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姜,你回来了,我们都是说着玩的,一时口快,你别不高兴啊。”那名嘴碎的宫女见到宣姜,立刻止住了嘴,知道她肯定听见了那句诋毁她的话,便为自己找补说道。
“不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如今我成为了公主,成为可以使唤你的主子,我怎么会不高兴。”宣姜轻轻瞥了她一眼,冷冷道。
这名宫女平日里就是个恃强凌弱的人,常常有事没事就欺负她,自己为了不惹事端,引发到生死劫,都一一忍了下来。
她怕死惜命,可现下她的命运似乎怎么躲都躲不掉,就不想再忍了。
她本是青州明知县小小县尉的女儿,因为父母是老来得子,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对她十分宠爱。
父母们从不要求她像寻常女子那般,做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任由她的性子,让她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身上藏有个秘密,便是自己会控心之术,只是每每使用控心之术,都会有后遗症,这后遗症就是导致她入宫的罪魁祸首。
那时青州知州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宣姜年轻气盛,便用控心之术让他在民众面前列举自己的罪行,丑态百出,狠狠教训了他一番,本来万无一失,无奈那次使用后,第一次产生了后遗症,自己性情大变,惹出了乱子,被抓住了把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正值宫中征召秀女,知州女儿也在名单上面。
当今皇帝昏庸好色,骄奢淫逸,后宫那几个娘娘也都不是善茬,入宫的秀女惨死的事情时有发生。
皇上是用过就丢,不会就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而后妃们仗着家族势力,搞死背后没权没势力秀女、宫女,就像捏死一个蚂蚱那么简单。
青州知州虽可在一方称霸,但到了遍地是世家权贵的京畿之地,就是个局无轻重的小人物,不值一提,她那嚣张跋扈的女儿一旦入宫,是个怎样的结局,一目了然。
知州便以莫须有的罪名,让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锒铛入狱,以全家性命为要挟,逼迫自己代替她的女儿进宫选秀。
在此之前,有个老师傅曾给她算过一卦,说她会面临一个生死劫,将来有可能惨死在深宫之中。
那时的她听后哈哈大笑,说青州明知县就是个穷乡僻壤,自己就是个乡野丫头,不可能、也不会有机会进入皇宫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冥冥之中的注定,她不得不信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当天,父母是如何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与自己辞别,言情恳切告诫自己,宫中多艰险,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切勿还像在家中那般张扬,由着性子胡来。
见父母两鬓已染白,发出如此肺腑之言,宣姜心头发酸,眼眶泛红,一直把这些话,谨记在心。
她是十分怕死的。
入宫后,因深知后宫艰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她不敢再使用控之术,生怕后遗之症又会惹出什么祸端。
深知越低调、越不起眼就可以活得更久的道理,为苟全性命,选秀大会上,她便设计让自己落选,成为小小的宫女,编入最为劳累偏僻的浣衣局。
如今入宫至今已有些年头,期间自己装柔扮弱,收敛张扬活泼的性子,低调行事,夹着尾巴做人,吃尽了苦头。
她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活着回去见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
就差一个月了,她以为她熬出了头,终于可以活着回家了。
可是一道圣旨,浇灭了她幻想。
明明已经这般努力了,还是逃脱不了天算之术卦象上所显示的生死之灾吗?
现在的她,没有心思再装了,显露出本来的性子。
“如今的我,可是公主了,有能力做一些事情,我只想,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宣姜的话一出,众人皆感惊讶,只觉此时的宣姜不一样了,她身子端得正直,眼神深邃冷静,身上散发着莫名的威严。
这还是那个胆小怕事,逆来顺受,柔柔弱弱的宣姜吗?
