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泯灭,经幡挂满福宁殿,哀鸿遍野。
赵祯逝在了福宁殿,帝位传给了嗣子赵曙。
所有人都在忙着新帝登基的事宜,好像赵祯去世只是煦宁与嘉佑年交叠的一个小插曲。
徽柔是已婚之妇,并不能在宫内久待,但是赵曙碍于二人一起长大之谊并没有勉强徽柔。
苗德妃看出徽柔不想回公主宅的心思,在一日与她游湖时,问她:“徽柔,如今爹爹已经去世了,若是不开心便不要强行憋在心里,我是你姐姐,有什么事可以和姐姐说。”
徽柔扭首看着姐姐看穿一切的眼神,晓得自己瞒不下去,眼眶一下便红了,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哭的肩膀也在颤抖,但徽柔还是没有向姐姐吐露一句。
大许是哭了好一会儿,徽柔才缓过来,连连摇头沙哑的告诉苗德妃,她很幸福,请姐姐不要为她担心。
苗德妃无奈,拾巾为徽柔擦干净眼底泪液,叹息:“你瘦了,若是真的幸福又怎会消瘦呢?”
“姐姐,不要问我,求你不要逼我。”徽柔刚降下去的泪腺又涌了起来,她无法告诉姐姐她有了已经有了李玮的孩子,也无法告诉姐姐她不开心,真的不开心。
可是那有如何呢?
姐姐帮不了她,更是救不了她。
她不想让姐姐担心自己,也不想让姐姐为她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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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尽头,海棠垂丝,紫藤缠枝,芳菲弥彰。
徽柔与怀吉见面是在秘阁外,徽柔等了许久,才看见穿着黄门低等衣饰出来的怀吉。
怀吉合上秘阁的门,抬眼便看见等在那里的徽柔。
二人均含笑。
徽柔眼底含着笑意,她说,我等你许久了。
怀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时,徽柔已经在身前,主动牵着他无措的手,但不过片息,徽柔又放了下去,暗暗叹息,她不能再害怀吉了,原想就此只见怀吉一面便离去,可是怎生让她舍下怀吉。
怀吉晓得徽柔心思,率先开口,“公主能来看怀吉,怀吉已知心意。公主只要无虞,怀吉同公主一般。”
柔和的字节轻轻飘进徽柔耳朵里,徽柔点点头,抬眸看怀吉泛着汗的额头,如同话家常一般,“他们没有为难你罢?”
怀吉摇了摇头,笑着告知徽柔他现在很好,先帝将他放回了画院,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
但是徽柔看着怀吉洗旧的衣衫,心思细腻,猜想怀吉在说谎,自责垂首:“都是我害了你。”
“公主。”怀吉摇首阻止徽柔的想法,竭力保证自己很好。
海棠垂泪,徽柔同怀吉行至与画院分道的小亭子边,离别将不远。
徽柔再也忍不住,拉住怀吉,与他抱在了一起,哽咽道:“徽柔喜欢哥哥,哥哥不要厌弃徽柔。”
一声声哥哥,唤的怀吉心酸,衣襟被伊人泪水打湿,怀吉苦笑:“臣怎么会厌弃公主呢?公主是怎样的女孩子,臣都喜欢。”
“可是当真?”徽柔不敢相信的抬起泪眼,而怀吉也正一脸正经的对视着徽柔的目光,露出柔和的笑意。
“怀吉从不骗公主。”怀吉松下徽柔,将徽柔送回了仪凤阁。
苗德妃瞧见怀吉,便想着请他进来喝杯茶水。
怀吉摆手拒绝,声称画院还有事未处理。
苗德妃只能作罢,看着徽柔恋恋不舍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怀吉身份特殊,如今官家将登基,雷霆手段之下,万不能因怀吉而波及徽柔。
“徽柔,快些进来罢。”
苗德妃朝徽柔招手。
徽柔立在殿门口,怔怔不动,苗德妃走过去时,才看见徽柔落了一地的泪。
紧接着徽柔便捂着心口干呕,苗德妃焦急的遣人去请医官。
徽柔原想阻断苗德妃,但挨不住翻江倒海的胃,只能由着姐姐将她搀扶进寝殿。
医官很快便赶来,为徽柔诊治。
不出徽柔所料,医官诊出的结果和徽柔预料一般——她有身了。
而且是三个月。
推算着日子,竟然是三月前李玮□□她那一日有的。
