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郑的视角
谢奕不在皇宫。
他奉皇帝之命,去向国外的公主们提亲。
我妹妹,尸骨未寒,他就这么忍受不了衾冷吗?
我因打击北国有功而获赏,但一点也不高兴。
我打算去大教堂祭拜妹妹,陪她说说话儿,路上却正面撞见皇帝新纳的情妇安夫人。
安夫人妖娆,打扮得花枝招展,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上好的脂粉香——据说是来自印度的香料。她黑发黑瞳,皮肤不似我们雪白,像是泥土的颜色。
我毫不怀疑皇帝会被她迷住——因为她的身材,她的脸蛋,还有她那股异域风情。
“谢郑大人。”安夫人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安夫人。”
“你是要去教堂吗?”安夫人问。
“是的。”
“我能和你一起吗?我也想看望皇后。”
“不必了,”我冷冷道,“请你原谅我的失礼,夫人您这样的装束,不适宜出席肃穆场合。”
安夫人笑了笑:“是我失礼了,请大人您代我向皇后转达哀思。”
我不欲多言,转身离开。
雪开始融化,道路湿润无比。阳光有些些许温度,照在鼻子上有些暖意。
我妹妹去世时,正逢日蚀。
是天主您在惩罚我们吗?
惩罚我们的懦弱,惩罚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就与罗家为敌?
我走进教堂,千万根蜡烛若天上的明星,彩窗投下长长的光芒。天使坐在浮雕上,俯视着我。神灵在黄金与象牙间弹琴唱歌。
“你们都退下吧。”
“是,大主教。”神父和修女们应答着离开。
我没有走进地下室,只是跪坐在神像下。
“是我的错,是我葬送了你,妹妹,”我想擦干未掉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如果我违背母亲的遗愿,不让你入宫,你现在一定好好的……我身为大哥,没有保护好你……你才二十二啊……我仍然记得,你以前的模样,小时候,你总是爱和谢奕胡闹,爱吃甜食,爱唱歌跳舞……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是合格的哥哥……”
烛火微微跳动。
“妹妹,是你吗?”
没人回应。
“是不是我让你担心了,”我忙站起来,强忍住悲痛,“你放心,我会坚强,我会好好照顾谢奕。我还会赎罪,尽可能帮助罗家……”
“我也不会忘记,皇帝对你所做的一切。”
终于,我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回荡在教堂,仿佛神灵也在回应我的悲伤。我现在是孤身一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转身走出教堂。
罗兰捧着一束白玫瑰,见我出来就迎上来道:“这是我对皇后的一点心意。”
“谢谢你,罗兰。”我接过。
“我来这是想告诉你,我马上要回南境了,罗柏已经求过皇帝,皇帝答应放我跟着他回家,”罗兰柔声道,“我想邀请你去奔流城做客。”
“做客?”我诧异道。
“你可以来我家散散心,”罗兰微笑道,“我听罗柏说,开春之后,奔流城特别美,有金色的迎春,白色的水仙。你伤心,需要排解一下情绪。”
“会给你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不怕麻烦。再说了,只是邀请朋友到家里做客,应该没人会说什么吧?”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将谢奕一个人丢在皇城。”
“你们可以一起来呀。我听说谢奕去国外了,或者,你可以在南境做客,等他一回来,你就到皇城来,如何?”
罗兰的眼睛像小鹿一样,让我不忍心拒绝他。
况且,我刚向妹妹保证,要和罗家交好。
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应下。
罗兰的视角
妹妹还是不和我们一起回家。
“也许她喜欢宫廷的生活。”罗柏站在马车前,替我正了正帽子。
我弹掉落在他鼻梁上的薄雪,微笑道:“也许吧。希望她在这儿能开心。”
清晨阳光明媚,皇宫笼罩在浅金色的雾气之中,不时几声鸟鸣自雾中传出。
我妹妹戴着花朵般的帽子,匆匆赶来:“差点睡过头了,没有来送你一程。”
“我可等你好久了。”我想故作轻松,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好久没回家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妹妹抱了抱我,随后看向罗柏和谢郑:“也希望谢郑大人能在奔流城玩得愉快。”
“我会的。”谢郑微微一笑。
我忙拉起罗柏的手:“你罗柏哥哥会好好照顾我们的。”
妹妹抿唇,没有说什么。
罗柏淡淡道:“该走了。”
“哥哥,”妹妹不舍道,“现在短暂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重逢。”
“我知道!”我想掩盖住心里的悲伤。
“我每周都会写信给你,你也一定要写信给我呀。”
“当然,我还会给你寄来南境的花和种子。”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再骑马了!”妹妹瞥了一眼罗柏,“如果我隔两周没有收到你的信,我会默认你出事了,到时候,我会披荆斩棘前来救你。”
“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会来救你,不管刀山还是火海。”我最后再拥抱妹妹。
过了一会儿,我松开她,被罗柏扶着上了马车。谢郑也上来了。
“咕隆咕隆”车轮开始碾过石板路。
“哥哥!”
