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的大学离曙光基地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出校门对面过两次街就是。
曙光的不少成员都是她那大学里幸存下来的人，但张怡并非曙光的人。
宁子馨从未问过她为什么，除异团的人也从未问过她为什么。
吴游霁说，因为她害死了曙光的前任队长——陈令欢。是无心之举，却最为致命。张怡暴露了陈令欢真实的异能，导致有心之人有了可趁之机。
此话一出，除异团基地异常地安静。连一向话多的蓝承都不敢说什么。
最后是宁子馨提出她们两人出去帮忙找找那个还在挑事的小孩，反正现在张怡还不想看见她们。陆望林点了点头，提醒她们别和那小孩打照面便让两人离开了。
“我俩都被讨厌了啊。”两人来到公园，吴游霁双手抱住后脑勺，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不是讨厌，相反，是因为小怡很在意我们。”宁子馨纠正道。
“在意……”吴游霁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不等宁子馨发问，她率先一步笑出了声，自言自语般说道：“那确实该在意。”
宁子馨沉默片刻，问道：“所以，你和陈令欢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才会在提到这件事时隐隐透露出怨恨，才会让小怡连带着看见吴游霁也会发狂。
吴游霁轻轻一笑：“我以为你猜到了，你看起来很聪明。”
“她是你的女友，是吗？”宁子馨将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
吴游霁不置可否。
“一群人为了一个可笑的传闻，利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学生，想方设法夺去了她的生命。”吴游霁低头摆弄着周围的杂草，眼里风波不断，“要我说，异能者组织就不该存在。”
“传闻？”
“异能者组织队长的那个传闻，你没听过吗？”
见宁子馨迷茫的模样，吴游霁倒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是什么？”
吴游霁从衣服内拿出了她的项链，那吊坠是宁子馨见过无数遍的，陶圆的耳坠。
“据说每个异能者组织队长都有一个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这个东西拥有无限的可能性，甚至可以颠覆世界。”吴游霁一字一顿地说道，砸在宁子馨心里，如同巨石般沉重。
不是因为这个传闻有多么荒谬，而是因为她说，这是证明队长身份的东西。
所以，陶圆才是除异团的队长，而不是陆望林。
可是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就因为队长更容易受到针对？陆望林自愿替陶圆承担了那些恶意，除异团又有哪些人知道？宁子馨分明记得，张怡和杨君他们都习惯叫陶圆副队，叫陆望林队长。就连成员档案上都是陆望林为队长，这两人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宁子馨现在不免更加怀疑，那份成员档案究竟有多少是真的，不会连陶圆的异能都是错的吧？
“队长这个身份，就这么重要？”宁子馨喃喃道。
“也没有吧？”吴游霁看起来完全不知道除异团内部的事，在她的认知中，陶圆就是队长。宁子馨想起来之前当着她的面问陆望林同为队长为什么不知道上面的提议时，吴游霁有过一瞬的疑惑，但在她开口之前，陆望林转移了话题。
现在看来，吴游霁应该就是想问她为什么会认为陆望林是队长。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认为很厉害的东西其实就是这么个小吊坠。”吴游霁轻笑一声，右手将晶石吊坠捧在手心，像是在看什么珍贵的事物。
“所以……其实这个吊坠没什么用吗？”宁子馨问道。
“至少对我来说，它现在很重要。”吴游霁耸耸肩，宝贝似的将它塞进了衣服里。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些声音，两人警惕地回过头，发现有人正朝这边慢悠悠地走来。
宁子馨刚摸出自己腰间的刀，吴游霁已经率先一步来到了那人面前。
只见她在那人面前停了几秒，随即熟练地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几下。那人如梦初醒般抬头，很快变得慌乱，吴游霁解释了几句，那人就匆匆离开了。
宁子馨懂了，又是一个“受害者”。
她走过去，对吴游霁说道：“看来那个小孩又开始行动了，咱们先别动那些人，就在这里等吧，他肯定会来这里偷走他们的东西。”
“你认识勋张厉吗？得叫他来，我俩搞不定那个小孩的。”吴游霁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宁子馨的提议。
勋张厉吗？宁子馨从手机里翻出了他的号码。果然他的异能很特殊，上次也是直接对龚柳动手而没有受到伤害，应该是无视别人的异能之类的。
“喂？怎么了？”勋张厉很快接了电话，“又有事找我了？可惜我现在不在监狱，在外面找一个很麻烦的异能者哦。”
宁子馨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异能者是个小孩吗？”
“对～”
看来陶圆他们也拜托了他帮忙。
“那你直接来我这里，我估计他很快就会——”
话音未落，吴游霁一把摁断通话，并摁住她的脑袋蹲了下去，两人瞬间被周围齐腰的杂草遮挡得严严实实。宁子馨秒懂，是那个小孩回来了。
两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微风吹得杂草不断发出簌簌声，盖过了小孩走动发出的动静。宁子馨发现，如果不伸出脑袋去看的话，她们根本不能确定他是否离开。
可这样风险也太大了。
吴游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对宁子馨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去那头的树林里。宁子馨点点头，两人开始缓慢地朝树林移动。期间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她俩几乎是始终贴着地在爬行，不出一会儿便浑身是汗。
周围除去自然的声音再无其他，若是放在平时，宁子馨肯定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可现在她只觉得压抑。或许是杂草太高太多遮住了天空，或许是未知的危险就在身边，不得不警惕。
“出来了……”身边吴游霁的声音刚放松不到一秒，宁子馨就听见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宁子馨下意识地抬起头，再度看见了如万花筒的那双眼睛。
.
