),我就带你去蜡里(哪里)。好噶?”
电话那边空了一阵。
“王安全?”但拓听不见他的声音——心就一提:“王安全!”
“嗯。在呢。”王安全说——但拓听得出,他的声音是哭过。
“好喔。”王安全说:“我想去哪里,你就带我去哪里。”
“那——明早见。”但拓说,擦了擦眼睛。
“嗯。”王安全说。
“你——你一定要把手机放身边——”但拓又忽然着急,胡思乱想:“有什么事你打电话!我随时去找你!”
“嗯。”王安全说。
“我还有事情——拿——我挂了喔。”王安全说。
电话就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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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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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等不到明天早晨五点。
但拓决定立刻就去世纪赌场,到那条巷子里等王安全。等一晚——如果这一晚,有任何意外。他也可以第一时间赶到那个家伙身边。
他要去发动车子——但是路过了沈星住的那个小竹屋。
竹屋的门开着,小郭儿在里面。
他想起,沈星刚刚拜托他去看看小郭儿。
嗯,反正时间还早。讲几句话么,也不妨碍什么。
但拓轻轻推开门,小郭儿就站起来——很慌张的样子。
“没事噶。你坐——你坐。”但拓摆摆手:“阿星出去办事辽,我来看看你噶。”
“你是——拓子哥吧?”小郭儿试探地问。
“是噶。”但拓说。
“星哥总提起你。说你帮他很多嘛。”小郭儿说。
“嗨,他小(四声)嘛。我当弟弟带着噶。”但拓说,他看看小郭儿。这孩子现在把头发剪成很规矩的板寸,衣服也换好,人还是瘦瘦的,眼睛里却恢复了正常的神采。
但拓看见他,就想起王安全。
“养好身体,就回国吧。”但拓说,笑着看着小郭儿:“不要再想那么多。”
“我没脸回去哦。”小郭儿垂下头,苦笑着。
“为拉羊想辣么多(二声)?”但拓蹙眉,拍拍小郭儿的肩膀:“你四嗖(四声)害者——你有啥子没脸地!”
“我——我是受害者——可四——后来我也害辽人!”小郭儿抬起头,眼睛里充满怯懦和愧疚。
“你害那过(哪个)了噶——你不要多心噶——蓝琴逼单房的那些人——都是他妈的赌棍,打辽就打辽——蜡种败类,打死几过你都算为民除害!”但拓比比划划的,劝小郭儿——好像如果不把这孩子劝好逗对不起王安全。
可是小郭儿站起来,眼神空荡荡的,嘴唇哆嗦。
“不是——不是—— 我还差点打死了一个同胞——他是一个好人!星哥走了——星哥答应我今天晚上就报警——拓子哥——你说——你说还来得及么?那个记者——还能救出来么?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死掉喽!”
但拓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隆隆的,巨响。
“你说——说啥子?——阿星?”但拓把住小郭儿的肩,摇晃他,压低声音问:“他要点蓝琴?”
小郭儿抬头看看但拓,嘴唇动动,还来不及说话——就不由得转头朝门口看过去。
但拓也随着他向门口看过去。
猜叔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悄无声息。
“你来一趟,但拓。”
猜叔说。
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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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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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猜叔刚才听见了么?沈星要点蓝琴,他知道了么?这是他妈的背叛啊。猜叔会怎么处理沈星呢?我要怎么救这孩子?
可是猜叔神色悠闲,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拓就觉得,他妈的。更加,喘不上气了。
但拓跟着猜叔到了禅房。
“坐喽。”猜叔说。自己也在但拓对面坐下。
“猜叔——”但拓抬起头,看着猜叔,试探地问:“您找我——啥子事嘛?”
“没有事情,我不能找你哦?”猜叔笑笑,转头看看这禅房,没来由的回忆过去:“你记不记得,从前我就是在这里教你念书写字的?”
