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
男人迅速躲开面前出现的腐烂手臂，右腿携着风刃扫去，那根手臂即刻断裂，腐肉稀稀疏疏随着骨头一同掉落在泥地上。
昨晚才下过雨，地面脏湿泥泞，男人看着黑靴边厚重一层的泥土，微微叹了口气，顺手捏住了袭来的半扇脑袋。
“我说。”男人声音顿住，右手指尖发力，“停下。”
此时外套内兜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俞安区有处巷子显示异常，有时间去看一下。”
“知道了。”
话毕，手中的头颅爆开，化作一片灰尘随风而去。
——
“喂？您好，是到了吗？麻烦您稍等一下，路上有点堵车。”
原途刚结束一单工作正往回赶，今天有新租客要来，本打算给人留个好印象，结果路上塞车严重导致差点迟到。
将车在路边停好，原途见到了那位新租客。
是个男生，背影消瘦，穿着米白色卫衣和浅色牛仔裤，背对自己站在民宿大门前，腿边还放着两个大型行李箱。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8点27，还剩三分钟。
原途深吸一口气大步朝青年走去，似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男生转过头，露出精致的面容，脸上还戴了副极为亮眼的黑框眼镜。
“你好，原途，是这间民宿的房东。”原途率先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
青年面露惊讶，紧接着回握住他的手：“你好，尤安，前天给您打过电话。”
房东先生的手宽厚温暖，对于常年体寒的尤安来说实在难得。
尤安低头，对方手背上有几处看着像是近些天留下来的细小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才刚长出新肉。
见尤安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原途解释：“工作时不小心伤到的。”随即将手抽出。
尤安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些失礼，便即刻转了话题。
“您竟然这么年轻。”他本以为这间民宿的房主怎么说也会是个中年男人，现在回想起前天两人的通话，手机那边确实是这样清朗的嗓音，只是他当时没太注意。
“这栋民宿是我父母开的，后来因为生意不好关门了，再然后到了我的手上。我没有管理经验，就尝试着租出去赚点外快。”
原途说得诚恳，年轻人之间的交流总是轻松很多，几句话后两人便热络起来。
“进屋吧，初春的早上还是很冷的。”原途推起行李箱，“我帮你。”
还未等尤安反应，他已经扶着两个行李箱抬腿走进院子，尤安只得跟上。
尤安进院子的第一眼，很多花。
有攀在墙上的，花盆里的，或是直接栽在土里，甚至通往民宿房子的石板路两边也专门挖了条绣球花路，只不过还未到开花时节。
东北角栽有一株三四米高的玉兰花树，粉白相间，花随风动，片片落花刚好被刮到二楼某间屋子的阳台上。
“房东先生您很喜欢花？”尤安惊喜问道。
他这人偏爱养花，在老家时院子里总是花花绿绿。不过大学离家院子便荒废了，毕业工作后更是因为工作忙加上租的房子空间有限，只养了一盆仙人球，离职的时候还落在公司了。
“喜欢，不过院子里的花不是我种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沾了那人的光。”
”还有，叫我原途就行。“
尤安想起什么，问道：“你在微信上说需要租客帮忙照顾的花是哪一株呢？”
若是这满院的花都需要他来照顾，就算他再是爱花之人，也忙不过来。
“没想到你还记得。”原途看向尤安浅笑，“不在这儿，是在房间里。我有一间花房，那里是我亲手养的花，很重要。”
两人没有在院子里多做停留，前后走进民宿，里面暖气开得很足，从外面带来的寒意顿时消散。
“你的房间在一楼，102。”
尤安朝着原途手指的方向看去，房间在最边上，紧挨楼梯。
“一楼还有一户，住在101。厨房也在一楼，最左边。二楼三间房是满的，我住在201，其他两间都是租客，有事可以随时找我，但我工作时间不稳定所以最好提前微信或电话联系我。”
尤安抬眼环视一周，点点头。
大厅是暖色调，奶黄色的墙面，木质地板，温馨舒适，看得出来装修时花了不少心思。
“103是花房，就像你刚刚问的，租房的唯一硬性要求就是需要租客帮我每天浇花。其他三个租客周一到周六每人两天，你是最后一个，只需要周日就可以。”
“花室里有专门的肥料水，只能用它浇花。”这点原途着重说明。
他最近的新工作总是早出晚归，照顾花，是他对租客的唯一请求。
浇花而已，小事情。毕竟之前租房的时候帮忙喂过宠物，给房东大姐接过孩子，甚至有次某房东希望他照顾对方卧床的父亲，尤安二话不说就跑路了，还好没有签租赁合同。
“尤先生，希望你照顾好我的花。”原途神色认真说道。
“叫我尤安就好。”
“好，尤安，拜托你，照顾好我的花。”
这语气？怎么像临终托孤？奇奇怪怪。
尤安郑重地点了点头，忽略这份怪异，看来房东先生真的很在意他的花。
两人签好租房合约后，尤安就推着行李箱进了102。
