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包间里,温予年和谢余靠窗坐着,对面是刘姐和谢临辞。
在早餐店,刘姐喊住他以后,谢临辞也紧随其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望着他们。
四杯茶端上桌,刘姐:“谢总,我和小温单独谈谈。”
“可以,”谢临辞站起身,瞥向谢余,“走吧,哥哥?”
离开前,谢余握了下他的手,温予年瞧他一眼,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撤回视线。
见谢余离得远远的,温予年赶紧开口,准备坦白从宽:“刘姐,我……”
面前,一只冰洁的手举起止住他的后话,刘姐道:“你先听我说,我前几天收到大量狗仔寄来的照片。”
她从兜里拿出一叠相片纸,一张一张地摆到他面前。
从左到右,刘姐依次指着说:“这张是你生日那天被谢余搀扶着离开饭店。”
“紧接着,是你和谢余进入酒店。”
“而这分开的两张,是第二天你们在不同时间离开。”
温予年顿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原本理好的逻辑也说不出口:“这个很好说明,纯属巧合。”
那天晚上的事,谁都没料到,两个人都脱轨了。
“好,误会,”刘姐又翻开一张照片,“这张呢?还是误会?”
最后一张是在摩天轮上他们亲密地贴在一起,温予年欣赏烟花,而谢余正低头看着他。
“你可以说生日那天你喝醉了酒,意识涣散,那这天是什么?你被鬼附身才跟他亲亲我我?”
温予年想起那天遇见的圈内情侣,他们周围狗仔确实多,本以为不会关注到他和谢余,是自己大意了。
“刘姐,我慢慢跟你解释,是这样的,首先生日——”
“温予年!”突然的一声冷呵,打断他的话。
“你还要骗我吗?”刘姐说到后面哑了声。
半晌,她缓了缓,恢复正常:“你前几天在首都,还是在沐阳?”
温予年垂头:“对不起,你给我打的那两次电话,我都在首都。”
刘姐轻轻闭上眼,总算接受这个现实:“好,在首都。现在回到你过生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他也在为这事头疼,自己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是不知道谢余为什么会过来:“刘姐,就是喝了酒,然后遇到谢余,最后就那样了。”
“我要听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联络他,什么时候联络上的,怎么好上的?”刘姐每反问一句话,手指就戳一下桌面。
温予年气势哑火:“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想想起来?”
“对不起。”他连连道歉。
但刘姐依旧不依不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少和谢余接触?”
“说过。”
那件事之后,温予年在医院醒来,刘姐闭口不提他昏迷的原因,只说是自己学习太累,小病而已,后来考完试,他又忙着赶行程,很多事情都没问,等到几年后和谢余接触多起来,她忽然开始提醒自己,不要和谢余走得太近。
温予年只当是她站在自己跟谢余死对头关系的基础上,但如今想来,刘姐在自己学生时代并不是不知道这点,也并没有提出反对干涉交友。
果然还是那件事——地震时,他和谢余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一件足够让她心有余悸的事。
他选择沟通:“刘姐,我其实不太懂你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执着?”
“执着?我是为了你好!温予年,我从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开始带你,你是我的第一个艺人,我也是你的第一个经纪人,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单纯的金钱关系,我看着你长大啊,你的巅峰期,低谷期,平台期,哪一个不是我陪你度过的。”
“你要知道,不管我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你!”
刘姐没想到他会反过来问自己,喘着气说完,闷下一口茶。
温予年把自己的杯子也递过去:“刘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有些事,不知道也好,该让你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你要清楚,我跟你父母不一样,他们一心看钱,我对你都是真情,你的每一步我都下了心血的。”
温予年不理解刘姐在瞒什么:“我现在想知道全部,包括那件事,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我和谢余之间的所有。”
“你连那件事指的是什么都还没想起来,要我怎样告诉你?”
“一八年沐阳市发生过地震,我现在清楚了。”
刘姐:“谢余告诉你的?呵,当初说了,你们俩以后没关系,还是找上门来了。”
温予年愣了愣,她和谢余竟然私下见过:“不是他说的,是我想知道的。”
“你当着我的面,把胳膊肘往外拐?你去问问谢余,问他敢不敢把那件事说清楚,你去问!”
“他还在失忆,记不得这件事。”
“你维护他?”刘姐难以置信地笑一声,摇着头喝了口茶,“你想怎么样?合约快到期了,离开星辉娱乐,去他的工作室,还是说把我开了?”
温予年头脑一阵眩晕,全然没料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刘姐。”
“那我问你,你现在问我那件事,是什么意思?”
温予年沉寂半晌,不清楚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但很快,他的心告诉他,要想起自己忘掉的关键:“刘姐,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关于我失去的记忆。”
“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和谢余之间的事情。”
这是一场平等的谈话,温予年不再想让自己处在被动地位。
刘姐无言。
“还有我日记本里CD卡,是你拿走的吗?”