“当然啰。”但拓有点意外。没想到,在这重重的紧张中,猜叔竟然对他讲到这些。意外之外——提到年少时,自己和貌巴在达班跟着猜叔那些美好的日子,但拓又感到久违的亲切。
“当年教你那些——还会背么?”猜叔笑问。
“额——”但拓挠挠头发,有点窘迫,好像忽然被老师考到课文的小学生。闭上眼回顾了一阵,那些猜叔教过的话,早被繁忙的生活埋在尘埃里了的,现在却忽然像被海浪冲上岸边的贝壳,一股脑兜上心来。
“有的会噶。”但拓笑。
“背一个来听听哦?”猜叔拍拍但拓的头。
但拓蹙眉想了想。
那么多,涌在心头的句子,只一句,很得但拓的心。
但拓双手合十,像是拜佛时候的虔诚,嘴唇动动,慢慢的说——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我就知道是这句。”猜叔往但拓后脑勺上轻轻敲了一下:“你那时候啊,最喜欢这句了。总缠着我讲,为什么君子就要穷啊——好笨的你——”猜叔的眼睛忽然幽深,暗淡下去。
“我好像把你教坏了。”猜叔忽然头没脑的说。
“我太笨了噶。”但拓摇晃摇晃身子,自嘲说:“哎呀,要是你教沈星哦——他一定学得好。他多聪明噶。”
“我今晚——”猜叔把住但拓的肩,眼里的柔光忽然变得锋利:“再教你点别的好不好?”
“猜叔。”但拓站起来:“明天好噶——我——我今晚有事情出去。”
“什么事情?”猜叔没有站起来,但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笑意。
“细狗。”猜叔向后面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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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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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狗、小柴刀、梭温、油灯都进来了。四个人有点儿为难的看着猜叔和但拓。
猜叔朝他们使个眼色。
四个人就走上去把但拓摁住了。
“闹啦样!猜叔!”但拓挣着,喊起来:“他妈的放开老子!”
“你莫闹啊拓子哥!”细狗一面叫,一面吃力地摁住但拓:“你老实听猜叔话嘛。”
猜叔蹲下来,拍拍但拓的脸;“别费力气了——四个还按不住你一个啊——”他从但拓身上摸出手机——但拓挣扎起来,却又被八条手一齐狠狠地摁住
“还给我!”——他叫。
可是猜叔把手机打开,摁到短信的那一栏。
嘲讽的口气把那些往来的信息念出来:
“早上好。”
“早上好。”
“记得吃药。餐后各两粒。热水。”
“嗯”
“晚安。”
“晚安。”
猜叔拿这手机往但拓脸上拍了拍:“你觉得,你除了,讲几句好听话——还能给人家什么呢?”
“你能——带他离开三边坡?”
“你能——带他逃开他的命?”
猜叔冷笑:“哦,对了,都忘了,你还有一条——随便可以献出的烂命哦~”
他的手狠狠地掰住但拓的脸:“你这条烂命——值几个钱呢?”
猜叔站起来,毫不留情地嘲笑:“但拓啊,你知不知道,一个废物,才会拿死——去自我感动。”
“你啊——你从前对沈星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猜叔回过头看看但拓:“你对那个孩子——也是这个鬼样子。”
他嘲讽地总结道:“你都没有一点进步喔!但拓!”
但拓不再挣扎。猜叔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鞭子,狠狠地抽在他心上。
是的。猜叔总是对。
猜叔总是真理。
猜叔掌控一切。
猜叔把他心中艰难构筑起的所有微薄、孱弱的爱情和希望统统推倒。
事实就是这样冷酷无情——他能给王安全怎样的未来呢?他能带他离开三边坡?不顾自己的家人么?就算他能带他逃开荣姐,又能带他逃开他那些噩梦么?他们以后如何生存呢?他自己带着妈妈和侄子已经步履维艰了——这不仅是钱的问题。就算那个家伙能接受清贫的生活——他们,谁又能逃脱,三边坡,这随时随地会降在你身上的苦难和灾祸?
他能像沈星,小郭一样,背后有一个随时可以接纳他们的,强大和平的祖国么?
他总是不自觉地,求死。
其实是不是因为
除了用死亡的方式,表达血诚。
其他的,他根本无能为力?
??
