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亭,台阶清白,转眼至寒冬。
这些日子,随着药物的调理,徽柔的身子逐渐愈合,精神倒也比别日好些,只是好些时候盯着一个地方许久发呆,一盯便是好几个时辰。
朱朱在一侧拉着徽柔,举着怀里的布偶给徽柔看:“大姐姐,布娃娃,布娃娃。救布娃娃。”
徽柔揉了揉朱朱的脑袋,不解朱朱为什么要救布娃娃,垂首凝视朱朱手里的布娃娃,只觉得眼熟,但是仔细一想,却不知为何,似乎记忆里也没了布娃娃的相关记忆。
朱朱见徽柔不为所动,不免着急,拉着徽柔就要往外走去,若非是前来接朱朱回去的俞娘子看见,徽柔便跨出门栏。
徽柔定定看着俞娘子,看了许久才俯身行礼:“俞娘娘。”
俞娘子点点头,将徽柔请回屋里,“外头风雪大,公主身子尚未好全,若是再遭了罪,你姐姐又该伤心了。”
徽柔点点头,虽然心里总是有些不适,但想着姐姐日渐花白的头发便按耐下心里的冲动。
朱朱拉了拉俞娘子,软糯糯道:“姐姐,姐姐,布娃娃,救布娃娃。”
俞娘子只觉头皮紧绷,看向发呆的徽柔,也不知徽柔可否猜到了什么。
瞥向仍然晃着那布偶的朱朱,急忙按下朱朱晃着的手,拉着朱朱与徽柔告别。
没拉着徽柔的朱朱可不高兴了,生气的嚎啕起来,发呆的徽柔蓦然仰首,俞娘子以为徽柔发现了什么,急忙笑着告诉徽柔:“朱朱这是困了。”
徽柔看了看日色,是差不多至午时,看着不断嚎啕的朱朱,徽柔起身拿出一侧的韵果儿哄着朱朱:“朱朱乖,大姐姐今日有些乏了,改日大姐姐陪朱朱玩可好?”
朱朱定睛看了眼徽柔,看着徽柔手里的韵果儿立即停止嚎啕,就连手里的布娃娃也掉了下来,滚进角落里。
徽柔微笑,俞娘子连声道谢,带着朱朱离了仪凤阁,却也不敢放任徽柔一人,急忙让人去通知苗贤妃与曹皇后。
送走俞娘子与朱朱,徽柔当真有些乏了,困倦以至于压住心里的不安。
徽柔一闭上眼不知为何全是红色,以至于好几次从梦魇中惊醒,苗贤妃拍了拍徽柔,心疼道:“徽柔啊,我可怜的儿啊。”
布娃娃,布娃娃。徽柔喃着就要去下床去找布娃娃,苗贤妃看着徽柔忙碌的动作,问徽柔:“徽柔可是要找什么?”
徽柔寻了许久,仍是没有看见,不免着急了起来,问起苗贤妃:“布娃娃,姐姐,布娃娃。”
苗贤妃恍然,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两个布娃娃,递给徽柔,徽柔摇首道:“不是,不是他们,是朱朱手里的布娃娃。”
咚——
苗贤妃震惊,担忧问徽柔:“徽柔,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徽柔茫然摇首,不知姐姐话里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当真忘了什么么?
看着姐姐担心的神情,好似煞有其事,徽柔在姐姐焦急的目光下努力回想,瞳仁转动,仍是不知忘了什么:“姐姐,徽柔是忘了什么么?”
见徽柔神色茫然,苗贤妃摸了摸徽柔的脑袋,讪讪道:“没,没有。”
苗贤妃躲闪着目光使得徽柔更是疑惑了,心想姐姐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而且是关于那布娃娃的事。
徽柔压下心里的疑惑,告诉苗贤妃她饿了,苗贤妃拍了拍徽柔的手,让徽柔等着自己,自己去给徽柔做些豆糕。
徽柔笑笑,说她想吃嬢嬢做的肉脯。
趁着苗贤妃去坤宁殿的功夫,徽柔随意披了件斗篷便跑出了仪凤阁。
布娃娃,布娃娃。徽柔满脑子都是梦魇中被四分五裂的布娃娃,若是找不到布娃娃,徽柔不会心安。
下意识之下徽柔来到了宫门之处,由于是白天,守门的内侍并不会拦着徽柔,只是见着徽柔穿着这样单薄,不免担忧,都听闻这兖国公主大病一场,失去了记忆,如今身娇体弱的,若是出了事,掉脑袋的便是他们,故而纷纷劝着徽柔回去。
徽柔不听劝,执意走出城门,抬首仰望皇城门,眸波流动,刚停歇的风雪又其,如同细雨般扑向徽柔,徽柔回首看向身后,总觉得这里会有一辆马车经过,但等了许久只有无边无际的风雪。
正午时分风雪越发丰盛,不一会儿便染白了徽柔等我发丝,化作水珠浸湿,徽柔缠着嘴唇,嘴里莫名其妙唤了句怀吉。
正是这时,皇城门里,迎着风雪走来几人,徽柔认得那几人,是爹爹身侧的张茂则和皇城司里的人。
徽柔紧紧只是看了几眼,便为其让了道,兀自抚摸着城门,希望能回忆起什么。
怀吉是被压着从皇城门的另一个口出的,与徽柔也仅仅只是擦肩而过,怀吉被推攘着上了刑车,风雪逐渐模糊视线,怀吉在模糊的视野里似乎看见了徽柔的身影,是那么近又似那么的遥远。
近到怀吉睁眼便可以看见,远到怀吉只能远观而不能触摸。
不过,若是此般公主能安然,亦是好的。
怀吉安心的扬起嘴角,张茂则随着怀吉的目光侧首看向城门下的徽柔,催促着怀吉快些离去:“若是不想公主看见,便快些离去罢。”
怀吉黯然,将哥哥与公主托付给了张先生,此去一别,若是再想相见,恐无期。
“影子,我的影子呢。”风雪下,徽柔忽然惊到:“为什么我的影子没了。”
送走怀吉,张茂则转身去看徽柔,徽柔看见是张先生,问张先生:“张先生你可以帮我看看,为什么我的影子没有了么?”