换作是平常,她定不敢说些什么,只会一概接受,此时竟会反击,还话里带刺。
宣姜对于自己说出这些话,只觉得讽刺,自己只是呈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同为宫女,都是这宫中受人压迫的底层人,可怜人罢了。
心中暗暗苦笑,再也不理众人,穿过她们往内院走。
“你这贱人,你是记吃不记打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还未走到里面,就听到了掌事嬷嬷熟悉的教训人声音。
宣姜皱眉,眼中锋芒霎起,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掌事嬷嬷打人的手,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
声音响亮又清脆。
这一巴掌,宣姜毫不留情,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掌事嬷嬷脸上的手掌印子,又红又清晰,在阳光照耀下,分外明显。
宣姜手上一阵发麻,但心中的愤愤之气莫名得到了宣泄,好生痛快了一番。
“小贱蹄子!”掌事嬷嬷脸上火辣辣地疼,破口大骂起来,她从未受此屈辱,自己既是这宫中掌事,又背靠最受宠的贵妃,宫中的下人谁不敬让她三分。
“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掌事嬷嬷恶狠狠狠说道,扭动着身子,欲想反手回击。
宣姜顺势松开了她的手,让她摔倒到了地上,看也不看一眼,便自顾自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小宫女。
这小宫女和自己一样,是这宫中底层中的底层,一样的软弱好欺负,只不过自己是装的,她却是真的柔弱,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尽是被打被欺负留下的痕迹。
“宣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小贱货,你这是皮又痒了,活得不耐烦了吗?小贱蹄子,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掌事嬷嬷怒不可遏,大骂道。
“怎么,我堂堂一个公主,连个嬷嬷也打不得吗?”宣姜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冷道。
“你、你、你!”掌事嬷嬷被她身上显现的威严震住了,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嬷嬷是想像以前一样教训我吗?你敢吗?”
“宣姜,你不过是个假公主,装什么真公主!野鸡就是野鸡,装什么凤凰!”掌事嬷嬷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
“这赐封公主的圣旨,此刻就在我的手上,难道掌事嬷嬷是想说,皇上的圣旨作不得数,在掌事嬷嬷眼里什么都不是,是吗?”宣姜神情自若,不紧不慢道。
这掌事嬷嬷是个面狠心狠的厉害人物,教训人的手段了得,一把戒尺,就把宫里的宫女制服地服服帖帖,压得死死的,让人敢怒不敢言。
入宫后,就是她,让宣姜领教到这深宫中的残酷。
选秀大会后,落选的秀女不会遣回,需留在宫中当几年的宫女,当初她为了可以分配到地处偏僻远,但却可以离是非的浣衣局,便故意小小冒犯了掌事嬷嬷。
最后如自己所愿,成为了浣衣坊里一名小小的宫女。
可正因为如此,得罪了掌事嬷嬷,时不时吃点苦头是少不了的。
掌事嬷嬷故意挑了一个寒风凛凛的夜晚,让衣衫单薄的宣姜跪在院子冰冷的地面,趾高气昂地让她伸出双手。
然后拿着她那根长长的戒尺,在空中“啪啪”挥了几下,斜眼看宣姜。
见宣姜瑟瑟发抖,才心满意足地淡淡道:“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下次再犯,可就不止是这样了。”
说罢就狠狠地打在宣姜的手上,不出一会,她便满手通红,红肿了起来。
宣姜低头咬牙,压制情绪,强忍不发作。
掌事嬷嬷打完,打舒服了,便打发她去浣衣坊洗衣服,让她一个人洗完当日全部的衣服,就这样,宣姜用红肿的手泡了一天的水,洗了一天的衣服。
那天之后,宣姜纤细素白的一双手差点就废了,养了好久才养回来。
这般的惩罚来回进行了好几次,嬷嬷见她逆来顺受,怎么罚也毫无怨言,就觉得不过也是个容易拿捏的软柿子,便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停止了后续的惩罚。
为了活命,只能忍,无害的模样才能苟活下去,宣姜那时只想着安安分分地渡过在宫中的日子,等年纪一到,便可以出宫。
如若只是如此就罢了,皮肉之苦不算什么大事。
她曾在半夜,目睹了掌事嬷嬷与背后权势干的恶心事,感受到这深宫果真是吃人的地方。
那一年,夏日炎热,夜里燥热,她与邻床的一个宫女偷偷起来,在后院纳凉,却听见拐角处传来怪异的声响,两人惊奇,蹑手蹑脚地靠近,却看见骇人的一幕。
一名宫女嘴巴被白布塞住,正在被两名太监狠狠摁进水缸里,掌事嬷嬷就在一旁看着。
宫女不断挣扎,巨大的求生欲居然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压制,露出苍白惊恐的脸,可这无济于事,又被无情摁了下去,然后再也没能起来,就这般活生生地被溺死了。
