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庖丁解牛
但拓枪法极精,弹无虚发——是当年猜叔手把手教的。
猜叔教给但拓的不止于此——猜叔的母亲是医生,父亲是药师,他自己有多年军医的经历。因此,他还教了但拓人体的细节,技经肯綮,节者有间。
??
02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大,最钟爱的一种下属都是:能力超群,然而血忠,固执和愚蠢,如果他再有一条软肋握在你手里——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猜叔深谙此理。
??
03
??
金占巴地区是在2010年下半年,刘宋犯罪集团势力彻底倒台后,被缅邦政府收回自治权的。它由从前的自由区,变成了缅政府治下一座仍以□□为主业,但终于不再那样黑暗可怕的,普通的城市。
??
金占巴从前最大的一家赌场叫做钻石城。钻石城那些一齐被缅政府逮捕入狱的老员工们后来还会常常神秘兮兮地对狱友们谈起那座曾吸引了无数赌客与冒险者的赌坊,谈起它背后阴森而迷人的历史。
??
当年那些慕名而至,来自世界各地的,野心勃勃的赌客们,在金碧辉煌的赌厅,酒绿灯红的夜场,豪掷千金,奢靡无度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脚底,深深的地面下,正上演着,怎样的凶残血腥的罪恶。
??
当然,最叫钻石城的老员工们津津乐道的,除了钻石城那段劲爆的秘密本身——还有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闯入者——他们后来嘻嘻坏笑着戏称的“情种儿”——那个最后,终于搅动了这片罪恶的人——以及,那段,血淋淋的,叫人瞠目结舌的爱情。
??
04
??
自从被自己的监视对象“反钓”,被揭露身份后,徐既在缅邦的任务,几乎没办法继续执行。徐既索性对但拓坦白——我在这里唯一的意义就是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
但拓却有点儿惨然地笑了笑,玩了一个不很高明的文字游戏——但是我,我希望,我在这里唯一的意义,就是,保护安全的生命。
?
你看,麻烦就是在这里,这张硕大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的目的——无法统一,甚至彼此抵触。
??
有的事情,一看就是人家设下的,明晃晃的陷阱——可有的蠢货,想也不想,直一头往陷阱里扎进去。
??
徐既知道但拓疯了一样开车往金占巴去了的时候,驱车去追,已经来不及——即使来得及,这样的追逐也会完全把自己暴露。
??
他急得给决辛吞打电话,决辛吞正在吃午饭。
??
决辛吞慢吞吞说,啊,晓dei噶。
这不送死么?徐既对着电话叫起来,几乎失去了一位刑侦人员应有的风度。
啊哟,你么得急噻。决辛吞的声音因为咀嚼而不甚清晰——告诉你了噶。□□有□□的生态啰——你们中~国哦就是太太平噻。
??
06
??
从大曲林到金占巴,大约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但拓大约只用了一半时间。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为终于要见到爱人而微微汗湿,发抖——五六个小时的一半,也是相当不短的时间——但依旧没能使这个男人的情绪冷静。驾驶车子疾驰狂奔,反而催化了他的急迫,爱情与沸滚的思念。
??
钻石城的赌客与工作人员至今对那个闯入者记忆犹新。
??
门口的服务生与安保先是看见一辆车子横冲直撞,扎进门前停车场。车里下来一个人,短发,瘦长,健壮,精干,带着墨镜,杀气腾腾。
??
他们本来当他是一位被招惹的客户,几人一起硬着头皮先上来问候,尝试劝阻他闹事——但是他们毫无防备,被这凶悍的来者一手一个儿撂倒,折断骨头,趴在地上哀嚎——闻讯而上的,后面的一波安保人员更惨——谁也料不到,这闯入者是带枪来的,他伸手一扬——横穿膝盖,肩膀——弹片飞扬。
??
我们一早就讲过,但拓枪法极精,弹无虚发——是当年猜叔手把手教的。
??
赌场里一片尖叫。
??
最后,这个人逮住一个看着最像头目的,把枪口架在这人脑顶。
??
“去叫你们的老大——”这人阴凉、冷酷地笑了笑:“问他——大曲林的生意——想不想做噶!”
这时候,围住他的那群马仔们才有的认出他来,叫着:“是——达班的但拓!快!快找老板来!”
??
06
??