徽柔痛苦极了。
她捂着头,不愿意接受,她原想趁着日子将孩子流掉,但是孩子何其无辜。
苗德妃复杂的看了徽柔一眼,打赏了医官让他退下,并勒令他不许将公主有身之事告知驸马。
徽柔的身子来的并不是喜兆,苗德妃看着徽柔挣扎又痛恨的模样,便晓得这消息如同噩耗一般于徽柔。
“徽柔,孩子是无辜的。”苗德妃拦住徽柔失控的身子,努力安慰她,“不过如果徽柔不想要……”
“不。”徽柔仰首看着她敬爱的姐姐,如同着魔一般说着:“我不想做杀人的刽子手,也不想为他生下孩子!”徽柔尖叫着,“只要我一想到,这孩子是他……是他强迫我……”羞愤之色赫然立在徽柔脸上,徽柔好似回到了那一夜,挥之不去的阴影如同桎梏一般禁锢着徽柔,“不,我是愿意的,姐姐我是愿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徽柔!徽柔冷静一下。”苗德妃抱紧徽柔挣扎的身子,将她的头颅按在心口,拍抚着徽柔的身躯,欲使她安静下来。
但徽柔已经几近癫狂,好似李玮就在她眼前,她蹬着双腿,大骂着李玮粗鄙。
徽柔的躁动引来了搬进慈宁殿的曹太后,索幸徽柔也安静了下来,只是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
曹太后先是问了徽柔情况,得知徽柔需要静养,便命人将西边的琼玉阁为徽柔收拾出来。
徽柔已成婚立府有了自己的府邸,按理应当回自己府邸静养,但曹皇后到底估计徽柔与李玮的情况,还是选择将徽柔留在禁中。
至于苗德妃,曹太后含蓄的问起苗德妃何时迁出仪凤阁,毕竟仪凤阁已经不适合苗德妃一个前朝妃嫔居住了。
苗德妃笑了笑,“等徽柔好些了便迁吧。”
前些日子,内侍省也差人来询问苗德妃的意见,听闻为她新准备的院子是较为较为偏远的慈元殿。
新帝薄情,苗德妃不比曹太后,曹太后到底养过赵曙一段时日,如今看在曹太后薄面没将她赶去道观已是厚德,看着徽柔这般模样,苗德妃又怎甘放着不管。
曹太后坐了好一会儿,还同清醒后的徽柔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去,大抵不过是一些劝解她和李玮之语。
李玮二字如今在徽柔耳畔如同针扎耳膜般,她绝望问曹太后:“嬢嬢当年若是当真与李植结为连理,或者嫁给了不爱之人,且被迫有了他的孩子,嬢嬢今日可还会如此轻松的站在这里劝解我与李玮!”
强迫二字被徽柔狠狠咬住,看着曹太后愣住的神情,徽柔却笑了,“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嬢嬢吧。嬢嬢只是比我要幸运许多,因为嬢嬢不需要背负太多,嬢嬢那时已是大宋皇后,如愿嫁给了爹爹,你们想要的不过是爹爹的爱罢了。而我呢,我的答案和当年一样,只是比当年更糟糕一点,不过是有了他孩子罢了。”徽柔眨了眨眼泪,以妥协麻木自己不甘的内心,“我不会要求和他和离,因为我答应了爹爹,嫁入李府。但是,嬢嬢,姐姐,不管出于何原因,你们都不要再劝我,我也不想听。”徽柔侧身,衣衫下的十指紧紧掐着手臂,大约只有如此,才能让她忘却痛苦。
这一次的曹太后如同被堵住嘴一般,不知该如何反驳,听闻徽柔有孩子,如同证实一般看向苗德妃,苗德妃的点头,以及徽柔的言辞,曹太后好似懂得了徽柔的绝望,又好似不懂。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不甘罢了。
“徽柔啊,人要为了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曹太后是在提醒徽柔,既然选择了,便不能反悔。
这些道理徽柔如何不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徽柔才痛苦并绝望的活着,若非是怀吉和姐姐,她早就想死去。
也许死了,她才可以解脱,才可以透过世俗去和怀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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