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叶慕凝睡到晌午才醒。昨晚回老宅时临近十二点，想必没人知道她回来了，所以今早一直没人叫她。
洗漱好下楼，客厅只有叶郁一个人。
她叫了句“小姨”，对方明显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午餐时间过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郁慢慢抚着胸口，抬头看她。
叶慕凝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抻着腰，说：“大半夜。”
“表哥送——”她揉揉眼睛，自然转调接下，“说我太吵了，在那儿他睡不好。”
叶郁不疑有它，喊林姨帮忙加热一下饭菜，又让叶慕凝先坐沙发上等一会儿。
“下午计划做点什么？”叶郁问身侧的人。
“我吗？去朋友店里帮帮忙吧。”
“哪个朋友？又是酒吧？”
足以见得叶慕凝先前有多少黑历史，一提起，就连叶郁下意识都以为又是些狐朋狗友。
她摇摇头，一副改过自新的模样，“那些早不联系了。”
“不联系好，你可得长点心，差点被人带坑里。”
“是是是。”生怕她小姨像她爸妈一样开始啰嗦，她急忙转移话题，“小姨，我听说前阵子程沫又出国了？”
“嗯。”叶郁淡淡应声，随后眼神放空，盯着电视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默默叹了口气，视线又移到她脸上，语气感慨道：“你哥啊，真是被那虞念迷了心智。”
她说起那天程沫来老宅找她告状的事。
听程沫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都是小孩子脾性，太过冲动罢了，也没有对虞念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她便要求江聿闻给程沫道歉，好好安慰几句这事就此翻篇。
谁知江聿闻第二天直接登门程家老宅，找到程沫父亲便将事情全盘托出。
程家要面子，也自知理亏，一气之下索性将程沫又送出国，说让她出去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叶慕凝从梁筑那儿听到过点风声，但还是头回了解其中细节。
想到程沫的下场，不免幸灾乐祸笑出声。
“你啊，还笑呢。”叶郁嗔怪瞟了她一眼，“为此程浔那孩子都和你哥闹掰了。”
叶慕凝瞬间僵住，不敢置信拍着沙发坐垫。
“真的假的？”
她哥和程浔那可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往常意见相左最多也是冷战几天，没多久就会恢复如常。
不至于因为把程沫送出国就闹这么僵吧，再说也是那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有错在先啊。
“程浔没救了，妹控到无药可救。”
“那毕竟是他亲妹妹。”叶郁很显然也站在程沫那边。
叶慕凝当然能猜出她小姨的想法，这事程沫固然有错，可江聿闻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和身边人闹僵，她心里不舒服，看不惯他的做法，却又因为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不忍心责怪他。
于是，这错只能怪到虞念头上。
人心都是偏袒的。
“小姨。”叶慕凝没忘记江聿闻交代她的事情，凑过去搂住叶郁的手臂，“咱们还是得讲道理嘛，这程沫错了就是错了。”
“还不是惯得她，天天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我哥都把她当亲妹妹似的，她还收不住她那点儿心思。”
“话是这么说……”叶郁心情复杂，“但那虞念，怎么——”
“怎么看怎么好。”叶慕凝果断抢过话茬，“我见过她几次，人很好的。”
“那好人多了去了。”叶郁执着道，“宝珈也好啊，模样好，家世好，性子好。”
“可我哥不喜欢嘛。”叶慕凝无辜耸耸肩，“这感情的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不喜欢了分开了，那能有什么办法。”
她偷偷瞥了眼叶郁的表情，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道：“再说了，宝珈姐也不喜欢我哥了。”
蓦地，客厅里传来一声重重叹息。
叶郁心里也门儿清，只是感慨，惋惜这么好一段姻缘。
“小姨，你就该放宽心，我哥都三十了，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你干预不了，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还不是——”叶郁停顿，思忖着这种事要不要和一个小辈讲起。但自己也心烦，或许说出来能舒服点，“还不是集团最近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叶慕凝一头雾水。
眼见着她哥天天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虞念面前晃晃悠悠，倒不像遇到什么难事的模样。
“很严重吗？”她问。
“你小姨夫说集团旗下食品线全线暂停。”
“那是责令整改的意思？”叶慕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罚了多少？”
叶郁摇摇头，没继续往下说。
“本来就是希望找个能帮他的，他喜欢自然更好。但现在出了这种问题，他还一门心思搭在那女孩儿身上。江家是什么狼窝虎穴他不是不知道，上面那几个的眼睛都盯着他呢。”