温予年之前一直觉得刘姐没有理由偷走自己的东西,可她今天剧烈的反应倒是显得有因了。
刘姐安静了会儿:"不是。"
“刘姐,你也没必要继续骗我。我那天给你发的消息,你忘了自己跟我说漏了什么吗?”
刘姐怔住,低下头,回忆起那天自己主动询问是不是缺了什么:“好,是我拿走的。”
“可以还给我吗?”
“不在我这。”
温予年:“那就请你亲口告诉我,里面是什么,跟那件事有什么联系?”
“别再问了,”刘姐把照片收回手提包,“我们的单独谈话到此结束。”
比起探究他和谢余的关系,刘姐显然更怕他问那件事。
温予年不可能轻易放过机会:“刘静芳。”
刘静芳猛地抬头看着他:“温予年,你怎么称呼我?”
温予年深深地叹了口气:“刘静芳,只要你告诉我你在瞒我什么,我就全盘托出。”
“我更希望我们的谈心,是对彼此坦白的时间。”
刘静芳咬着牙道:“你想和我撇清关系?以后?”
温予年瞧着她充血的眼白,狠下心来:“如果今天你走了,或许就是我们的未来。”
刘静芳眨眨眼,捏紧拳头:“好,你想知道是吧?如果我告诉你!”
“你父母,不是病逝,死于地震!你能承受吗?”
“我再告诉你,你父母死之前怀里抱着的不是钱,是你的照片!你能接受吗?”
“最后,我告诉你,你当年差点死了!你能懂吗?”
“懂我在外面,给你打电话,给你发消息,毫无回音的彷徨吗?”
“你不懂!温予年,你永远不懂我那年在废墟里找你找了多久,你也不懂当我看到谢余被救出来时,他跟我道歉,说你在下面,可能出不来了的绝望吗?”
“温予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刘姐擦去眼角的泪水,狠狠甩到地上。
他没想到,这一连串的话打破自己过往的认知。
也就是说,他的父母不是在一九年逝去,而是一八年的地震中像其他人一样掩盖在废墟里。
也就是说,他那爱钱如命的父母,在死前抱住的是他的照片。
也就是说,他本该和其他人一样死去,却偏偏忘记一切,无比从容地活下来。
温予年掐住自己的虎口,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可是,刘姐,你如果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我要怎么懂?猜吗?”
“我父母的事,你隐瞒。你等我的事,我忘了。我就算是想懂,也懂不了。”
“刘姐,我恳求你,不要再瞒我那件事了,我想知道的只是将我自己拼补完整。”
“自从回沐阳以后,我感觉自己像个空心人,离这个熟悉的城市很远很远,我看不清自己,就好像——”
“我是个早已死去的人,游离在所有人之外,而你们都在不断的提醒我,在所有人铭记过去的时候,我一无所知!”
温予年攥紧衣袖,喉咙发涩,回忆起和刘姐渡过的每一天。
第一次拍MV,她兴奋地给他介绍,帮他穿衣服,为他扣上演出服装纽扣。
第一次拍戏,她从头到尾一直跟着他,在监视器后面,比参与拍戏的他还要紧张。
以及二十四岁生日时,她站在台下,笑着对他招手。
一切的一切片段式地在脑海里闪回。
他每说出一个字,嘴里就泛起腥甜:“所以,现在可以从头到尾的跟我讲一遍吗?”
刘姐步步后退,腰间撞上藤椅,想起那天他躺在废墟里,明明奄奄一息,却还在笑:“我发过誓,不会再回忆。抱歉,小温,骗你瞒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只是想让你永远开心。”
“至于你和谢余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你要去追究过去,我也不会再阻拦你。”
“可能……可能是我的问题,我控制欲太强,或许我该放一放了。”
“记得明天还有剧组的围读,我会安排好人来接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刘姐提起包离开,没有回头。
她手上的包带勾起桌面的茶杯,杯子重重一声磕到地上,打碎在温予年脚边。
他想追上去的脚步凝滞在原地,迈不动任何一步,此刻平滑的地面化为沼泽,拉着他步步下陷,盖住呼吸,淹没头顶,沉入地底。
涌起的茶香也变得刺鼻,窗外不知何时,下起冬末淅沥小雨。
是自己错了吗?
难道自己不该问,不该找回过去吗?
他不确定了,谁能来告诉他?
温予年眼皮轻眨,雨滴啪嗒一声伴风斜飞进地板。
“哐当。”
包间门被推开,光线照亮空气中的浮尘,末端正好聚集在他的身上。
耳畔是不同的脚步声,一个匆匆忙忙,一个不急不缓。
影子挡住光亮,熟悉的红酒味信息素向他袭来,将他包裹在小小的空间里,最后是宽厚而又温暖的怀抱,就像昨天在车上一样,谢余脸庞挨着他的发丝,缓缓摩擦着。
看向茶楼下刘姐打车离开的背景,温予年嗓音不清晰:“谢余,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不是你的错。”
谢余回答得很快,因为他在见到刘静芳冲出包间,而温予年望着窗外愣神时就清楚,他错了,现在——
他后悔了。
“温予年,你没有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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