房间很宽敞，干净整洁，被很好地打扫过。整体色调是白灰色，恰巧是他喜欢的风格。
一室一厅一卫，如此划算的价格住进这里，尤安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先将床单铺好，再从行李箱里掏出陪了自己很久的兔子毛绒玩偶摆在枕头边，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原途：房间还满意吗？]
原途在签完合约后又赶去工作了，他在闲暇之余给尤安发了这条消息。
[尤安：非常好！]
原途的头像是一株白色的花，尤安没见过，不是常见的品种，尤安起初认为他是中年大叔这个头像也有一定责任。
尤安自己的头像则是那个小兔子玩偶的全身照，两个明明年纪相仿的人，风格差异却这么大。
是因为自己太幼稚吗？尤安反问自己，但他又立刻否认，果然还是房东先生审美过于成熟吧。
[原途：今晚有空吗？大家知道你搬进来打算给你办个迎新会]
[尤安：有空，在民宿吗？你晚上会在吗？]
他现在只认识房东先生，对于陌生人的聚会，原途是他这个内向人的唯一救命稻草。
[原途：在民宿，他们可能打算自己做饭，我尽量早点回来]
[原途：邀请你加入群《帅哥房东和他的四位租客》]
尤安进入群后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但其实只有201在和他聊，五个人的群她一个人聊出了五十人的热闹氛围。
正当尤安无从应对时，微信又蹦出一条消息。
[原途：群名不是我起的]
原途发完这条消息，随即将手机揣回外套内兜里，一双眼紧盯着巷子深处。
来了。
他身形一动，闪进巷子里，眼前骤然出现一张灰白**的人脸，对方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带着一丝凉意。
“能交流吗？”原途后退一步，距离太近了。
对方不开口，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再问一遍，能交流吗？我可以帮你，做你想做的。”
“真的？”她的声音嘶哑，像是一盘破旧的老磁带。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一人一鬼就这么在巷子深处坐下来，太阳已然高高挂起，他们隐匿在黑暗里。
半小时后，原途走出巷子，缓缓伸了个懒腰，阳光正足。他眯着眼望去东南方向，胸膛起伏，呼出一口浊气。
等着吧，报应很快就来。
原途没有急着做这单工作，他半小时后有一次客户回访，需要赶过去。
说是客户，但其实是他的一个好友。
陈旭阳的爷爷半月前去世，紧接着他就开始做噩梦，每次都会大叫惊醒，醒后睡衣都会被汗完全浸湿。
他这人原本睡眠质量特好，很少做梦，更别提能记住梦里发生的事儿了。
现在有苦难说，每天浑浑噩噩，经常上班时间打瞌睡，被领导发现了几次，甚至开会点名批评，就差说让他滚蛋了。
直到一周前两人吃饭时陈旭阳聊到这事儿，原途觉得他能帮上忙，和他回了一趟老家。
陈旭阳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告知自己的朋友竟然可以通灵。虽然他不是无神论者，但人就在他身边，俩人起码认识了七八年，他从未发觉。
原途在老人去世的房间里待了十分钟，门关着，没让陈旭阳进去，陈旭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等到原途出来，他躲开迎来的陈旭阳，走向北屋的电机柜前。
他半蹲下来将老旧的柜门打开，伸手在上壁摸了摸，拿出来一块裹着东西的红布。
“老爷子留给你的。”
原途将红布递给陈旭阳，手感很沉。陈旭阳打开，竟然是一沓子钱，目测五万块起步。
看着陈旭阳震惊的眼神，原途解释道：“这是老爷子给你攒的娶媳妇儿的钱。偷偷攒的，他怕你爸发现，也没让你知道。”
陈旭阳这时已经泪流满面，原来爷爷死后还想着自己。自从父母离婚后，他跟了他爸，但是那个男人从来不管他，再婚后更是把他扔给了爷爷从此不闻不问。
直到他考上大学在市里找到工作租了房子，那时他想接爷爷过去，可老头子说他不习惯在城里住，不愿意和他走，犟得很，自己留在了这间小土房。虽然陈旭阳有空就会回来，但也就是节假日才能有时间看看爷爷。
“那为什么爷爷这么挂念我，还让我做噩梦。”陈旭阳抹了把脸，不解地问。
“老爷子第一次托梦，苦口婆心说了一堆，结果你醒了什么都没记住，老爷子就急了，趁着托梦时间一直在说钱的事，你听不懂他就骂你是猪，你在梦里挨骂可不就醒了，结果以为自己是做了噩梦。”
原途想到刚刚见到老爷子时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老爷子认识他，陈旭阳经常带他来。小院里有块菜地，在这总能吃到最新鲜的黄瓜西红柿，爷爷的拿手菜爆炒土豆丝更是每次来都会做给他们吃。
看到老爷子现在也这么精神矍铄，原途安心很多，他答应了帮忙照顾陈旭阳，之后的路，便是老爷子自己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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