栾巴颂从旋转楼梯上,懒洋洋地走下来。
“但拓——你知道我们今天要损失多少钱么?”栾巴颂在但拓跟前站住,倚在他对面的赌桌旁,嗤笑:“我的太子爷,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作死么?”
“我——”但拓闭了闭眼睛,伸出一点舌尖儿来,天了 天干裂的嘴唇:“我今天就么得想过,囫囵的从这里出去噶——”
他自嘲地笑着:“去他妈的太子爷——老子从来都是贱命一条噶——么得啥子要紧噻——”
他的枪口抵住“人质”的脖子,又凶狠,又悲惨,慢慢地说:“叫他——叫他——出来见我——”
他喘上一口气:“我就是要当面的,跟他问清楚——”
“他?”栾巴颂说:“谁啊?”
“么得跟老子装糊涂!”但拓仰起头,朝这空荡荡的赌场打了一枪,大喊:“王安全!你么得躲我!你给老子出来!”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想要的人没有出现。
“你瞧——”栾巴颂耸耸肩:“他不愿意见你——我也没办法。”
“王安全!”但拓又喊,他一只手勒住人质,一只手拿枪抵着人家的头——他拖着这个人向赌场大堂里走了几步,双眼热切地搜索,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声音渐渐颤抖:“你他妈的出来见我噶——为拉羊一言不发地走掉——你给老子一个理由——你出来噶——你他妈的给老子一个痛快的——么得这样子逼疯我!”
??
依旧,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出现。
“我说——情种儿。”栾巴颂送了但拓这个“诨名”,毫不掩饰地嘲笑他:“你在这里喊也没有用——我不如实话对你讲。安全现在是我们的人了——”
??
他顿了顿,用那种,破堪玩味的笑意,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望着但拓——强调说:“他是——我的人了。”
??
当然,作为逼真的傀儡——栾巴颂所逼真表演的一切和每一句台词的设计,都来自他后面真正的那个大佬和恶魔。
??
但是但拓对这些话,不为所动。
他早就知道,魏武捉刀——对面这个,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赝品罢了。
他还没见过,那个人的真容。
他忽然笑起来。
又朝这空荡的赌厅喊
??
“王安全,我知道你咋子肯出来见我了——”
??
他这样得意又凄厉地喊——同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里的人质,把枪口对准了对面的栾巴颂——
??
枪声和那句大叫“不要!”——几乎是同时在这赌厅里响彻。
??
安全冲出来的时候,但拓已经被人家死死摁在地上,那枚发射出去的子弹因为发射者忽然被扑倒,发生轨道的倾斜,正从栾巴颂脸皮上擦过——立时留下一道鲜红。
??
今天,天王下凡,也救不了但拓。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但是,天王下凡也没什么了不得——怎么抵得过——失踪了一百零三天的,他心爱的人,就这样,如梦似幻地,出现在他面前。
??
但拓被人摁在地上——完全没了一丝能力反抗——他清楚地知道,迎接自己的,就是迫在眉睫的死亡——或许还是很悲惨,很不体面的那种
——但是他努力抬起头,看见他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那个混蛋——他还是那么,可憎地漂亮,可憎地,一颦一笑,牵动他的心肠,可憎地,红红的眼睛,傻傻地看着他——可憎地,这般长发飘逸,梨花带雨——可不从来都是分分钟要他的命么?
??
一百零三天。
这份日日夜夜的活剐——今天总算有了个了结。
但拓的嘴角扬起一个柔软甜美的弧度。
“肯见我了噶。”他说。
他这话不等讲完——一个拳头狠狠地把他打翻——
他扑到另一边,又被人家揪起来,薅住头发,双手给死死地扳到背后去了。
??
??
