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心虚地阖下眼皮,微微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声音也是出奇的低:“说吧,你的想法。”
“要不你请我吃顿饭?既当赔罪,也当是这次入展的庆祝?”
“江总。”门口铃铛声清脆,被人推开,恹恹的男声传至两人耳中,“又来蹭饭啊?这庆祝也该是你请我们吧?”
殷文礼说完,双手插入外套口袋中晃悠到两人面前。见江聿闻和虞念靠得近,步子一迈,不动声色站到虞念斜前方。
江聿闻略过他的身影,无所谓勾勾唇,道:“我都可以。”
殷文礼点点头,下一刻便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冲里头大喊:“许芙,收拾收拾出来啦,大老板请吃饭。”
像蓄谋已久的酝酿终于找到突破口。
虞念盯着他的背影,暗道这小子绝对没憋好心眼。
许芙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蹦蹦跳跳跑了出来。殷文礼撞撞她的手臂,偷偷递给她一个眼神。
许芙接收到暗示,磨磨蹭蹭挪至虞念左手边。张嘴想说什么,胆战心惊瞟向江聿闻,又生生憋了回去。
江聿闻见人齐,又问虞念:“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虞念扭头看向那两个弟弟妹妹,无声询问。
许芙轻咳一声,说:“我都行,有饭蹭就行。”
殷文礼“啧”了声,状似无意开口:“你之前不是总和我提起那什么SKY餐厅吗,要不去试试?”
“江总请客,我这……”
单人最低消费五位数起步,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员工,哪敢蹭顿这么大的啊。
虞念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跟搭台子唱戏似的,瞬间明白殷文礼的想法。
他是想让江聿闻放放血,顺带给他个下马威。
虞念默不作声,等那俩小孩别扭地传递完讯号。
江聿闻浅笑一声,在他们商量好之前率先做完决定。
下巴冲门口一扬,提醒殷文礼关门。
能让他未来小舅子消消气,这点钱花出去哪算得上冤。
-
那顿饭之后,江聿闻再去虞念的手作店里,殷文礼的态度比以前又好了点。
虽说看他的眼神古怪,但不至于再打扰他和虞念说话。
三月中旬,虞念为文化展的展出做准备,和殷文礼一道去敦煌采风。
为期半个月。
这半个月内,江聿闻与她保持手机联系,偶尔也会收到一些她在当地拍的特色照片。
机票反复让许经序订了三次,最终却都被公司的事留了下来。
食品线问题尚未解决,江氏集团为此召开过一次股东大会。
明里是在商量怎么解决问题,暗地里却是对江聿闻的位置虎视眈眈。
江绍贤拉拢了几位董事,施压让江聿闻一月之内处理好事件,借口担心公司运作,还不忘扯扯他近期的贡献。
再后来,江绍贤坐不住了。
此时已至三月底,虞念和殷文礼直接回了灵市准备清明祭祖。
江聿闻很长时日没见过她,被江绍贤几个揪着不放,耐心早已耗尽。
等不到清明,当下便要送他们至死路。
大院里,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
借老爷子攒个局,就等唱戏人各显神通。
有人摆上饭后茶点,江聿闻坐在最末,慢条斯理品尝着。
两位伯母出去了,拉着堂姐一道在院里观赏那几株含苞待放的玉兰。没多久,江挽清觉着无聊,又重新回了大堂坐下。
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后来,老爷子说时间不早了要休息了,江绍贤自觉不妙这才没忍住开口。
说公司这一季度食品类亏损率太高,江聿闻却一直解决不了问题。
哪还顾得上什么兄弟不兄弟的,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江聿闻默默听他说完,回了句:“本也不是公司主营。”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先前我主管这条线的时候,那利润率是有目共睹的。旗下大部分项目都涉足食品,收益一直可圈可点。”江绍贤咄咄逼人。
言外之意也不过就是一句,我干得比你好。
江聿闻低声轻笑,云淡风轻瞧着他这出戏要唱到什么时候。
江绍贤继续说:“这个月我还和程家谈下一个项目。”
老爷子脸上总算有点反应,他皱着眉头,往末位瞟了眼。
又问江绍贤:“是程浔那小子?”
对方点头,眉眼间带着丝得意。
老爷子松散的眼皮耷拉下去,不再过问。
“程家在东城的商场年底竣工,品牌入驻降低三个百分点。”江绍贤挑衅看向江聿闻,试图在他脸上找寻到惊慌失措。
可惜,江聿闻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倒是江挽清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大堂哥,这话翻来覆去讲多少遍了,还有没有点新鲜的。”
“男人说话,你不出去赏花,坐在这儿瞎听什么。”江绍贤瞪她一眼。
主位响起两声清冽的咳嗽声,似在提醒。
江绍贤瞬间敛了性子。
江挽清被他这么一说,急脾气更是上头,什么男人女人的,他还歧视上了。
本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装模作样把那茶杯往红木小桌上一放,冷不丁哼了声。
“好好一餐团圆饭,原来是小七的鸿门宴啊。这有人怎么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呢。”江挽清阴阳怪气道,“你说是吧,大堂哥。”
江绍贤“你”了一声,还来不及怼回去,又被老爷子截了话:“好了好了。”
不轻不重的劝和。
江挽清可没那么好说话,这事开了头,就必须当面说叨清楚。
她神色冷峻看向江绍贤,说:“小七的本事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有些人偏偏觉得自己是个能的。也不动脑子想想,江氏发展到现在靠的是谁。且不说这集团是三伯创立的,能给某些人分杯羹合该着谢天谢地,还想着改旗易帜自己上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行!”