叶慕凝不懂集团这些事，但也清楚掌权人没那么好当。
可她相信江聿闻，相信他心中有数。
“小姨，我哥什么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提不就说明这事压根不需要你操心嘛。你就放宽心等着他解决，再说——”叶慕凝突然想到什么，缓和气氛道，“你先前不还说我哥就算没钱没能力，凭他那张脸也能活得好好的吗。”
“哎哟！”叶郁怕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冷不丁拍拍她的手，“我那不是随口说说嘛，还真能让你哥出卖色相讨生活啊。”
叶慕凝没忍住，幻想那场面兀自笑了起来。
随即又想到虞念，幸灾乐祸她哥那色相在人家面前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蓦地，笑声更大。
“这孩子，一天天缺心眼似的。”说完，叶郁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摇头。
叶慕凝摸摸自己的脑门，强忍笑意。
厨房飘来饭菜的香味，林姨喊了声，让她快过去吃饭。
叶慕凝起身，哼着小曲儿蹦蹦跶跶过去。
林姨怕她一个人吃饭无聊，干脆坐下看着她吃。
絮叨了几句，不知怎的就扯到元宵节那天。
她说她特地做了很多小七爱吃的菜，结果小七那天压根没回老宅吃饭。
“那我哥在哪儿过的节？庄格吗？”叶慕凝随口一问，头都没从碗里抬起来过。
“不是。”林姨压低声音，“在那女孩儿家过的。”
“你们怎么知道的？”
“打听的呗。”林姨声音又弱了几分。
叶慕凝机械般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夫人难过了好几天。”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叶慕凝咽下饭菜，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过年不都陪着小姨那么久了，也不差那一天吧。”
林姨没再接话。
-
三月初，某天虞念在店里收到一份快件。
是一张文化展的邀请函。
上月底她在网上看到这个展览时，抱着试试的态度报了名。
倒没想到真被选上了。
这是品艺公司举办的一场大型文化展，据说是为宣传传统文化提供平台。完全公益性质的一次展出，但涉及的行业不胜枚举。
能够获得一个展位，既可以宣传古法油纸伞制作工艺，到时候又能为他们的手作店增加人气。
许芙拿着那张邀请函左看右看，实在替虞念开心。
“虞念姐，品艺公司耶，去的企业肯定相当多。”
“是嘛。”虞念倒对这个公司没有过多了解，只知道它在文娱业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企业。
“当然啊！”许芙指指它的LOGO，“江氏集团旗下的，那能有差嘛。”
“江氏集团？”虞念接过那张邀请函，顺着她刚才指的地方看去，“是江氏集团旗下的？”
“嗯，有这个LOGO的都是。”
虞念眼底的光芒蓦地暗下去，捻着那张纸，默默走到大门正对的靠墙处。
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个LOGO，直到眼前渐渐出现虚影，她才回过神。
失落席卷全身，脑海中浮现的怀疑忽隐忽现。
犹豫再三，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号码。
“嘟嘟嘟”的提示音，对方尚未接通。
店里不是说事的好地方，她转过身走向大门，出门，寻着人行道边上一处僻静的地方站定。
手机屏幕显示计时。
瞬间，她直截了当：“喂，江聿闻。”
江聿闻在此刻接到她的电话尚处意外中，心情颇好地“嗯”了声，问她有什么事找他。
“我问你，那个邀请函是你让人给我的吗？”
“邀请函？”江聿闻顿住，“什么邀请函？”
“品艺文化展的邀请函。”
江聿闻心下了然，明白她打这通电话的用意，也猜到她又误会他了。
“集团这么大，要是我说这事不归我管，你信吗？”
虞念愣住，前一秒准备好的责备说辞堵在喉间，瞬间偃旗息鼓。
他不至于骗她。
电话那端传来强烈的呼呼风声，听起来像在室外。
虞念轻轻踢着树底下的石子，心虚地回了句“那是我想多了”。
“站那边吹冷风？”
低沉嗓音带着揶揄，虞念摩擦鞋底的动作一顿，心灵感应般抬头看向店门口。
江聿闻身形挺拔站在那儿。
他冲她晃晃手机，又重新贴近耳边，问她：“需要我过去吗？”
虞念迅速挂断电话，故作镇定走向门口。
江聿闻目光灼灼盯着她身影，见她走到跟前，抬手拦下她。
“邀请函什么样的，给我看看？”
虞念点头，一直没敢直视他。
进去，拿了东西出来，把那张卡片递到他手中。
江聿闻打开，挑眉看着那张贺卡信函，念着上面的名字。
末了，又看向她，说：“简陋了点，明年我让他们多花点钱。”
“无聊。”她抢回邀请函。
“再怎么说，送到你手里的邀请函，起码得镶点金边吧。”
虞念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调戏，可误会也不是无缘无故啊。
谁让他案底多，惯于安排一切，她才以为这是他动用私人权力给她拿到的机会。
见眼前人忿忿不平地盯着他，江聿闻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下意识的动作。
“好啦，别这样瞪着了，待会儿被风吹出眼泪，又该说我惹你哭了。”他微微弯下身，尽量与她平视，“我这嘴没个把门的，说了你不爱听的话，要不你打它两下？”
虞念举起手。
一把将他推出两步。
“得了便宜卖乖。”
江聿闻轻笑一声，又重新凑过去，“那你说，你这冤枉我的事，该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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