安全感到自己的心要给人家撕成两半。
被猜叔送到这里的时候,阿全设想过,很多很多劫难——但他相信自己都能够咬紧牙关,捱着,捱着,像从小到大,捱过的那样——熬下来。
可是他没想过今天。
没想过但拓以这样壮烈又愚蠢的方式,不顾一切,不计生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多女性——以及许多在情爱关系中的受动和较柔弱的一方,常常会生发出热烈的期待和虚荣心——想要看见自己的爱人为了自己奋不顾身,赴汤蹈火。
可是安全从来没有。
对他这样拧巴的人,叫爱人为他倒一杯水,他也觉得,有点儿麻烦了人家。
对他这样拧巴的人,爱人,本身,恰恰反而是,他们最不愿去沾染与牵累的,外人。
也许只有在这一刻,安全才意识到自己对但拓的自私和残忍。
他看见这个叫人摁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三个月不见——他已经眼窝深陷,两颊塌落,那双俊逸,有神采的眼睛,恍惚空荡——他又是他刚遇见他时,那副潦倒、自弃的模样。
安全简直这时候,才迟钝的明白过来一点——原来,原来我离开了——他是会难过的。
原来——我——我对他——可能是重要的。
可是他又本能地感到这句话的滑稽——
王安全这样,做惯了野草、垃圾、玩物,叫人家践踏、鄙弃、玩弄惯了的,这世界的渣滓——怎么可能,是对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对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的但拓——重要的呢?
他软软地跪下来,头垂到胸前。
“你干嘛要来啊。”——他一见到这混蛋,就又哭唧唧的了。
“那你呢——”但拓说:“你为拉羊——要走噶?”
“我——”安全的泪,噼啪地落。他努力地擦掉这些泪,梗着脖子,做出一副傲慢又蛮横的样子,带着又委屈又憎恨又娇软的哭腔儿说:“我爱钱喔——我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人喔——”他几乎笑起来:“王安前(全)天生就是要傍大佬的呀——”
“你骗人。”但拓笑着,摇头:“我不信噶。”
“不要跟他废话了。”栾巴颂拿纸巾轻轻地,娇气地擦了擦自己脸上那抹血迹,叫人把王安全从地上扯起来。
“今天,咱们就帮这位达班太子爷清醒清醒。”栾巴颂招招手,后面一个侍者推来一辆小车。车子上放了两排红酒。
栾巴颂从中取了一瓶塞在安全手里:“人不该跟生意过不去,今天,我就吃点亏,就当给坤猜一个面子——我要你把这,两排——十瓶红酒全砸在他脑袋上——他要是还不死——我放你们两个走——怎么样?”
??
安全的手在剧烈地抖动。
但拓大约不想要心爱的人为难,他对栾巴颂,很轻快地说:你来吧——他下手,呵,很轻的——不叫你解恨的噶
可是他这话还没讲完,安全喘着气,扬起手,狠狠地,一酒瓶砸在但拓头上。
??
玻璃清脆的碎裂,那沁人的酒香伴着鲜血在这昏暗的赌场大堂里倾泻,迸溅。
栾巴颂都傻了一下。
??
但拓像刚从水里冒出头的,游泳的人,甩了甩那沉沉的酒液和血液——好像它们爬在脸上,太痒。
他那么甘冽,那么酣畅,那么幸福地笑着——
【好啊,这才是我家阿全噶】
他说——催促着,激励着:砸快点噶——么得磨蹭,砸完了——我带你回家。
好么得。阿全。
??
安全喘着气,胸口起伏,泪如雨下——他叫自己竭力保持清醒——十瓶红酒,这是但拓今天最温和与体面的结局——甚至还以一丝生机;在这间赌厅,只有他亲手的操作,算是最轻——他知道这不是栾巴颂的意思——当然不是——这是后面那个恶魔的意思——他知道人家想看的是什么——他忽然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他受够了——受够了这么忍辱负重地活着。要是今天但拓死在他自己手里了——那也没什么了不得——要是但拓都死掉了——那他现在所受的所有凌辱折磨又有什么意义呢?那就叫猜叔的计划见鬼去吧——全世界和我都没关系了——但拓,要是今天你死在我手里了,那也没什么了不得,那我就轻松了——我们都轻松了。我们就下辈子见吧。
??
他闭上眼睛,双手发抖,身体战栗——但是他一刻不停——他停一下,大约就会前功尽弃。他的手胡乱地摸起一瓶酒——又一瓶,有一瓶——砰,砰,砰,砰——他竭力用瓶肚最脆生薄弱的地方砸下去——他喘不上气,脑子里嗡嗡炸响——他只听见玻璃碎裂,液体低溅的声音——听见对面,他心爱的人,粗重,压抑的低哼和喘息——
??
他不该抬头——他看见,红酒和鲜血,顺着但拓的面庞汩汩流泻。
他就再也没一丝力气——他哭起来。
你——么得哭——他听见但拓艰难地,断断续续,但是口气疼爱地说——阿全,——男子汉噶——一鼓,作,气——
安全凄厉地叫了一声,闭上眼,重新朝但拓扬起一瓶酒的时候——他的手腕叫人家扳住了——一只手把他手里的酒瓶拿下来。
??