这话着实难听,江鸿霖敲着拐杖,不断提醒她。
“好了小清!都是一家人。”
江挽清欲言又止扫视周围一圈,那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又瞥到江少渊默默忍受的模样,最后还是没忍住。
“爷爷,我倒是把他们看作一家人才忍到现在,可您看,有些人的心思都用在自家人身上了。在其位谋其职,自己几斤几两就得心里有数,别被外头人吹捧几句,还真就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了。”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一直置身事外的江瑜源厉声呵斥,知道她和江聿闻关系好,但一家人没必要撕破脸。她起身,走到江挽清面前,示意她一起出去。
江挽清不情愿地叫了句“妈”,最后还是被她一个眼神赶走了。
这下,里屋大堂的氛围更是胶着。
江挽清一席话,直接让谈判降至冰点。
江绍贤心里有气,既气老爷子偏心江挽清,又气江挽清愿意替江聿闻出头。
他这个堂弟还真是命好。
一出戏唱到现在,他反而成了那个丑角。
江绍贤索性摊牌:“既如江挽清所说,能者居于高位,我也该为自己争取争取。”
“争取什么?”江聿闻冷漠撩起眸子,“是为你近期争取的股份,还是为觊觎老爷子那份儿?”
“江聿闻,你别胡说八道!”
“胡说?”江聿闻冷嗤一声,“我说话向来只讲证据。”
他看向主位,语调那叫一个慵懒至极:“老爷子,我这儿可还有很多料想说给你听听呢。”
江鸿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这话八成不是空穴来风。
可说出来,真就是好结果吗?
他浓白的眉毛一挑,声音浑厚:“好了,公司的事你们私下解决,我听够了。”
“可堂哥或许还没听够?”江聿闻颇有种誓不罢休的感觉,仍由身侧的江少渊怎么提醒都不为所动,“我这儿有一份资料,关于食品厂安全问题的资料,要不要看看?”
江绍贤微不可察咽了咽口水,没接他的话。
江聿闻紧追不舍,声音带着挑衅:“真不看看?这人瞧着倒是和堂哥有几分相似?”
江绍贤呆滞地屏住呼吸,不确定这是给他下的套,还是……
江聿闻冷笑,还是这么不堪一击。
早先他就有所察觉,于是特地让生面孔潜入其中找寻证据。倒真没想到,江绍贤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
他冷眼看着那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又风轻云淡宣布另一件让他崩溃的事:“另外,和程家的合作,好像我这边的合同先你一步。”
“怎么可能!”江绍贤急忙起身过去抢夺那份文件。
白纸黑字,印章签名,统统齐全。
他难以置信盯着江聿闻,可对方只是冲他挑衅地耸耸肩。
“你和程浔——”
闹掰是假的。
程沫那事,程浔确实心里有气,后来想通也就过去了。
江聿闻为公司的事心力交瘁,他已经没耐心和这些人周旋,于是索性趁着这次机会给江绍贤下套。
人一旦得意,就容易忘乎所以。
尤其是江绍贤这种急需向别人证明自己的人。
江鸿霖神色严肃看着下面几人为了利益争红眼的样子,蓦地气血上涌,止不住咳嗽起来。
眼见老爷子脸色变红,一群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乌泱泱挤过去给他顺气。
动静吸引来外面的人。
江挽清还以为是打起来了,急急忙忙跑进去,就见老爷子背靠木椅瘫坐着。
“爷爷,这怎么了?”
“都,都给我滚开。”老爷子猛敲拐杖,“让小清到我跟前来。”
一群人又乌泱泱散开。
江鸿霖被江挽清顺着背,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一看见江绍贤和江聿闻,气又不打一处来。
“瞧瞧,瞧瞧,真是大了有主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江挽清说话,“一个陷害,一个挖坑,心思全用在自家人身上。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不让挽清说话,可就她说的话最中听。我这还没死呢,就被人惦记上了。怎么,你们是打算我眼睛一闭就把这江家给分完吗?啊?是吗?”
大堂里瞬间寂静无声。
“绍贤,你来说。”老爷子点名。
江绍贤默默低头不语。
“城泽,你说!”
江城泽叹口气瞥向上位,劝他:“老爷子别动气了。”
话音落,只剩下江鸿霖的喘息声。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大堂里面色各异的人,止不住叹气。叹自己年老管不了几年,叹这些人心早就不在一块儿了。
“往后这些事,不必再到我跟前说。集团怎么运作是你们的事,我那点股份也别惦记着。要不是小清身份不方便,合不着你们在这儿争争抢抢。我今儿个话放这儿了,这股份就是捐了,你们也别想再沾半分。往后,不是真心来这儿看看我,和我老头子吃吃饭的,都不必再来了。”
江挽清抚着江鸿霖的背一顿,似也没想到事情怎么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老爷子连这种狠话都放出来了。
她瞥向江聿闻,对方只是淡淡冲她摇头。
神色再无异常。
江鸿霖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和江瑜源一道送他回房。
这出闹剧就这么不了了之。
江聿闻没追究江绍贤的事情,江绍贤也自知理亏不敢再提。那之后,几家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不再动作。
江聿闻解决了一桩烦心事,整个人轻松不少,去虞念那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虞念还问过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聿闻只说,往后无难事。
她没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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