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靠岸,长长的踏板进船身,进深略宽,夹板上载满了马甲衬衫的侍者,其中一个中年侍者领她走上一道铺着厚地毯的气派堂皇的楼梯,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相当恢宏的礼堂大门门口。
敲门片刻,门轻轻开了,柳殊当门而立,妆容精致,黑色礼裙贴合曲线,修长天鹅颈戴着闪耀的钻石项链,美得明艳动人。
柳殊看着她,说话声音含笑,“蓁蓁你今天真漂亮。”
柳殊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样亲和温待的,说完了欢迎,便引她进屋。
她进门,扑面一股暖气,夹杂着熏香,还有那些花香,房子里铺满了整个墙壁的玫瑰,白玫瑰,高洁清傲,装饰的人肯定很用心,很懂衬托美人。
门厅光线偏黄暖,房间中心是室内泳池,远处娱乐设施丰富,富丽堂皇的人间天堂。她打量过去一间屋子里约有六七人,男女皆有,坐在那边浅声交谈,与她预想中的热闹喧嚣场面相去甚远,想来柳殊也是不好热闹的人。
这些聚在一起的人似乎她都不认识,她不动声色地用视线打量那些陌生的面孔,没预料到最应该出现的人还没有出现。她转眸把目光落在身边柳殊脸上,既然柳殊没有开口问她,她也不能先问自己的哥哥为什么没有出现。
这是柳殊的场子,主人公也是柳殊,她用自己编织联系着属于自己的朋友和客人,当然也不会忽略她,柳殊带她穿梭在人群中介绍她给大家认识,双手以保护的姿势搭在她肩上,“这是言蓁,大家帮我照顾好。”
言蓁被柳殊带着介绍给众人后刚落座,有人就忙着递酒到她手边,“不知道你想喝点什么。”
言蓁看到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她道谢,接过。
男人攀谈起来:“你是言汜的妹妹吧,以前从没见过你。”
言蓁端详男人的脸,不认识,“我之前在外面念书,很少跟着出来。”
言蓁视线落在面前,茶几上的三层圆盘里放着切的精致水果,几十个交叠的高脚杯倒着香槟,那人随便问了几句家常,最后介绍自己是程京语。
言蓁笑而不语。
他又搭了几句话,言蓁只简单的摇头点头,虽然不至于太冷漠,可也绝不大热情,少了亲近之感。
他想,她有一副冷淡的性子。
已过六点半,话入正题,程京语从她身边起身,看向女主人,“柳殊,你们家江先生还来不来?”
船还在岸边,男主角没有到来,这艘巨轮依旧没有远航的打算,还得停泊等候一个不知道到来时间的人。
柳殊从那边低声说话中直起身,笑容依旧,“他下午说了要过来,不过遇到点事,若是赶不上,我们自己先庆祝也是一样的。”
“赶不上?”这种借口在男人眼中显得敷衍,程京语说,“那你今天组这个局你最想见的人不来,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几个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好时光。”
柳殊依旧在笑,笑容终究淡了不少。
程京语也不忍去看她的落寞,低眸提醒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言蓁,“言蓁妹妹,没看你嫂子难过吗,打个电话催催你哥。”
言蓁扬起眉毛,感到有些惊讶,她同言汜也已经很久不见了,要让她打电话过去吗?