他的头垂到胸口。
他仿佛从未感到如此绝望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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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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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貌巴死了以后——”但拓忽然嘿儿嘿儿,悲惨、讽刺地笑着,看着猜叔:“你就这样对我噶——猜叔。”他苦笑:“你要我做什么——我就是了噶——你要我地命,你拿走就是了噶!你干嘛!你干嘛一次一次地这样打碎我!摧毁我!”
“是我在打碎你么?但拓!”猜叔扥住但拓的衣领,将他揪起来,恶狠狠地质问:“是我在摧毁你么!”他忽然一拳打在打但拓脸上:“镜子把真相忠实地映照出来——是镜子的错么!”
“都怪我。”猜叔疲惫地抹了抹脸,长长地吁气:“我把你教坏了。”
“你们四个出去。”猜叔说。
细狗他们出去了。
禅房里又只剩下猜叔和但拓两个人。
猜叔把但拓摁在蒲团上,叫他跪好。
他重新对但拓微笑:“来吧,我再给你上上课。”
??
“但拓啊。你知道我们在麻牛镇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么?”猜叔问。
但拓并不抬头,只丧气的说——仿佛他对这些勾心斗角实在烦透:“我们拿到了,艾梭的路。”
“那是个收获。”猜叔说:“但不是最大的。”
猜叔说:“人,才是最大的收获——得到帮手,消灭敌人——”他又重复了一遍:“人,才是最大的收获。”
他又问:“但拓啊,你说,麻牛镇那三个人——艾梭,他的夫人,还有恰帕,谁算得上真正的敌人?”
但拓没有回答。
“我给你讲哦,但拓。艾梭,他这辈子除了捡到一个貘和装腔作势——他什么都不会。恰帕呢——他是个精虫上脑、道貌岸然的孬货。只有那个女人不一样——”
猜叔身子后仰,坐在蒲团上,像是回忆:“艾梭的孤儿队是她主张组建的,她还给这些孤儿开了学堂,教他们开枪,用刀。教他们学外语,学算账,学业务——她把他们培养成一茬又一茬,野草似的疯长的,独属于艾梭的死士——可是有一个问题哦——哪里有那么多孤儿呢?”
猜叔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但拓抬起头,讶异、震惊地看着猜叔。眼睛里是血红的愤怒。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你很吃惊啊?”猜叔冷笑。又用力地按了按但拓的肩:“那个女人哦,死的不冤——她给埋在麻牛镇的土地下面,将来变成肥料,滋养麻牛镇。这就是——昂吞怎么说的了——孽有天收嘛!”
“路,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我又一味地对艾梭退让——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猜叔看着但拓,等待他的回答。
“你只要除掉——那个女人。”但拓说。
“是喔。”猜叔笑笑:“那个女人没了——剩下那两个蠢的——拾掇他们,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么?”
“猜叔——你——你要——”但拓一瞬间醍醐灌顶,他站起来——却又被猜叔摁着坐下。
“是啊。我可以瞒着所有人——不该瞒着你——”猜叔把着但拓的头,摩挲着他的头发,用殷切而近乎蛊惑的声音说:“你不是很善良么?你不是每次见到那些没有家的小孩子都很难过么?但拓——我们以后吞掉麻牛镇——孤儿队就是你的了——麻牛镇不会再凭空家破人亡了。我们达班可以给那些孩子,那些生来的武器和炮灰,一个真正的家。”
“你只有强大了,你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猜叔把手机还给但拓,他几乎疼爱地抚了抚但拓的脸:“记得你刚来达班的时候,我就对你讲过的——但拓啊,人要做坚钢啊,不要做烂泥。”
他的手很用力地摁住但拓的后颈,他的头贴着这孩子的头:“你要听话——你要,听,我,的,话,不许和我离心离德——就像这二十年来的每一天那样——但拓——但拓——你能做得到么?”