张茂则指了指天空,在看了看地上,指了指徽柔脚下,笑道,“怎会,影子不就在公主的脚下么?”
徽柔如言瞥了瞥脚底下,果不其然有一些微弱的影子。徽柔不得其解,为何方才便没有了。
风雪越发大,张茂则将徽柔送至仪凤阁,苗贤妃正焦急的在仪凤阁内不知如何是好,回首便见徽柔木讷的立在仪凤阁外,以及候在徽柔身后的张茂则。
张茂则颔首,退却。
“徽柔,你去何处了!”苗贤妃急得眼眶都红了,看见徽柔鼻子都冻得通红,心里不知疼了好几番,拉着徽柔的手使劲揉搓,希冀为她捂热,徽柔抬首擦了擦姐姐流泪的眼眶,心里也好些难受。
“姐姐,我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徽柔哽咽说道:“我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了。”
“徽柔!”苗贤妃原是要呵斥徽柔的,但当徽柔红着眼和她说丢失了东西后又忍不住拦她入怀,细声安慰她:“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母亲的安慰,使得徽柔积压许久的情绪瞬息崩溃,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每次清醒时,就觉得天好黑,黑的我看不见我的‘影子’,也看不见……”徽柔神情逐渐茫然,好似面前是一片虚无,说着好似与自己无关的话:“可我明明不是大宋的公主么?可为什么我就是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徽柔……好孩子。”苗贤妃拍着徽柔的后背,心底打定主意,要去为怀吉求情,求官家放怀吉在徽柔身侧。作为一个母亲,苗贤妃无法看到女儿绝望,绝望的问她快乐。
夜里徽柔入睡后,苗贤妃自请福宁殿求见赵祯。
赵祯散下衣冠将要入睡,听闻是苗贤妃,立即请其入室。
自从徽柔出事,禾儿便很少踏进这福宁殿,碍着徽柔,赵祯亦很少进入仪凤阁,除了节假日三人见上一面,其余屈指可数。
“六哥哥,求你给徽柔一条活路吧。”苗贤妃跪在地上,俯首入地,求着赵祯。
俯首入地,这是何等高的跪拜礼仪,赵祯这一辈子都很少见到,惊得从坐榻上站了起来,急忙扶起苗贤妃,柔声道:“禾儿,你这是何故!”
苗贤妃摇了摇首,泪雨霖铃,哭诉道:“妾再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徽柔整日魂不守舍,还要佯装自己很快乐。”
赵祯扶着苗贤妃的手半是怔愣,以为徽柔是发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苗贤妃:“徽柔可是怎么了?”
苗贤妃摇首,抓着赵祯的手臂,痛苦问他:“六哥哥,不是我们说要让徽柔做大宋最快乐的公主么?可徽柔现在哪里有半分快乐的样子!”
“我只是将怀吉放去了岭南。”赵祯皱眉,再次扶起苗贤妃,与她说道:“如今朝廷风声紧凑,怀吉留在皇城唯恐被言官们把持说事,累及徽柔,只要再过些时日,我会将怀吉召回来的。”
得知怀吉并没有被处死,苗贤妃这才松了口气,抬首看见赵祯不悦皱起的眉头,抬手为他抚平,双手将其抱在怀里,“六哥哥,禾儿当真无法看见徽柔此般模样。”
“我晓得。”赵祯轻拭苗贤妃的泪眼,细声解释,“我原是也想将怀吉放在近处,也好让徽柔见了心安,可是以咋们徽柔这个脾气,若是见着怀吉,岂不是搅得朝堂翻天覆地么?徽柔先有夜扣宫门,再有朝堂为宦官登堂,虽是说住了司马光,可当司马光回神,又怎会甘愿如此结局。”
司马光最是固执的人,又过于古板,哪怕是赵祯自己也被司马光唾沫星子砸过,何况徽柔一个女儿家,倒不如顺其心意将怀吉贬去岭南,也好歹留了条命。虽说岭南九死一生,但沿途都命令了张茂则遣人保护,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如今的问题倒是饮了忘情水的徽柔是否会突然想起怀吉。
苗贤妃思量一会儿,也未曾觉得有何不妥,但是徽柔如今的心思藏的越发深沉,好些时候苗贤妃都以为徽柔并没有忘记怀吉。
苗贤妃也很怕忽然有一天,徽柔会如同以前般再次追问怀吉在哪里。
苗贤妃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仪凤阁偏殿,徽柔夜里总是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以及一个人朝她微笑,唤着公主。徽柔下意识的就会唤起怀吉二字,醒来时,梦里的一切又消失不见,徽柔只记得那模糊唤她公主的男子的影子,却不知他叫什么。
徽柔原本是想询问姐姐的,思量之下还是按耐住想法,因为她敢确信,姐姐是不会告诉她,或者说这皇城里的每个人都不希望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细节略有改动,请原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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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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