我忙从车窗探出脑袋。
我的妹妹,踩着未融的初雪,鬓边被金色的朝阳点亮。她挥舞着手帕,像一树梅花。她另一只手提着裙摆,追赶着我。
“小心摔倒!”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哥哥!哥哥!”阳关在她的耳朵不断闪烁。
她的帽子落下,在雪中飞舞。
我永不遗忘这一刻。
罗柏的视角
罗兰在我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我倒是乐得如此亲近,但还是担心他哭伤了心肺,于是劝道:“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我们可以和谢郑一起入宫呀。”
谢郑也道:“我已经嘱咐过皇城的修女,让她们常常去看望罗鸢小姐。”
“谢谢你,谢郑。”罗兰抬起头,抽了抽鼻子。
“你把我衣服都弄湿了,”我戳了戳他的脸,“赔我。”
罗兰没好气道:“我正伤心呢。”
我忙道:“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罗兰嘀咕一声。
我不语。
“罗柏,南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谢郑问我。
我道:“南境界的领土位于天堑‘一线天关’以南,多山与丘陵,气候温和。南境的首府奔流城位于大盆地平原中央。”
“嗯,我听说罗家自有文明和文字起,就统领南境了。”谢郑道。
“是的,”我想起了被皇帝夺走当战利品的荒鸣剑,“南境多毒蛇猛兽,瘴气也有毒。罗家的先祖凭着毅力与勇气,带领南境的百姓不断开辟新土地,最后终于建立起了南国。”
“真是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谢郑感叹一句,随后道,“我们谢家的先祖带领受到迫害的信徒,跨越重洋,在东境建立城市。一家之主,一方之君,要肩负起庇护子民的责任,才能受到爱戴。”
我不喜欢听说教,只敷衍地应了几声。
罗兰起了兴趣,问:“那东境又是什么样的呢?”
“东境多平原,海岸线曲折多优良港湾,是我国商贸的重要枢纽,”谢郑道,“首府是福音城,百花大教堂就坐落在那。”
“那你们比南境有钱吗?”罗兰问。
“大概吧。”谢郑自豪地笑了起来。
“南境物产丰饶,土壤肥沃。东境虽然多平原,但大都是红土,种不了什么农作物。”我道。
罗兰若有所思,又问:“那西境和北境呢?”
谢郑道:“西境多山,也多矿产,主君是伍家,首府是珠光城。北境与北国接壤,气候严寒,主君是维家,首府是呼啸城。”
“北境的确气候恶劣。”罗兰缩了缩肩膀。
“那皇帝陛下的家族呢?”罗兰又问。
谢郑道:“朱家本是大陆一个已经分裂的大帝国的军阀,前来征服岛国。”
“他们是外来人?”
“是的。”
“为什么四方的封君不联合起来对抗外来者呢?”罗兰问。
谢郑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道:“当时南境一开始自诩固若金汤,所以袖手旁观。西境和北境殊死抵抗,连连败退,南境这才加入战场。至于东境……”
“东境不敢违背教皇的命令。”谢郑道。
罗兰没有再问。
树枝不时敲打在车厢顶,车轮碾压过鹅卵石。
罗兰好奇地盯着车窗外,道:“好像没有那么冷了,没有下雪。”
雪化后的土地格外湿润,像是黑色的玉。被收割后的冬麦残杆被堆在田垄,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空气好清新。”罗兰笑道。
“一切有些似曾相识呢……”罗兰苦笑,“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心下一惊。
“我们是去奔流城城堡还是去……我妹妹说的那个流水山庄呢?”罗兰问我。
“去……流水山庄吧……”我有些担心。
“怎么了?”罗兰问我。
“没什么……”我有些心虚。
谢郑又为我解围:“我听说流水山庄是全国最美的一处庄园。我真的很期待。”
“我也是。”罗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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