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好像很多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吴海山,阿钰,决辛吞,徐警官,州彬,
甚至安全——最终也甘愿成为人家手里的棋。
王安全这样自小精明狡猾惯了,热衷于讨价还价,半点不肯吃亏的professional 条狗——当然必须确定能迎来足够令他满意的奖励——才愿意配合一场阴谋,以身饲虎,惨烈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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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件事——最后仿佛只有那件事的核心人物——
但拓
从来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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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心如赤子,忠诚,正直,善良,坚毅,永远不会被任何威胁或利益动摇或收买——这样的品质在三边坡,绝无仅有。
但是硬币都有两面。一个这般珍贵的赤子。他就过于淡泊,不会进取。
他还有可恶的道德洁癖,无意于争,不屑于阴,不忍于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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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后来,
他开始当仁不让,
他开始算计,
他举起的,对准敌人的枪口,再也不会颤抖,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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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钰对但拓的变化感受最深——阿钰刚认识但拓的时候,这个男人所有的情绪和心事都在脸上。
后来,阿钰面对始终寡言少语,面无表情的但拓,根本猜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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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叔感受到的,但拓的变化是——
他的这位几个月前,刚刚昭告天下,收在膝下的爱子——
再也不会问他——为拉羊。
但拓从一开始,很窘迫,羞惭地,开不了口改叫【阿爸】
到后来,平淡坦然地张口就是【阿爸】。
不论如何,猜叔还是听得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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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首先学会的是,闭嘴和不动声色。
按下胸中的波涛和怒火。
那些刀尖似的,在心头翻搅的疑惑——他自己,慢慢慢慢地消化。
比如,
梭温,真的只是因为,踩坏了毒犯儿子的玩具才叫人残酷地割头的么?
麻牛镇的艾梭长官是——如人们所盛传,甚至官方所承认的那样——因为不肯用马帮道走毒被毒犯刺杀的么?
一向被军事化管理,战斗力不俗到足以保卫麻牛镇的孤儿队,何以一夕之间,毫无反手之力,叫人家注射了毒品的呢?
兰波说,不记得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一觉醒来,就是那样了。反抗么?根本没有机会反抗的。
把一切都推给毒犯,看来是很讨巧的办法。
但拓没有明确的证据。
他只是开始,一面抽烟,一面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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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头,把人的头颅扔进垃圾场,这不像一时泄愤,倒像是一种践踏和对反抗者的示众。
艾梭长官,在但拓的印象中绝不像新闻中后来渲染的那样为了不碰毒品而忠贞。
他的死,不像毒犯的报复,反而很像——权力的火并。
孤儿队遭人算计,没有内鬼里应外合,恐怕是做不到的。
一切指向的,当然是最终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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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问题,但拓始终想不明白——
自己跟了猜叔二十年。
二十年,猜叔都是好好的猜叔。
但拓能够相信一个人一朝变坏。
但是反推回去,但拓觉得他的逻辑开始发生内部因果链条的崩塌—
—
一个人能为了最后的,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余地发挥的——坏,装作整整二十年,好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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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这样,不形于色,什么都不问的时候,
猜叔感到安慰的同时——难免也有些慌神。
前所未有的,
猜叔拿不准但拓了。
前所未有的,
猜叔成了,沉不住气的那个。
前所未有的,
猜叔几乎有点不打自招的说——
但拓啊,我知道,阿全,梭温,孤儿队接连的出事——你心里不舒服的。
我晓dei,阿爸——但拓抬起头。前所未有的,猜叔从这双灰暗平静的双眼中,读不出任何情绪与信息。
但拓说——我晓dei。这是该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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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视生命为筹码的淡然口吻,使猜叔都瞬间,恍然,讶异——这是但拓讲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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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的觉醒和反击是清醒,稳健,步步为营,不动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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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后来去查看过那户山里人家。
他曾把那个女人【荣姐】绑到这里,践踏她,给她栓到窗台,叫她给这家痴呆的傻儿子做婆娘。
但拓再去的时候,看见这家,三口人和一条狗,都死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脑袋被打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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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有天收。
但拓总是想到夕阳下的稻草人,想到昂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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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有柔软的良心。
后来发现,
良心如果是软的,与烂泥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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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但拓剥除了所有的情绪,只让理智运行——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把那个女人藏在这里。
猜叔只是知道他对荣姐复仇了,但从没过问过程度和方式。
他把那个女人送到山里,以及后面两次到这家来看看这个人的情况——都是独自一人,路线隐蔽,走的时候很小心——绝不会有人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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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准确地摸进这么偏僻,只有零星一两户人家的小荒村——把那女人解救出来?