??
07
??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大,最钟爱的一种下属都是:能力超群,然而血忠,固执和愚蠢,如果他再有一条软肋握在你手里——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猜叔深谙此理。
??
08
??
传言很逼真——达班的太子但拓去金占巴的钻石城赌场讨回爱人,被栾巴颂的人用十瓶红酒拍在脑袋上,要了命。
对这个消息,中~国方面也难知真假。因为只要进入金占巴的势力范围——中方的情报触角就很难渗入了——决辛吞对徐既讲过许多遍的话——有的事,终究得□□来做。
猜叔根本无法按捺达班众人的愤怒和悲痛。
猜叔派了人到金占巴方面去讨要说法,人,活着还是死了——给一个交代。
他们得到的信息傲慢残酷到炸裂的程度——
人是当场死掉的。也不用想着把身子讨回去了——这样嚣张的闯入者,敢对栾巴颂开枪——哪有给他留个囫囵的道理。剩下一些,围场里猎狗吃剩的——你们想拿回去,我们也可以拾掇一点儿出来。
闹得最凶的自然是沈星。
哭的最凶的自然是阿钰。
妈妈和尕尕还一无所知。
小柴刀,兰波和刚缓过一口气来的孤儿队红着眼睛只要报仇。
但是猜叔力排众议。
他对大家表达得很清楚——但拓自己冲动铸成大错。他无法无天,闯进人家的赌场,大肆闹事,还冒犯了栾巴颂。今天所遭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达班不会为这种为情所困的蠢货再牺牲一兵一卒——当然也不会动摇与金占芭方面的合作。
细狗都觉得,猜叔变了。
他也不知道,猜叔,但拓——整个达班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达班占了整个三边坡。可是达班已经散架了。梭温不在了,但拓也不在了。猜叔变成这样漠然,冷血,只左右逢源,疯狂攀爬逐利的模样。
二十年,默默无闻,谨小慎微而灯火温暖的,他们的家园——达班——现在被利益与纷争毁灭了。
但拓不在了,每天置身于这样残酷的帮派纷争中,沈星想要回国。
阿钰觉得不敢相信——那么庞然的一个计划,就这样中途流产。我们之前又把但拓折腾到云南那么久——到底是什么意义呢?她甚至开始怀疑——猜叔真的像她爸爸说的那样智慧和志向宏伟么?——他不已经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了么!
??
只有兰波一言不发,默默地下定决心。但拓对自己和孤儿队是有大恩的。上面这些人复杂的混战,各路势力乱七八糟地厮杀——孰是孰非兰波都不管。
兰波只有一个念想——不论用什么方式。不论等多久时间,他要为但拓报仇。
机会像是很快就来了。
但拓的死讯传来不久,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猜叔决定在大曲林的象龙商会宴请栾巴颂和各路政商界的朋友,说是【替死去的孽子像栾巴颂和金占芭方面赔罪】——说白了,还是讨好对方,继续谋求商务合作。
栾巴颂摆了几天的架子——最终还是不很情愿地放下身段。答应了出席宴请。
大曲林大大小小的报纸…、媒体报道了这个消息。
这样屈辱求和的宴会,达班内部的人,猜叔是一个也不要指望。但是他似乎也已经不需要达班那几个人了。他现在一手掌握麻牛镇和大曲林——是有联邦政府背后站台的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还缺马仔和小弟么?
兰波是个实诚孩子。如果他懂得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和伪装,在猜叔最缺少心腹的时候示以忠心,他未必没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太宁折不弯——就像曾经的但拓,他不懂得顺势而为,谋胜于勇的道理。
在宴会开始前,他就鬼鬼祟祟地潜入会场——双目如火地瞪视着刚刚被猜叔热情谄媚地迎进来的栾巴颂——他甫要从怀中拿出手枪——被另一只手摁住了肩膀。
兰波被人扯到会场后面的杂物间里。
兰波有点儿惊喜地看见,这是之前帮助他杀掉了毛攀的伐木场的州彬。
你不是?兰波说——被中缅两国都通缉了么?
