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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避子汤

“你!”

“指挥使,本殿下不过是一时意气,口出狂悖之言,还请指挥使莫要同本殿下计较。”

“还有,多谢指挥使三日前在太极殿时助本殿下,同父皇求情,父皇这才免了我的死罪。”

袁裴山终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畏惧于靳星渊这位有“活阎罗”恶称的锦衣卫指挥使,因而好言好语道,话语当中倒是也有些许的真心。

“对了,臣光顾着同前太子殿下叙旧,险些忘记正事了。”

靳星渊说罢,他拿起手中握着的圣旨,打开念道:“陛下有旨,太子袁裴山无故顶撞君父,后深感自己德行有亏,愧为一国储君,自请废黜太子之位,去皇陵守陵,静思己过。”

靳星渊念完圣旨,便将圣旨随意地扔入铁栏杆的内侧,扔在了袁裴山的脚边,他又故作一脸惋惜地道:“前太子殿下,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在四位皇子之中,陛下最看重最宠爱的就是您了,哪怕您资质平平,可只要您不作大死,待陛下宾天,您定能安安稳稳地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臣原本还挺期待圣人百年宾天之后,您能够当上圣人的。”

靳星渊的眼皮垂下,一双黑稠的凤眸斜睨着狱房内在一张草席上坐着的袁裴山,他的话里话外满是遗憾之意,唇锋好似刀刃一般锐利,唇边轻飘飘地吐出的话语间暗藏深意。

“为什么?”

袁裴山听出来了靳星渊话里有话,可靳星渊不点明话中的弦外之音,他那一向蠢笨得有些不够用的脑袋瓜也想不出这位指挥使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

“因为前太子殿下,你是四位皇子中最无能愚笨,脑子空空,最好被臣掌控的一个啊。”

靳星渊嗤笑道,他眉峰挑得好似剑刃一般,一双丹凤眸的眸底全是哂意,充满了对袁裴山这个蠢货的轻视低看,看他时的嫌弃眼神,好似在看一只低贱的小虫子一般。

“靳星渊,你不过是我父皇豢养的一条狗,你凭什么这般轻贱我,凭什么这般看低我?”

袁裴山心中怒火丛生,他冲着大吼大叫道,他觉得自己就算再不济,也曾是金尊玉贵的东宫太子,一国储君,除了圣人,也没人胆敢冷眼看他,旁的人就算看不上他这个草包太子,面上却是得讨好逢迎他,时时行礼跪拜。

如今被关在锦衣卫的诏狱中不得自由,身着素白囚衣,被靳指挥使的那看爬虫一般的眼神一次,他心中那时有时无的自尊心感觉又受到了打压。

不过片刻的功夫,靳星渊已经第二回被袁裴山给骂做“狗”了,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发作生气,只是思索半晌。

良久,他幽幽开口道:“前太子殿下,你晓得么,臣年幼失怙,父母早亡,被镇远侯温明寒收养,作为表少爷长期借住在镇远侯府上,臣曾对温老侯爷有孺慕之情。”

“可温老侯爷嘴上说视我为半子,可实际上当我是个透明人,从不管教训养我,他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时常暴打我一顿撒气,他这般对我,因而府中仆婢媚上欺下,也时常排挤苛待我。”

“后来臣十六岁离开镇远侯府,入了锦衣卫,一路艰苦地朝上爬,经历过无数次的刀光剑影,生死一线,腥风血雨,终于爬上了千户之位。”

“臣成为千户后不久,在猎场刺客暗杀一事当中,以身护主,距离心脏一寸的距离中了剑镞,身受重伤差点死去,那一回臣因救圣驾有功,第一次得到了圣人的青眼。”

“再后来,圣人一路提携扶持,教臣权术心术,阴谋阳谋,还默许臣搜罗前任指挥使的一些足以致命的罪证,提拔臣成为现任的指挥使,臣这才有了今天的无限风光。”

“可圣人虽然愿意指点臣,教养臣,可却是像主人对家畜那般的饲养。”

“圣人会在臣违逆他的圣意的时候,狠狠地敲打臣,臣刚荣升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有一回得意忘形,竟然在派具体谁去北地赈灾这件事上试图左右圣意,便被狠罚了十鞭。”

“那十鞭抽在背上,鞭鞭见血,可是钻心的疼啊,要知道,臣自从成了千户,除了救驾中箭那一回,就不曾受过半点伤,不曾流过一滴血了。”

靳星渊小时候是很活泼很开朗健谈的一个人,可后来的重重逢厄,导致了他一点一点地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此刻,他却是难得的想要同前太子殿下叙叙旧。

靳星渊的星眸的黑眼珠子一转,他的眉眼好似覆盖着一层顽固不化的冰霜,笑着沉吟道:“所以啊,臣很艳羡前太子殿下您,如此草包的一个人,同废物一般,圣人居然一心一意地想要将帝位传给你。”

“你却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不甘心,弑君弑父,事情一朝败露了,圣人居然还拿臣作筏子,让你去守皇陵,多么轻飘飘地处置啊。”

