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高冠，眉目清绝，是若水墨写意般利落。眼睑缓长，低垂时睫似落羽。唇色极淡，玄色大袖间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天青色的杯盏。
陆行往前一步行礼，“家主，三郎来见。”
那青年低垂的眉眼轻抬，不过是寻常的一眼，无有任何压迫意味，甚至瞧完后只是指着一旁位置叫他坐下，可祁深就是觉着像是被剌下皮肉般的惊惧。
明明是会让人心生亲近的美好皮相，可因着他是祁玄，就让人只能惶恐不安。
“听说你与章邺徐氏有些联系，近来如何？”青年声音清润，只是话语的内容却是叫祁深如坐针毡。
本就提起的心更是一下被攥紧了。
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件事，与章邺徐氏的联系其实也不过是刚刚起头，倒也不是旁的想法，只不过想为自己求一份助力罢了。
这件事因着隐秘，又是辗转几番的关系，想着没有人注意到，可是没有想到祁玄竟然已经知道了。祁玄问的是最近如何了，那就是已经对他们的联系十拿九稳了。
虽知道祁玄是什么样的人物，可此时还是为之震惊。
但是和章邺徐氏的联系到底也没有损害祁氏，祁深便也承认的痛快，定下心，“徐家是念着咱们家的面子上与我联系，只是他们家是萧氏的姻亲，很有些举棋不定的意思。”
见祁玄听着，祁深倒是觉得要是得了这份青睐倒也不错，一时更积极起来，连胆怯都去了几分，“今日我去拜会了祁安堂叔家的老太太，那位老太太就是出身萧氏，萧家那位娘子就是在她本家的孩子。我是想通过这位也瞧瞧他们对徐氏的态度。”只是还没提起这话头便叫人家撵出来了，这尴尬事祁深自然不提。祁深提起萧殊夷，倒是不为旁的，因为她便是徐家摇摆的原因之一。
要说徐家，那不愧是萧家的姻亲，从境遇处境上来说，也与萧氏颇为相同。只是眼瞧着如今形式，徐家退了一步，萧氏与魏氏的联合才终于落到实处。如今徐氏正处在极为尴尬的位置，能接受祁深的橄榄枝，也是瞧着祁深主枝的身份，是在给他背后的家族瞧。祁深本想先捞着些好处再把这事情传递给家里，没想到这事情这么早就叫人发现了。不过要他说，他不明白萧氏为何选择魏氏，而不选择祁氏，萧氏可比徐氏叫祁氏看重了。
魏氏萧氏这明面上的合谋不是稀奇事，甚至这也是魏氏与萧氏联合后要授意宣扬的。到底有些摇摆不定的人在观望。
祁玄不觉得稀奇，他向来对于这些不甚在意，所谓人之贪念，自是所见愈广阔则心生妄念。魏氏从前被选中，如今则也可以被抛弃。
祁玄听得无趣，徐氏其实早就有交好的意思，只是他觉得这家人未免摇摆的太快，叫人想不起来他们祖上的风采了。
不过萧氏日渐显露，倒是叫徐氏更沉不住气了。祁深已是他们在祁家铺出的好几支引箭了。只待其中任意一支带回想要的消息。
陆行见祁玄兴趣缺缺，知道他只是想看看徐氏到底如何态度，如今是确认徐氏如今大不如从前，毫无风骨，更失了意思，这便请了祁深出去。
一室静谧，唯有中堂穿过的风拂过外头摇曳的竹叶，发出些沙沙声响。
祁玄依旧倚坐在宽大的圈椅上，极肆意的姿态，叫他做来，自有些风流意味。紫檀狼毫随手搁在青沥宣纸上，上头字迹金钩银划，是熟悉的祁氏帖，只是全是字迹主人的章法。
“徐老爷子故去，底下不成气候，如今家主也不是为着继承培养，多少想的不周全。”
要下雨了，天色阴沉，黑压压的云朵似乎酝酿这一场暴风骤雨。侍女捧着风烛来给小台上的烛台都点亮，因着祁玄不喜门窗紧闭，只四处都开着，风卷进来吹动，侍女一一碰上琉璃罩子。
徐行知道祁玄听见徐家这般做派，定不像瞧旁人那般淡然。
半晌还是说了一句，虽然以家主的性子并不会如何，只是徐氏到底比起旁的不同。
祁玄身量极高，此时站起来，衬着随风而动的宽袍广袖，好像欲乘风归去的仙人。
祁玄瞧着堂前的竹影，依旧是那清润的声线，只是多出许多慵懒，“底下人没头苍蝇一般，掌家的人也跟着没有脑子。投诚也叫人瞧不出价值。”
饶是知晓家主的性子，陆行也不免无语，亏他还想着家主念着过往一点旧情，有所感怀，原不过还是同样的恶劣性子。
“魏家定下的是哪个姑娘？”
揭过徐家，祁玄倒是想起来问这桩姻缘，与他来说，魏氏选谁他并不在意，只是想起个有趣的小事。
“是萧氏的大娘子，颍川侯的女儿，她母亲便是徐氏出身。”这些对于徐行来说是随便都能说得上来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小姑娘。”意料之中的语气，祁玄听见联姻时候就想起来那个丫头。
这个语气，徐行愣神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个姑娘是谁了，一向端肃的他也不免有些惊诧。
萧氏大娘子可是玉京城贵女头一份，行止有度，风仪出众，可正是这般，陆行才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从前见过这位娘子，虽是旧年往事，可他也实在不能将那个无法无天的魔星与如今这位风评绝佳的娘子联系在一起。
从前在徐府，便是家主这种恶劣性子也叫那魔星治得头疼，这样的人物怎么如今竟是成了最规矩的标杆了。
一时间徐行对萧氏肃然起敬了，竟然是如此厉害人家，可以把那魔星培养成淑女，着实是大大的厉害。
祁玄也觉得有趣。
因着旧事也为了给他磨性子，祁家把他送到徐老爷子那去，十二三的年纪，一整个天不服地不管。徐老爷子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只差两眼一黑晕死过去，没等他得意，那丫头便来烦的他头疼。要他说，那性子比他不遑多让。
只是如今听着，倒好像大不相同了。
是爱端着的祁大爷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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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原不过还是同样的恶劣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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