人家还不能立功噶。州彬白了兰波一眼——小孩子么得沉不住气坏了事情。
州彬想,猜叔一眼就看出兰波的动作了。
是啊,在三边坡,谁又算计得过坤猜呢。
你的枪法也很准的噶。州彬对兰波说,现在有别的事情要你做。把你的兄弟们也叫来几个。
??
??
09
??
掌声热烈。高朋满座。
猜叔今天与半年前,那次寿宴上的穿着一模一样——朴素,淡泊的白色亚麻衬衫。
他双手合十,向众人——尤其是栾巴颂的方向深深地鞠躬。谦恭得体,斯文慈爱,也几乎,与半年前,那次寿宴上——与他一贯带给人们的印象,一模一样。
但是谁能清楚这样优雅,温柔的外表下,藏着一副怎样的心肠?
【三边坡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猜叔以这句话开场,平静而深情:【这里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他笑了笑——像是忽然有些伤感:【也将是埋葬我的地方。我希望我这样的老家伙合上眼睛——新生命张开眼睛的时候,我们的三边坡——能够大不一样。】他讲到这里的时候,双眼忽然发空——呆滞。垂老的目光穿过了会场嘉宾们麻木的脸、不知在想着谁,想些什么。
主持人轻轻提示——猜叔才从一阵失神中缓过劲儿来。
??
他有点儿动情,手背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湿热。调整情绪,重新微笑着,轻快地说——【感谢各位嘉宾莅临,感谢栾巴颂先生不计前嫌,宽宏肚量——希望今天大家都能感受到我们大曲林的诚意和热情——希望我们能摒弃矛盾,消除隔阂,精诚合作——为三边坡博得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
但是会场的大门忽然叫人撞开——
两队荷枪实弹的帮派分子走进来,将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发生骚动——人们很容易认出,来的是金占芭栾巴颂治下的武装——还夹杂着几个面色凶狠一脸仇恨的半大孩子。
??
【栾巴颂先生!】猜叔像是才感到事情的不妙——他还站在台上——指着栾巴颂,瞬间变色——【咱们不是讲好——】
??
【现在不是我要你的命,坤猜——】
栾巴颂坐在那里,悠闲地说。他向后对大家摆手——【各位宾客不必惊慌——我保证在座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我们且在这里做个见证。】
猜叔想要转身离开会场舞台的时候——兰波和孤儿队的人拦在他身后。
然后,人们听见轻捷而稳健的脚步声——
人们看见那位被传言死掉、被野狗吃光身体的达班太子,手里拿着一把枪,头上还包着两层白纱布——他不疾不徐地走进会场,登上那个他再半年前登上过的舞台。
猜叔向后退,颤巍巍地指着但拓——【你……】
【没叫野狗吃光——叫阿爸失望了。】但拓把手腕上那条白玉佛珠摘掉,狠狠地摔在地上——坐在前排的,眼尖的人能够看见,那摔破的白玉里,迸出两件细小的零件——一个小型的定位器。
他话不多讲——也没有去看猜叔的眼睛。
只干净利落地抬手,举起枪——稳稳地对准猜叔的腿——【这是为貌巴】
猜叔叫了一声,跪在地上。
【这是为梭温】——他又开了一枪。
猜叔倒在地上,中了两弹。但仍旧能动——他向后退——退到演讲台后面——可是后面的兰波举起枪,对准他——
【这是为我阿爸】
又一枪——
【这是为孤儿队】
猜叔一身鲜血。不动了。只最后的,艰难地喘息。
但拓觉得他不该再喘息。
他走到他跟前,砰砰砰,连着开了几枪——
【这是为我心爱的人。】
但拓的手垂下来——不再看那血泊里的仇人,
淡淡说——【抬走吧,把地擦干净。】
??
【栾巴颂先生——】但拓对着台下,深深地鞠躬,将右手放在左胸前——【我代表达班和大曲林,效忠于您和金占芭——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
没人想到三边坡的形势发生这般急剧的反转。
达班太子【死而复生】,倒戈弑父。达班坤猜象龙商会遭遇昔日部下【处决】。栾巴颂统一三边坡地区。
栾巴颂任命但拓,全权接手从金占芭拓展到三边坡地区的所有产业。
??
??
??
——————————彩蛋——倒叙01——————
??