宣姜原想做些什么,可理智告诉她,轻举妄动只会让她们两个也搭上性命。
她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一条命,就这这样没了,人命如草芥,在宫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名宫女宣姜认得,前段日子她在御花园遇见了皇上,因貌美而被宠幸,自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为人行事就张扬了些,后宫贵妃善妒,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就暗中让掌事嬷嬷处理了她。
像这种肮脏龌龊的事,这位掌事嬷嬷不知做过多少。
宣姜最怕的便是死,从来没想过死亡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她真真切切看到了死亡,视觉太过冲击,心惊胆寒,接连几日做了噩梦。
宫女的尸体被草草处理,丢进了泔水桶,像处理垃圾一样,拉出了宫,无人过问。
没有一个人惊异宫中少了一名宫女,大家都心知肚明,失踪的宫女结局是什么,只能按部就班地活过一天是一天。
宣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强出头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她要活着,活着回家,再次见到自己的父母。
可是,现在的自己,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就是个代替别人的命,先是代替知州女儿,来到宫中,如履薄冰,不知什么就会丢了性命。
然后是代替皇帝女儿,成为假公主,远嫁大梁。敌国他乡,也只会是死于非命的下场!
宣姜想起她那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老母亲,心中一阵酸涩,此时此刻,什么娇弱小白花,她再也不想装了!
她看着掌事嬷嬷,想起这人害死的众多无辜的性命,又看着怀里楚楚可怜的小宫女,想着在走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处理了。
今日所受之气,掌事嬷嬷必然要撒到他人身上,特别是这个小宫女,日后怕是性命不保。
“嬷嬷,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如今圣上是我的父皇,你骂我是野鸡,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骂皇上也是……”宣姜故意停顿,直视嬷嬷。
“你……你……我……我……”
掌事嬷嬷被噎住,说也不是,骂也不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口气就这么被堵在胸口,好不畅快。
“今日众人可都是看着,听着呢,嬷嬷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不怕传入皇后娘娘耳里?他们不敢说,现在的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宣姜凑到掌事嬷嬷耳旁威胁道:“十公主是皇后的女儿,我替的是十公主的身份,临走时,和皇后娘娘请求,要一个人一同去大梁,我想,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你想怎么样?”掌事嬷嬷心中一震,皇后与贵妃不对付,自己是贵妃的人,保不准皇后真的会应宣姜的请求,拉自己一同去大梁送死,只能咬牙切齿示弱道。
“嬷嬷这手中的戒尺,可真是精巧别致啊,可惜啊,如此好东西,嬷嬷自己居然没有‘用’过,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宣姜,你!”
“怎么,不愿?”
“好,我用,我用!”
“啪、啪、啪!”戒尺抽打在掌事嬷嬷的手掌上,力道十足十,掌事嬷嬷身体打不住颤抖,嘴里止不住“哎哟,哎哟”地叫疼,脸被气得涨红,模样滑稽又可笑。
看着掌事嬷嬷吃瘪,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心中暗暗叫爽,真是大快人心!
平日里,大伙可没少挨这戒尺的打,宣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着真解气!
看了一会,宣姜就觉得十分没劲,出了口恶气,并不代表自己的危机得到了解决,她抿了抿唇,不再理会这场闹剧,越过众人,离开了。
宣姜一离开,掌事嬷嬷立刻骂骂咧咧起来。
“还不快停下,哎哟,疼死我了!呸!真以为她是什么金枝玉叶啊,低贱胚子一个!公主?替死鬼罢了!”
“哼,就让你嚣张一会吧,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也就能蹦跶这几下子了,代替十公主远嫁梁国,怎么死都不知道,保不齐还没到梁国,半路上就一命呼呼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