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宜其适家,宜其室家。
嘉佑七年底,赵祯病重,卧榻不离,忧心母家李氏及徽柔终生,于清醒中召徽柔进福宁殿。
徽柔仁孝,见赵祯病重,不忍反驳父亲的意见,含泪答应赵祯,再次下嫁于李玮。
“徽柔啊,李玮虽面貌粗陋,但性子应是极好的,你日后万不可使性与其不睦。”赵祯拉着徽柔的手,轻轻拍着,不断在徽柔面前说着李玮的好。
徽柔垂眸,回头看向跪在一侧的李玮,虽是很不愿,终究还是含泪答应了赵祯。
“爹爹,你会好的。”徽柔声泪俱下,哭的肝肠寸断,如同向爹爹讨要怀吉的那一日。
“咳咳……徽柔,我的徽柔啊。”赵祯满意的合上双眼,眼里的泪珠缓缓滑落。
他的徽柔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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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风雪蓦然新添,徽柔在福宁殿外看见了迎着风雪走进来的张茂则以及跟在他身后身形佝偻的男子。
熟悉的身形,使得徽柔很是恍惚,以至于他跟着张茂则进入福宁殿,徽柔仍舍不得别下眼光。
“徽柔。”复杂的声音刺激着徽柔,徽柔几近想发狂,冷静了许久,才抬起嫌弃的目光去看向唤她名字的李玮。
尤其是李玮牵上徽柔手腕时,徽柔想也不想就挥下李玮的手臂,对他避如蛇蝎。
李玮黯然,在心底又嘲笑了自己一下,眼底的情意也很快变为了冷淡。
他很想和徽柔说,‘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要再闹了。’可还未告诉她,便被她无情拒绝了。
徽柔啊,她是帝女徽柔,又怎会甘愿为平凡的自己驻足。
李玮收回了手,侧眸看向眼里闪着厌恶的徽柔,不知她到底在厌恶他什么呢?
他虽不足与曹评、冯京等人相比,但他也不至于如此罢!
外头风雪越加过甚,李玮见着徽柔不似有离去的意思,便擅自遣下人送来油纸伞,递给徽柔。
“这风雪应当不会停歇,你身子未痊愈,莫要着凉了。”李玮解下披风,披在徽柔冰凉的肩上,见徽柔并未拒绝,以为徽柔是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心里又蹦出一丝欣喜,似恳求:“徽柔,我们以后不要再闹了好麽?”
李玮终究是吐出这一句话,他好想告诉徽柔,她已经将娘安置在了别的地方,嘉庆子他也打发走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打扰他们了。
但是李玮不知道徽柔会在他为她别耳发的那一刻彻底将他打下了地狱。
是充满极尽厌恶的。
徽柔挥下了李玮的手,没有同他说话,连正眼也不愿意给李玮。
将才答应爹爹的话也被她放在了脑后。
很快,跟着张茂则进福宁殿的人出来了,徽柔眼里闪烁了亮光。
李玮认出了那带着帷帽的人,是怀吉。
李玮立马去看徽柔的反应,而徽柔呢,眼里的光全在了怀吉身上。
李玮咬了咬牙,忍下心里的妒火,转身离去。
抱着伞的小内侍,急忙跟着李玮的脚步追出去,但李玮走的很快,小内侍很显然跟不上。
“驸马,伞。”小内侍跑的气喘吁吁。
李玮终于停了下来,定睛在喘着气的小内侍怀里的伞上。
雪下的很快,不一会儿便有些沉积在了伞面上。
徽柔。
李玮看着簌簌的飞雪,想着徽柔没有带伞,一会儿回柔和阁的时候会受冻。
“把伞给公主送去。”李玮命令小内侍,顺着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碎银,算是给了他辛苦费。
小内侍连忙道谢。
再回首时,驸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被细雪掩埋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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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烛灯昏黄,徽柔小心翼翼的掀开怀吉的帷纱,仔细观摩怀吉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目光眷恋且遣倦。