心里闪过拒绝,可无法直接开口。
柳殊端起杯子走过来,“你别跟蓁蓁乱讲。”碰上男人的杯子,知道男人是为她说话,温声替言汜解释,“实验数据出了点差错,要是他不来,也没什么,过后补上就是了。”
程京语没什么表情笑了笑,在柳殊走开后,却还是把目光落在低头不出声的言蓁身上,继续道,“打个电话吧,你嫂子体贴懂事,可再怎么说今天是她生日,你可得帮帮她。”
随着他的话,言蓁视线落在云淡风轻的柳殊身上,今天她的生日,她怎么看不出柳殊的失落呢,柳殊不催言汜是因为体贴理解,而言汜……她这个家人去打个电话问一问怎么说都是举手之劳,今天来参加生日宴的都是柳殊的至亲好友,大家都向着她,心疼她,而她同样也不该冷眼旁观。
可……她和言汜最近的关系和彼此的态度太过陌生。
思忖几秒后,言蓁在程京语视线里抬起头,“好。”让柳殊在生日里开心比她面对言汜别扭的心思更要紧些。
邮轮外甲板,天和海面铺满深蓝的夜色,她在风声中拨通了言汜的电话。
“哥。”那边很久才接通,她先出声叫了他。
“蓁蓁。”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清冽,该庆幸吗,他起码没有不接电话。
“你到哪了?柳殊姐这里在等你。”
“还没。”他答。
“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呢。”
“你们先开始,不用等我。”
依旧是那么冷漠的口吻,想了想,她还是出口提醒,“哥,今天是柳殊姐生日,可是她看起来很失落,笑得很勉强,你尽快过来吧。”
他短暂沉默没正面回应,只说这边还有事要忙,而后挂断了电话。
言蓁垂了唇角,他是嫌她多事吗。
回到内部,程京语立即凑过来,问她情况,言蓁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说具体情况不知道,可能来得了,也可能来不了。
时间走过八点半,邮轮还停靠在岸边,到最后柳殊似乎也不再期望,众人推来蛋糕,熄了灯光,为她唱起生日祝福歌。
这时候,大门被打开了。
那一瞬,柳殊眼睛闪过亮光,长身玉立的男人立于门口,衬衣西裤,身形气质卓越清绝,他总是有让人黯然失色的本领。柳殊轻轻地笑了,缱绻温柔。
言汜终究还是来了。
言蓁怀着松了口气的心情看着言汜的出现,他在众人目光中走向柳殊面前,用口型无声说了句抱歉,示意众人继续。
“该许愿了!”有人兴奋提醒。
言蓁只见言汜眉眼沉沉,转头看她。
她朝他笑了笑,很快就被许愿的柳殊吸引了视线,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摇曳的烛火中,柳殊双手合十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家人朋友健康。
第二个,新的案子胜诉。
最后一个是,“言汜,我们在一起吧。”
清晰的,期盼的,爱意的,终年缠绕心间的情意终于倾之于口,捧着真心奉上的勇敢女子。
寂静过后人群中爆发掌声和惊呼声。
轻盈又沉厚的轰鸣敲击在言蓁的耳膜。
她不禁望向言汜,而男人静默在原地和柳殊对望。她想不出言汜现在是何种感受,毕竟面前站的这个女人是他多年的好友,信赖和亲近的好友,也是爱他多年的女人。
为此触动心弦,也不是没可能。
程京语贴近凝滞的言蓁耳边,“言蓁妹妹,别光顾着震惊,该笑着说恭喜了。”她对上程京语笑意朦胧的黑眸,弯了弯唇角,驱除那些繁杂的念头,告诉自己这是好事,他们从大学期间一起走过来,属于终得圆满。
再侧目满脸都是笑意。
身处视线中心的男人始终沉默着,冷静深沉的像是局外人,他的淡漠使得刚刚热烈起来的氛围又变为凝重。
柳殊的愿望许完了,她甚至忘了吹蜡烛,就那么满怀希望的望着她心爱的人,烛火烧的热烈很快到了底部,蜡油滴在奶白的蛋糕上,程京语突然出声带动人群欢呼,“在一起!在一起!”
这些朋友作为观众很有眼色跟着念起来,在一起!在一起!一字一句都是催促。
言汜用余光扫过躲在人群里围观鼓掌的言蓁,她在微笑,在期待这场告白有浪漫的结局,没有人知道他的指骨微微泛白。
言蓁从他的瞳孔里窥见盈满难以言明的暗晦破碎,那冷冽眸光里竟然有无可奈何的身陷沼泽。
他的目光是慢帧长焦镜头,缠绕她默不作声的冷漠,最后如雪般零碎的坠落,又如雪般消融。
言蓁在他的目光里,感觉到心虚和恐慌。
她躲开视线,他不该在这时候看她。
然而她的躲避被她看在眼里,他就那样讥嘲地拉了拉嘴角,他眸光微黯,顷刻间犹如清雾里的高山一寸寸寒远起来。
柳殊从始至终微笑着,哪怕长久的等待已经让她望向心爱的人眼含濡湿,她只是看向他,言汜的迟疑撕扯着她的心弦,脸庞唯美中带着慢慢熄灭下去光芒。
失落显而易见,却还是再次鼓起勇气地开口,“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好吗?”