“圣人还亲口嘱咐臣抹干净你曾试图投毒杀父,弑君夺位的一切证据,不管是物证,还是认证。”

“前太子殿下,臣觉得你的三弟袁屹海这般善于权术却又心善,善于阳谋却又正直,是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妙人儿。因而臣对不受君父半点疼宠的三皇子颇有几分欣赏高看,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顾影自怜,因此,臣愈发的讨厌你了。”

“前太子殿下,明日你就要启程去皇陵了,从此山高水远,还请殿下千万要保重身体,日日在皇陵内吃斋念佛,焚香祷告,日日后悔自己曾经干下怎样的蠢事吧。”

靳星渊说罢,转身就走,他一道绯色飞鱼服的身形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锦衣卫诏狱的门口。

靳星渊点了卯,便出了锦衣卫,一人一马,策马扬鞭,一骑绝尘地朝着甜水巷狂奔而去,身后一片马蹄踏出的尘嚣。

在暮色四合时分,他奔向甜水巷,奔向一片金色的天光处。

甜水巷。

夜色无边,乌鸦羽毛还要黑上三分的漆黑夜空中,星罗棋布,众星拱着一轮弯月,月色朦胧,冷泠月光洒在院中,洒下一片清辉。

净房内,沐浴用的大木桶中,苏皎皎整个人浸泡在暖乎乎的冒着热气的水中,只露出一个红扑扑的脸蛋,以及比凛冬的大雪还要白上三分的肩头。

她通常半绾着的云鬓,此刻沐浴时披散了下来,那一头如瀑布的三千青丝,浸泡在温热的热水中,一缕一缕长长墨发湿漉漉地挂着水珠,整个木桶内的水汽氤氲。

泡澡的感觉有些舒适,可苏皎皎心不在焉的,她心中苦闷,她此刻想晓得,自己到底要不要喝避子汤。一回不喝也没关系的吧?主要是那汤汤水水的,实在是太苦了点儿。

她从小嗜甜,畏苦。

因而她十分地不想喝这避子汤。

“蝶儿,你说,我要不要喝一碗避子汤啊?”

苏皎皎的红唇浅笑,她有些犹豫不定道,这个问题她晚问了三天,一直放在心里,却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苏皎皎还记得,她在芙蓉楼同靳星渊第一次**一度的时候,事后她喝了一大碗避子汤,汤药很苦,一碗药饮完,她的舌头半天都在发苦。

靳星渊那回曾经特意叮嘱过她,说她暂且不能要孩子。

如今,苏皎皎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乖乖地听靳星渊的叮嘱,事后喝一碗避子汤来避孕。

“苏姑娘,这爷走前没特地交代给奴婢,奴婢也不晓得啊。”

蝶儿正在帮苏皎皎搓背,素白毛巾轻柔地擦拭在苏皎皎的肩头雪肌上,她也蹙着柳叶眉,一脸的苦恼道。

“蝶儿,你明日去附近药房抓一副避子汤所需的药材吧,爷曾经是叮嘱过我事后要喝一碗避子汤的,只是我记性不好,有些忘记了。”

“哦,那奴婢听姑娘的话,奴婢明日一早便去甜水巷外,附近的药材铺购买避子汤所需的药材。”

主仆二人对话完毕,二人间再没有多言语。

苏皎皎享受着蝶儿的擦背服务,觉得惬意极了,她又将右手胳膊搭在了木桶的边沿上,示意蝶儿开始擦她的胳膊。

沾了热水的素白毛巾擦拭在苏皎皎的胳膊上一截藕白的香肌上,只是,视线内的那只大手,骨节分明,五根白皙手指如玉一般,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靳星渊的手。

“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皎皎一下子红了脸,虽然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靳星渊看过,可现在是在沐浴,又不是在行床笫之私,她还是觉得羞涩,因而原本就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蛋变得更加的酡红了,耳尖也泛红。

“过来有一会儿了。”

靳星渊的声音三分冷冽却也三分醇厚,好似这春去夏来之际,刚刚发酵好的一坛子烈酒。

“那方才,是爷在替皎皎搓背么?”

苏皎皎的红唇唇边虽然在发问,可心中却是肯定的,怪不得,她方才觉得自己肩头背部被毛巾擦拭的力道突然变得有些重。

原来,他方才就来了。

真坏,来了也不吱声。

倏地到来,令她又惊又喜。

等到苏皎皎沐浴更衣一番后,她穿着水红色的肚兜和同款水红色的小衣,香肩雪肌半露,她坐在净室的靠窗位置处摆放着的一个杌子上,冷泠月光透过雕窗倾洒在她的身上,半明半暗,月光下的美人显得更加神秘。

在她身后,靳星渊用他那经年累月都在舞刀弄剑的一双手,双手捧着一长条素白色的干毛巾,他在替她绞干头发。

“皎皎,今后你不必喝避子汤了,爷想同你有个孩子。”

等湿漉漉的三千青丝都被绞得半干半湿,靳星渊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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