“瘦了,也黑了。”良久,徽柔暗暗叹气,握起怀吉冰凉的手,泪水潸然:“怀吉。”
徽柔哽咽唤着思念许久的名字。
她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怀吉,她一直都记得怀吉送给她的布娃娃。
“公主也瘦了。”怀吉忍住心里的别绪,却忍不住公主对他的思念,红了双眸,“公主,不应该记起臣。”
怀吉叹息,他低估了公主于他的情分。
“凭什么你可以记得我,饱受相思之苦,而我就要忘记你,独自逍遥。”
徽柔倔强的堵塞怀吉的话,并警告怀吉不许叹息。
怀吉哭笑不得,他的公主还是那般模样。
所以怀吉轻轻弹了弹公主的脑袋,徽柔哎哟叫唤,道怀吉欺负她。
亭外细雪纷纷,怀吉撑着李玮送来的桐伞与徽柔漫步在他们初见的小道上。
徽柔提着油灯,在路上反复走了好几次,但是路始终有尽头。
怀吉晓得徽柔在想什么,便陪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大抵是走累了,徽柔干脆坐在了那竹林下的石头上,与怀吉话着桑麻。
“怀吉,这一次你不能陪我一起去公主府了罢?”徽柔抬首看着没有星星的雪夜,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黯然神伤:“不过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便满意了。”
这是徽柔为了怀吉做出的让步,也是为了赵祯再次让步。
徽柔擦了擦眼泪,抬首看着怀吉欲言又止的模样,蓦然轻笑:“毕竟享受了公主的俸禄,便要尽公主的责任,不能只做一尊供养的泥菩萨。”
徽柔能说出这番话,怀吉自责又愧疚,但是公主与李玮复婚,他无法干预,更无法改变。
“公主昏礼那天,臣会来送公主。”
“怀吉。”徽柔摇了摇头,还是不希望怀吉看着她进李家的门,因为徽柔晓得,那般离别,于二人而言如同烈狱,“你可以唤我名字么?”
怀吉怔愣,噤了声,垂了头。
怀吉不会唤徽柔名字,徽柔晓得。
但这次徽柔真的希望怀吉能唤她名字,而不是公主。
徽柔等了许久,等到最后,快要放弃了,微弱的声音,使得徽柔亮了眼。
“徽柔……”
怀吉颤颤唤出徽柔二字。
徽柔高兴极了,牵着怀吉的手,拦住怀吉瘦弱的腰肢,贪婪的吻上冰凉的薄唇。
触电般的柔软,使得怀吉松懈,落下手里的桐伞,拦着徽柔的身躯,回应着徽柔。
徽柔学会了进退有度,她松下了怀吉,在怀吉不舍的神情下毅然选择离去。
“公主。”
怀吉难过的看着徽柔离去的方向,没有选择追过去。
徽柔啊,不会再有影子了。
影子啊也不会再有徽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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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皑白雪,覆没在寒风中摇曳的桐伞。
熊熊烈火,徽柔拿出了怀吉送给她的布偶,含泪丢进了火炉里。
“徽柔……”
仪凤阁偏殿,苗贤妃推却徽柔的阁门,看见徽柔对着火炉落泪,生怕徽柔会做出傻事,急忙跑过去抱起徽柔,远离那溅着火星的炉子。
徽柔眨了眨眼泪,回首看着苗贤妃日渐颓废的面容,心里更加难过,依偎在苗贤妃的怀里哭泣。
“徽柔,如果不想嫁,我们不嫁,徽柔就留在姐姐身边。”苗贤妃安慰着徽柔,她不希望徽柔背叛自己的本心。一想到李玮竟然敢打她的徽柔,苗贤妃怎敢再将徽柔送进李家的门。
徽柔摇了摇头,推却苗贤妃,告诉苗贤妃:“姐姐,没有了影子的人是不会有生命的。”
苗贤妃听不懂徽柔再说什么,她只是不希望徽柔勉强自己。
她只有徽柔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徽柔不幸福,会比杀了她还难过。
“姐姐,我没事。”徽柔擦了擦眼泪,也擦了擦苗贤妃脸上的泪珠,“徽柔会懂事,徽柔不会让爹爹和姐姐失望,徽柔会做好一个公主该做的事。”
徽柔痴痴笑着,目光盯着摇曳的炉火,好似自己也随着那燃烬的布偶去了。
没有影子的人不会有生命,既然爹爹还是想要她进李家的门,那么她便进吧。
只要爹爹病能好,姐姐不为自己担忧,怀吉能好好活着便足矣。
至于她,大抵不过如同活死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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