沉默蔓延在每个人的心间,两边的观众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地僵下来。
要失败了吗?
各个方面都无比匹配的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情谊不是吗?
沉默凌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言蓁有些筋疲力尽地往后退了几步,程京语的高大背影刚好能挡住整个她,她默默低着头,却也屏气凝神关注着中心两人的动静,故事的走向。
直到故事的男主人公牵着女主角离开场地,走出大门,像电影最后留有悬念的终局。
众人皆是一愣,短暂沉默后,有人出声鼓掌,仿佛告白成功了,当然也有人一脸凝重刚才言汜长久的沉默中认定这不是告白成功的表现,神色各异。
不过最终,屋内几乎大部分人都开始开心庆祝。
不知道结果,他们也只能往好的方向想。
眼前的喜悦漂浮在房梁上空,漂浮在烟雨缭绕的海面,挖空了言蓁所以思绪,她有点像被上了发条的木偶,没有自主意识地跟着微笑,摆出可喜可贺的表情庆祝他们的幸福。
一片热闹庆祝中,她望向他们离开的出口。
言蓁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普通的晚上,历来低调的柳殊会当众告白,他们的感情这么多年都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谁都没有再进一步,可是柳殊竟然那么勇敢的在她三十岁生日这晚为这段关系向前走了一步。
言蓁此时还来不及细想,后来再过几天回忆起这晚的波涛起伏时,只觉得柳殊的告白宛如一枚炸弹就那么就恰好落在她的隐秘世界。
程京语又坐在她身旁问她,“你不为他们高兴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一起?他没有正面回应不是吗?”她问出心中疑惑。
程京语耸耸肩,显得不那么在乎似的,“即使今晚上不在一起,以后也会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你见过你哥身边有别人吗?”他无奈又感慨地笑了笑,“他们两个呀,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的。”
程京语的话给言蓁带来沉寂和空茫。
刚刚他看过来又移开的那短暂的视线,缠绕她心脏的钝器细细清除那些剥落的锈迹。她静静站在推进他走向自己宿命的人群里,微笑的样子应该很是刺眼。光是想想躯体里都骤然阵痛,她捂住胸口,像是本来永驻在心脏间的长生花枯萎了。
言蓁不确定如今她的心思。不明确他凝视她许久的眼神。她是否付出了无可挽回的代价,她不敢去细想。
热闹随着两人的离开变为安静,灯光重新亮起,无处遁形的躯体令她的神经末梢发紧,她觉得好累,想回家躺着。
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都是她和这群人等待着,那两人再没有回来,直到程京语接了一通电话后出来主持善后工作,语气愉悦地请大家散场。
言蓁坐在那里,直到程京语凑过来送她回家,“言蓁妹妹,他们不会回来了,我送你回家吧。”
言蓁沉默地抬眸。
“脸色有些不好,哪里不舒服吗?”程京语有些讶异地捕捉到言蓁有些苍白的脸。
然而女孩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言蓁下邮轮后在岸上往回看了一眼,这艘豪华的邮轮终究没有出海。
一路上,程京语有意攀谈,说起柳殊和言汜的牵扯十多年的情感纠葛。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
言蓁眸光微动。
所以说结局已经确定了吗?她在意外后心里铺天盖地地淹没一阵情绪,思绪涣散起来,她紧紧掐着手心,她不想深究那情绪,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那两人的消息,只是等不及想快点抵达家里,淋浴,扑到床上,呼呼大睡,她真的好累。
真的好累……
言蓁面色苍白地走进江家,周姨被她脸色吓了一跳,担忧地跟在她身后问哪里不舒服。
言蓁的声音虚弱极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这晚江家司机也在言蓁后脚回来,他下了车急忙找到周姨,问小姐回家了吗?
“小姐已经回房休息了。”
司机松下一口气,说少爷让他去接小姐,当他去的时候已经散场了,小姐的手机也打不通吓坏了他。
周姨安慰他有朋友送言蓁回来,他才安心地走了。
言蓁从回来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她醒来后躺在床上有些怅然若失,不明白心里的空洞为什么越来越大。
从那以后的一个月,她没有再见过两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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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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