但拓还没有来得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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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电话响了。
但拓一个机灵。看见是沈星的号码。
但拓不敢在猜叔跟前接沈星的电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是谁啊?”猜叔问。
“是——”但拓现捏了一个谎:“是他。”
“王安全?”猜叔问。
“是。”但拓说:“猜叔,我——我要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好。”猜叔笑笑:“恭喜你找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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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这一晚经过了怎样的波折、震惊和阴森——猜叔这句话——“恭喜你找回他”——还是叫但拓感到鼻酸和感动。
“谢谢猜叔。”但拓说。
“出去吧。今天,下课了。”
猜叔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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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走到外面,冷风一灌。
他才知道,自己后背早已汗透。
他赶紧到僻静处,给沈星回拨回去。沈星接起电话,就是哭腔——
哥!你怎么才接啊哥!出事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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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叔看见但拓的车子疯了一样开出达班。
他手里的电话正在震动。
他把电话接起来。听对方的汇报。
猜叔忽然站起来,脸变得灰白。
“我他妈不是告诉你了——别动他!”
猜叔挂了电话。
沉重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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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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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拨,到下午四点。
世纪赌场。
王安全和荣姐站在那里,看着酒店中的赌客都被驱赶出去了——包括荣姐的那位前夫,金龙哥。他们马上要被装车,送往蓝琴的逼单房去了。
“你真的愿意帮我出气?”荣姐问王安全。
“看荣姐给多少钱啰。”王安全说。
“告诉我,那些逼单房——”荣姐挤挤眼睛:“好刺激么?”
王安全想想韩国胖子,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刑具,点点头:““比你对我刺激多了喔。”
“那你最后帮我办一件事吧。办成了,我不仅今晚就给你一笔钱,还会带你去卡蒙。”荣姐说,她走到酒店房间,拿出一架小小的DV。
“把他受刑的过程拍下来给我看——要他们用上最刺激的办法哦。”荣姐的手指扳住王安全的下巴:“一定要他叫的好惨好惨才行哦。”
“好喔。”王安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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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全的背包里还有一包迷药。
他设想的步骤很清楚。
帮荣姐去蓝琴赌坊的逼单房录像。回来以后拿到钱。最后把迷药下给荣姐,然后带着这些钱逃走。
但拓答应了他,会在凌晨五点钟,在世纪赌场后面,他们从前接头的地方等着他。
他很甜美的在心里算账:加上这次从荣姐这里得到的这些,加上存在磨矿山比丘寺庙里的那些——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了。
他想要用这些钱和但拓——还有他的妈妈和小侄子一起离开三边坡。
即使不能离开也没有关系——王安全愿意妥协。只要有但拓在的地方,他都能忍受。
这些钱可以盖很漂亮的房子,可以给尕尕读书,可以给但拓的妈妈买好多药。他可以再也不用去做那些出卖自己~体和尊严的事情。
王安全抱着荣姐给他的那台DV机,坐在世纪酒店的楼梯间里哭泣。
佛祖啊。他吻着食指上套着那枚戒指。默默地哀求:求求你,让我幸福一次,可不可以。
可是——他的电话响了。
是猜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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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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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全仿佛当头受了一棒——他好像听到卑微的梦想碎裂的声音。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喂,猜叔——达班不是要撤股了么!”他压低声音,痛恨地问:“我还要帮你打探什么!”
“哦。”猜叔说:“原来你会讲普通话哦。”
“我不要给你做了。”王安全胸口起伏着,已经不只是控诉还是哀求:“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行么!”
“孩纸啊。”猜叔依旧是那种很蛊惑人心的笑:“我没有逼你哦,从来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喔。你现在就可以挂断我的电话,离开三边坡哦,谁又拦得住你么?”
“你说吧。”王安全长长地舒了口气,竭力使自己平静:“你要我做什么?”
“最后一件事了嘛。这可是救人于水火的大事。”猜叔说:“有一个中国来的记者失踪了,你知道么?现在闹得很厉害——他就被杰森栗、夏文静他们关在蓝琴赌坊的逼单房——你见过么?”