但拓感到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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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查看自己那辆皮卡。里里外外,细细地搜索,车胎,座椅下,底盘,后斗——所有可能的角落——什么都没有。
他又摸索检查自己的手机,衣服,鞋——一无所获。
他向后,仰躺在驾驶座靠背上。
但是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腕上,是象龙商会,猜叔生日宴那晚,他的父——亲手为他带上的白玉佛珠。
但拓感到,身体里,热血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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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没有摘掉,这佛珠里,暗藏的邪恶的【眼睛】,
他按兵不动。
不要让对面的那个人知道,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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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猎手应该耐住性子,等待最佳机会,一击致命。
你看,这都是猜叔教过的。
但是,但拓知道,
他身后还挂着另外一双眼睛——这里所说的,不是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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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总想起阿全出事那天,那通打给自己提醒他立刻回家的电话。
他不论到哪里,总能感觉像是有一缕注视,毫不松懈地,落在他背后。
要让他显形,至少要知道敌,还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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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但拓回到佩佩理发店。
他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样子很像醉酒,模样非常颓唐。
他打开门锁,坐在理发室的长沙发上,在一片黑暗中,回忆着爱人在这里忙碌时,那认真而柔媚的模样。
他开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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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既看见但拓像是喝了酒,从车上下来,走进佩佩理发店。
徐既蹙眉想,他前一段给孤儿队戒毒,不是振作起来了么?怎么又这个模样?
他有点儿担心,在街边的暗角里站着等了一阵。
他看见,佩佩理发店的灯终于亮了。
窗帘拉着。
窗帘上映出一个男人颓丧瘦弱的影。
这影子沉重如磐石,一动不动。
徐既有一点儿,为这个人感到可怜——也为他依旧不能走出爱人失踪的打击而感到担忧。
可是,接下来,徐既看见——
这个影子举起一把枪,枪口抵住他自己的下颌。
徐既不顾一切地冲进佩佩理发店时——枪声刚好打响。
子弹壳从棚顶跌落,弹到墙上,徐既摁住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
人家好好的。
兰波把脑袋上的发套摘下来,对徐既说: 你是谁噶,为啥子跟着拓哥?
徐既恍然自己落进了陷阱。
回过头,看见小屋门口,但拓倚着门框,吸着一根烟。
找到他之前,我怎么会死?
但拓站在那里,正歪着头,打量徐既——
我——见过你噶?
但拓蹙眉思索——想到了大曲林医院的一面之缘。
你是——腊【那】个——
中~国的公安?
上次打电话给我报信的——是你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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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既觉得有点儿耻辱,耻辱自己竟然成为了猎物的猎物——这在他的侦察生涯还是首次。
但他也有点儿棋逢对手的欣慰。也明白了,上面选中了这个人,并不是没有一点依据的。
徐既当然不会把所有真相倾囊相告。
他对但拓交代了——本来,马上就要有人交代给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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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开始代表达班和金占芭的栾巴颂做生意。
毒枭逻央的势力在三边坡被连根拔起后。磨康河线路的支配权,按照上游与下游,被栾巴颂与猜叔平分。双方开始筹划贯通磨康河,将大曲林与金占芭地区连为一体的□□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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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班这边的业务,是但拓在全权负责。
阿钰觉得,自从帮助孤儿队戒毒后,但拓算得上从打击中缓过来了。
她每天早晨要对但拓汇报的第一件事,都是——对不起,昨天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兄弟们都在尽力了。
但拓点点头,只淡淡说,晓dei了。辛苦了。
但拓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阿全在哪里,阿全现在怎样。
一旦他陷入这些想象,就完了。
他又将沦为一个废人。
放在之前,为了爱人沦为一个废人,是但拓愿意接受的命运。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但拓开始嫌恶自己身上那份,小男孩儿似的,稚嫩可笑,死去活来的深情。
不能保护心爱的人,所有的死去活来,都是一种自恋似的牺牲,可耻的自我感动和任性。
他不再像过去一样淡泊。
他要去争,去抢,去成为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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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好几个合同签下来,大曲林这边的赌场、娱乐业,服务业开始扩大规模,连成一片。磨康河中游两岸,渐渐开发起来。河面也多了许多装修华丽的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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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意往来中,但拓与栾巴颂见过几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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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巴颂很不好啃,他总要仗着自己金占芭这边势力强大,在合作中挤压大曲林这边所占的份额。但是但拓——这个一向不被栾巴颂放在眼里的所谓【达班太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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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巴颂回到他真正的主子的脚下,对刘宋一字不落地汇报双方每一件合同,来回周旋拉扯,两不相让的签订细节。