安全不该抬头——他看见,红酒和鲜血,顺着但拓的面庞汩汩流泻。
他就再也没一丝力气——他哭起来。
你——么得哭——他听见但拓艰难地,断断续续,但是口气疼爱地说——阿全,——男子汉哦——一鼓,作,气——
安全凄厉地叫了一声,闭上眼,重新朝但拓扬起一瓶酒的时候——他的手腕叫人家扳住了——一只手把他手里的酒瓶拿下来。
刘宋站在他身后。笑着——【好了好了——脑子打坏了。谁为我做生意呢?】
【我对你讲,但拓先生——你不要怪我——阿全哦,是你们达班的猜叔送到我手里的。】
【他明知你爱的死去活来——干嘛还要这么做呢?】
刘宋轻轻掐住但拓鲜血淋漓的脸:【他是想利用我弄死你——还是利用你,弄死我——小兄弟——咱们可不要上了人家的当哦~】
刘宋最后把安全和但拓的手放在一起:【去帮我杀了坤猜——帮我统一三边坡——我就把你的爱人还给你——怎么样?】
??
??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大,最钟爱的一种下属都是:能力超群,然而血忠,固执和愚蠢,如果他再有一条软肋握在你手里——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猜叔深谙此理。
??
——————————彩蛋——倒叙02————
??
但拓收到一个信封,没有写姓名。
但拓将信封拆开——
他感觉浑身的热血在翻涌——照片上是他103天没有见面,日日夜夜,泣血惦念的爱人。他看见他坐在赌场,栾巴颂的手搂着他。他的嘴在笑,眼睛却是满满的绝望和煎熬。
他知道这是人家的陷阱。
他知道他不能冲动。
他紧紧地攥住这照片——
他知道,他跳进这陷阱,只是带着阿全一道万劫不复。
再没有任何旁的意义。
在这种时候,他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却不说话。
【喂】对方说【但拓啊——你讲话啊。】
但拓说——【你给我个解释噶。】
他说——声音微微发抖——【你他妈的说啥子我都信噶。】
【怎么能这样蠢呢?】猜叔说——【我费了这么大的力,你怎么还是这样蠢呢?】
【我一直想一个问题,我想不通——你告诉我噶——】但拓感到一行泪在自己脸上痒痒的婆娑——,他说——【一个人——会么得,为了最后一刻的变坏——装作好人,一直装二十年噻?】
猜叔听不下去。
他把电话扣到一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你讲噶!】——那个没长进的混小子又在问——【他妈的,你讲噶!为拉羊——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个人!】
【但拓啊——】猜叔说。
就是这句——缓慢的,温柔的,像大人和小孩子讲话的那种口吻——【但拓啊】
【但拓啊】
这样的【但拓啊】——但拓听了二十年。
当人家这么叫他——【但拓啊】的时候,他什么都能做。
【但拓啊。】猜叔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喔——】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当你忽然把算计,阴谋——林林总总的【假】掺进我们二十年来如父如子的感情之中。
那么,是不是,那二十年来,积攒的,所有真的东西——也就全然变成假的了呢?
但拓深深地呼了口气。对着电话说——
【我要去把阿全带回来——我这一次——啥子都顾不得了。】
??
猜叔说——【那就顾不得——冲动一点——闹大一点——但拓——我们赌一把,好么——二十年,我跟你啊,就算没攒下多少情分呢——也该攒下很多默契了——你觉得呢?】
但拓没有讲话。
又一阵电话铃声。
猜叔轻快的说——【那就这样,阿钰给我打电话了。她要对我例行汇报你的情况呢。】
猜叔挂断了电话。
接起另一个电话——
电话对面。
阿钰喜气洋洋的说——
猜叔哦。您放心。但拓真的不一样了。
他成熟了。遇事非常从容镇定。再也不会冲动。我爸爸都说。但拓这小子,颇有些猜叔年轻时的风貌了呢。
??
??
??
??
但拓枪法极精,弹无虚发——是当年猜叔手把手教的。
猜叔教给但拓的不止于此——猜叔的母亲是医生,父亲是药师,他自己有多年军医的经历。因此,他还教了但拓人体的细节,技经肯綮,节者有间。
??
??
??
??
————————写在最后——————
??
??好了,可以讲了。
??在这篇文里,猜叔是智计无双,心狠手辣的好人。
??不管剧里如何,吴镇宇对猜叔的塑造让我无法释怀。
??所以在这篇文里,猜叔对但拓是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