王安全怔了一下,想起来那晚他去“捞”小郭儿,报复那个韩国胖子之后,在逼单房里,确实见过一个浑身是血,一看就不是赌徒的中国男人。
“见过。”王安全说:“原来他是记者。”
“是这样。”猜叔说:“今天他们会把大批卡蒙的赌客交接到蓝琴的逼单房。你知道,这些进到逼单房的,有很多人将来还是要还了钱出来的。他们如果见到了这个记者,走漏风声。那么蓝琴、世纪赌场都会很惨。我得到消息——他们今晚可能就要杀死这个记者——这个事情闹不好就会成为国际事件。我们扛不住的——真出事了,达班也会收到牵连——何况——你知道小郭儿现在就在达班么?沈星把小郭儿安顿在这里了。我看见了小郭儿——他好多了。今天还吃了很多饭,还和细狗他们讲话了——安全啊。这都是你的功劳——安全啊,做好人是不是很好?去救别人是不是很幸福?——我们但拓就是这样的人哦——我也不是要难为你,叫你去冒险——可是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在蓝琴做过那么久的叠码仔嘛。只有你知道蓝琴的后门怎么走——我会找人去接应你——等到八点钟,夏文静他们都会忙着去接世纪赌坊运过来的那么多赌客——你就在这个时候,把田记者带出来——我会给你找个帮手——你自己带不出来的。你只要做成这件事——安全,你功德无量的哦。”
“我不要什么功德。”王安全的语调很平静:“但拓——”王安全又说:“但拓知道么?”
“你——需要他知道么?”猜叔笑着:“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叫他知道。”
“不是。”王安全垂下眼睛:“不需要。”
“是嘛。我就知道,你不会叫他为你担心——不会叫他为你奋不顾身。不要紧张。我给你找的帮手哦,身手很厉害的——你把他带进蓝琴呢。他就会保护你。到时候你们把田记者背出来——我会派车在外面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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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拨,晚上七点半。
王安全带着DV到了蓝琴赌坊。他大摇大摆的从蓝琴的正门进入。夏文静看见那DV,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下午杰森栗给他打电话确认晚上交接细节时,跟夏文静说过一句——荣姐的前夫也要被关进来。荣姐特意关照,把最狠的家伙都往这位前夫身上招呼——并派了叠码仔来给录像。
“哎呦,小王啊,你伺候这位富婆儿,口味真重。”夏文静跟王安全嘻嘻哈哈的。把他送进下面的逼单房:“那个啥。你等着吧。就原来装韩国胖子那间——对,那胖子死了。那天晚上血淌太多了——啥目光儿啊,那么瞅我——咋,你不恨他啊。反正钱到账了,怕啥的呢。尸首领个屁了。三边坡一年失踪多些人呢。扔后山,当肥了。就那屋儿——倒出来给咱前夫哥——你等着录吧。那家伙,哥们儿给你选的,那都是最尖端的刑具,保证他哇哇叫唤。”
……
夏文静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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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全一个人傻站在几天前,关过那个韩国胖子的逼单房。污血,水袖,刑具,腐烂的臭气将他包围。
他抱住头。那种在磨矿山坑了赌徒孙山,又亲眼目睹他在街头发疯的负罪感再次将王安全席卷。
他的手不能控制的发抖。他觉得那枚套在自己食指的佛戒变得灼烫刺痛。
他有没有权力仇恨?
做受害者,和做害人者——哪一样更悲惨?