刘宋哑哑地笑了笑,勾了勾身边,爱宠的下巴——没想到,这小子,多少还算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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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那个,站在他们身边侍奉的,独眼,独耳的奴隶。伸出手,把阿全的两缕挡在脸前的长发,掖进耳后——
我要是把你心爱的男人也做成这样的奴隶,会很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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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很喜欢看见阿全害怕。
他害怕的时候,像一只柔弱,蜷缩,惊慌失措的小鹿。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这小鹿不会再反抗。
刘宋固然认为,sex中对方的反抗以及由对方反抗引起的,他自身的暴力——非常叫人兴奋。
但是,当柔弱,痛苦,气息梗塞的尤物,在他身下哀求他——你不要动他,我怎样都行。
刘宋有一种精神上变态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占据了权力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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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方面,刘宋案的案卷信息上,不会记载到当年真正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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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曾经是一个老实,甚至有点儿懦弱的乡村教师。他很不幸地和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相爱了。婚后,他的妻子也不断受到村子里一些健壮、下流、野蛮的男性骚扰。
刘宋那时刚二十岁,又怕事,又文明,不愿意招惹恶人,只有尽量贴身地保护妻子。但是,他的软弱只招来变本加厉的欺辱。有人开始当着他的面凌辱他的妻子。他最终想到的办法,只有逃跑。他决定带着孕妻搬到妻子娘家的镇上,希望可以逃开这段耻辱。
但是在他们以探亲的名义,坐着驴拉板车逃跑的路上。他们被截住了。
村里几个恶霸,压住了他。
就在露水沾湿了庄稼的,美丽的清晨,轮 。肩。。了他的妻子。
他们并没有伤害这个男的。
因为他已经去烂泥一样了。
他的妻子在剧烈的反抗和羞耻中流产身亡。结束了自己短暂,卑贱,受尽凌虐的一生。
刘宋特别可笑。
他甚至指望法律的公平。
最后他终于拿起了屠刀。
他的人生翻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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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产生sex的,精神层面的怪癖。
他要旁人围观他的现场。
就像当年,他自己被迫,眼睁睁,看着妻子受辱一样。
他痴迷于一种sex的幻想,就是占据别人的爱人。
这样,就好像,他,终于洗掉了岁月里的悲惨,成为了,权力的一方。
很多害人者,从前都是受害者。
但这都不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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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从床上起来,赤着身,吸着烟。
他还是对事业,更上心。
□□当然更赚钱。
但是你看,他又不缺钱。
他缺的是,凌虐这个世界的块感。
整个缅邦自由区——金占芭地区。
真正的黑暗王国的首领,刘宋,最专注的事业从来不是□□。而是□□掩护下的人**易与器官买卖。
他有许多高级客户。
他有许多条直接输送向中韩日,甚至欧洲地区的隐秘的销售网络。
他的这些高级客户,口味非常一致。他们只要挑选14岁以下的幼童做sex的玩物。
刘宋会叫手里的【货源】们,不论男女,按照客户的要求,穿上他们喜欢的衣服,有的穿裙子,有的抱娃娃——做出那些大人都会感到羞耻的动作——然后拍好照片,由客户们挑选和拍卖。
不被选中的,就会直接流入下级市场——直接送到娱乐场**鸭。
但是现在他的生意面临着一个问题。
中~国方面开始了又一轮的扫黑严打。
他们在西南边境省份右拐绑架儿童的【进货】链条几乎断掉。
他现在严重地缺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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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放在眼前。
照片上这个短发,带墨镜,胡须微蓄,瘦高而精壮,胸前挂着狼牙项链的男人。
刘宋弹了弹这张照片。
乡村教师的脑子转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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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班那个老狐狸,是备受联邦政府力挺,才除掉陈家势力,在大曲林上位的。
一个背靠政府的人,会与我冒险,去做获利并不如□□显著的人口买卖的生意么?
他或者对我真正要做的生意,一无所知。
而这位——太子呢?
他会成为我的机会么?
为什么——那个坤猜,偏要把他太子的爱人送来给我呢?
固然——我爱极了这尤物,是他知道的。
除了讨好我,可还有别的原因?
——
刘宋开始玩味——达班这两代掌权者的关系。
刘宋曾经就是历史老师。
他?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非常了解。
所以他也在自己打造的黑暗帝国里扮演皇帝。
他知道,皇帝最大的敌人,往往就是他的太子。
所以,把人家的爱人送给我做玩物——
是要借我的手,来帮他除掉那终将取代他的年轻人么?
刘宋感到,好玩。
好玩极了。
应该和这位太子见个面,关于生意,关于弑父,关于那个尤物——
我们或许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做我的合作者,还是被剜去眼睛,割掉耳朵的奴隶。
总有一样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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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刘宋叫他的爱宠好好的洗净,穿上一套时髦又精致的衣服,打扮得很漂亮。
阿全叫人蒙住眼睛——又被运出了刘宋秘密的山中宅邸。
黑布被摘下时,他看见自己置身在金占芭最大的一家赌场里。
栾巴颂在他旁边坐下,把一堆筹码放进阿全的手中。这个人搂住阿全的肩,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
咔咔,相机对准他们拍摄。
下午,但拓收到一个信封,没有写人名。
阿钰打电话,对猜叔信誓旦旦——
您放心。但拓真的不一样了。
他成熟了。遇事非常从容镇定。再也不会冲动。我爸爸都说。但拓这小子,颇有些猜叔年轻时的风貌了呢。
门,咣的被推开——
但拓像疯了一样冲出来——
阿钰傻掉了。等她反应过来,跑到窗口,只看见商会楼下,一辆车子,东奔西突,一骑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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