孽有天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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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起来。
如果,他今天能救走那个中国人——那个真正洁白、神圣的无辜者。
他或许可以,洗刷死者溅在他身上的血污。
他按照事先与人家商量好的,悄悄来到赌场隐蔽的后门。他打开后门,把猜叔给他找的那个帮手接进来。
这个帮手,很高,很强壮。看上去有一种与但拓相似的粗糙和忠诚感。这让王安全感到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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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王安全?”这个人说。
“是。”王安全说:“我带你去找那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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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全带着这个人沿着赌场后门悄悄走回那一趟逼单房——可以听见前门车子和嘈杂人声。这是世纪赌坊运过来的那些赌客到了。
夏文静他们都在上面忙活。正好给了王安全救人的时间。
王安全找到了那间囚牢。
“闪开。”那个“帮手”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钢钳。他用这大钢钳,使劲一剪,那门上的铁链就断了。两个人走进去。田记者向后倒仰在一条大铁凳子上。
“田记者。”王安全跑过去,试图拉起他。
“你是……”田记者张开眼睛,看着王安全。
“我们来救你。”王安全说。
“是——沈——星?”田记者结结巴巴地问。
“是。”王安全说:“我是沈星的朋友。”
他说着,就蹲下去,去解田记者身上绑的绳索。
“不用了。”——可是那个帮手冷冰冰的说。
王安全不明白这个人的意思,他疑问地抬起头看这个人,却只见这个人抄起边上放着的一根黝黑的铁扦子——当王安全终于反应过来可能要发生什么了的时候。那只铁扦子已经狠狠地当胸穿过田记者的胸口。
“人家给钱,是要我杀他的。”这个人说:“但没让我杀你——多谢你带我进来。”
他说完就走。
可是王安全凭借全部的力量——他能有的所有的仇恨与良知,他死死地扯住这个凶手,他喊不出来,他浑身哆嗦。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么做对不对。他还来得及想什么呢?他只知道,孽有天收。祸水是他引来的,他要对这个中国记者的死负责。他只知道,这个凶手不可以走。
他走了,他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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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狠狠地踹了两脚——他依旧不松手。
这时候外面响起刺耳的警笛了,紧接着就是一个人跑下来的声音——那是沈星。
“田记者!警察来救你了!”沈星压低声音跑过来,跑到逼单房,却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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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凶手踹不开王安全,只气急败坏,重新举起铁扦子扎到他的肚子上了。
王安全感到疼。感到肚子上有一个小洞。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漏气的气球越来越轻。
眼泪润湿了他的眼睛。
他想着他们的约定。
世纪赌场后面的小巷子,五点钟。
他会带他走。
他想去哪里,他就会带他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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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有天收。
孽有天收。
他好像看见那个韩国胖子,在黑暗中,朝他狞笑。
叠码仔。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不可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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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跑了。
沈星吓呆了。他一个字也讲不出。
警车还在外面轰鸣。沈星像是忽然大梦初醒。他把王安全架起来,拖着他从后门跑到山坡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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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州彬一直等在蓝琴赌坊后面。等到那个人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正撞在州彬身上。
“老大!”这人说:“记者干掉了。可是——”
“怎么了?”州彬说:“那个——王安全呢?”
“他——他非不让我走。我——我扎了他一下子。”
州彬给了这人一拳。
“他妈的!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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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但拓每次要挟州彬跟他一起跳火坑,
都是一副他妈的,还我爱人命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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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只有一次一次,陪着那个混蛋去打打杀杀,除掉那些碍眼的败类。
其实州彬觉得很亏——他妈的,那孩子又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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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叔找州彬弄来一个杀手,除掉中国记者的时候,就告诉过他。找个跟我们但拓像的。这样那个孩子才能信任他。
州彬后来想。跟但拓像的,都他妈不太机灵。
州彬这辈子杀过很多人。但多数是罪有余辜的混蛋。只有和猜叔合作杀掉的那个中国记者。后来州彬每天都会烧香拜拜。
但是州彬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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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边坡需要他们身边那个雄狮一般的大国痛一痛,醒一醒,怒吼着,用他们的力量来翻搅这片罪恶的土地。
这片土地,才会在混乱中,多一分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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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远一些。心狠一些。猜叔常说。
但拓嘛。
但拓还差得远。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还有很多的血要流。
他还有很多的课,没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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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孔雀在慢慢地,神情倨傲地踯躅。
猜叔疲惫地向后靠在墙壁上。
你活下来啊。
你要活下来。
你不是像野草一样顽强的么?
你要活下来啊。
我的游戏,才刚开始啊。
你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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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2——————————
??猜叔小课堂~
??1.废物才会用死来自我感动
??2.人是最大的收获。开发有用的人的最大价值。消灭可怕的敌人。不给其余地。
??3.人要做坚刚,不要做烂泥。
??4.大局观。心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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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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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
??我很抱歉把同胞写死了。
??一切。兴之所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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