“陶圆。”
宁子馨坐在奶茶店内，对面是正在玩手机的陶圆。
现在正是高考完第二天的中午，外面是毫无遮挡的广场，火辣辣的阳光下，行人寥寥无几。就连这个奶茶店也没几个人。她们安安静静地坐在落地窗边，如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嗯？”
陶圆闻声抬头，波澜不惊的眼睛似乎含有淡淡的笑意。宁子馨习以为常，或许陶圆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她总是这样看着宁子馨，就像桃花一样，让人心情愉悦。现在倒是给了她更多的勇气。
“我接下来想说一些话，可能会让你感觉不舒服。如果你不想听的话，可以随时离开。”
明明是很正经的语气，陶圆却仿佛读不懂一般，轻声笑了：“既然是你说的话，怎么会让我感觉不舒服呢？”
不，或许读不懂的从来都只有她。
宁子馨深吸一口气：“我，我想我可能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更深层次的，女朋友的那种喜欢。我一向很迟钝，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了与其他人不同的心思。所，所以……”
这是宁子馨唯一一次紧张到结巴。可她说到一半抬头去偷看陶圆的反应，却发现她在微笑。
就好像终于等到这天了一样。
一时间，宁子馨愣了神，没能接着说下去。
“真是好巧，我也和你一样，不是普通朋友的那种喜欢。”陶圆笑着说道。
宁子馨只觉得眼眶一酸，竟有一滴眼泪滚落下来。
她从未这么激动过，居然激动到流泪。
随即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往外流，陶圆有些慌神，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来给她擦脸。
“别哭啊……”陶圆小声喃喃，语气中难得带了些软弱，搞得好像是她的错一般。宁子馨破涕为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所以，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她听见陶圆笑了一声，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可以呀。”
然而，温情的时刻尚未留存太久，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打断。两人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广场上忽然聚集了大量的人，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充斥着恐惧。
是生物大异变！
有发疯的人冲进了奶茶店，嚎叫着举起板凳又挥又砸。宁子馨立马起身将陶圆拖到自己身后，从腰间抽出了蓝承做的那把刀，对准冲向她们的人——
“嘶！”
有人的惊呼换回了宁子馨的神智，她一眨眼，发现自己还在公园。身后是茂密的杂草，面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她正抓着自己拿刀的右手腕，而她的手臂上还有自己刚划出来的血痕。
宁子馨立马收手：“抱歉！我刚刚陷入幻觉了！”
女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她握住自己的手臂摇了摇头：“没事，你恢复了就好。不像那边，一直都碰不到她人。”
说着，她看向右侧。宁子馨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一看没给她吓一跳。那不是勋张厉和吴游霁吗？！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不过说是打起来，其实可以算是吴游霁单方面在进攻。宁子馨看了一会儿就知道，勋张厉只是想碰到吴游霁把她拍醒，可吴游霁不知看到了什么幻觉，相当警惕，没有给他任何接近的机会。
或许和她一样也是在幻觉里打发疯的异能者……宁子馨有些心虚。而一旁的女人休息片刻又很快过去帮勋张厉了，他俩应该是异能监狱的同事。
吴游霁的身手相当不错，她全程都没有使用异能，那个女人的异能应该和勋张厉一样，不具备攻击性，三个人跳来跳去，硬是没碰到对方一根汗毛。
“吴游霁！”陶圆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宁子馨的心跳竟突然加快了几分。刚才幻觉里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去，她还有点紧张。
毕竟至少前半段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陶圆匆匆赶来，还得是敏捷异能的她，几下就截住了吴游霁，往人脑袋上重重拍了两巴掌。吴游霁这才顿住，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欸？”
“唉什么唉？你中招了！”勋张厉喘着粗气，没好气地说道。
陶圆：“……”
“我？”吴游霁指了指自己，而后才想起什么来，与宁子馨对视了一眼，大叫出声：“糟了！那个小孩！”
“早跑了！”勋张厉看向她俩的眼神更怨愤了，“本来我们想先抓他的，结果你俩突然就对我们动手了，打了这么久，那小孩儿早就跑得没影了！”
啊，是这样啊……
“没事，还有机会。”陶圆出声安慰道，“那个小孩目前还是没什么恶意的。”
“她俩下的可都是死手啊！”
“那也是因为你要抓他。”陶圆走到宁子馨身边，用最淡的语气说最无情的话，“也没见你受伤啊。”
“我是没事，熊奢燕可是被宁子馨划了一刀。”
“啊，实在是对不起，待会儿我给你处理一下可以吗？”宁子馨抱歉地说道。
叫熊奢燕的女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
“额，我也说声抱歉，没想到还是中招了。”吴游霁叹了口气，看向陶圆，“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吗？”
“人越少越好。”陶圆简洁地回答。众人都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毕竟如果那小孩真的还在这里，那现在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是友军就不好说了。
“他短时间应该不会来这里了，你准备怎么办？”勋张厉说着，看向了陶圆。
陶圆平静地回他：“等他下一次行动，到时候跟着中招的人自然能找到他，问题不大。”
“现在，先回去吧。”
.
宁子馨在厨房缓慢地切着苹果，陶圆似是有些等不及了，来到门口靠在门框上：“子馨？”
“小怡怎么样了？”宁子馨问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问过她要不要和你见一面，她说再让她考虑一下。她应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宁子馨静静地听着，手里的刀放在了一旁。她没有回头，轻声问道：“那你呢？你是队长这件事，除了陆望林，除异团里还有别人知道吗？”
“吴游霁跟你说的？”
“她给我看了那个吊坠，和你的耳坠一模一样。”
“……”
宁子馨将刀洗干净，又将切好的苹果细细摆放在盘中。转过身时，陶圆仍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来。她接过水果盘，先一步走到客厅。
“只有陆望林和沈云中知道。”
“这又是为了什么？保护队长信息？”
“是，陆望林坚持要这样做。毕竟我们总不能像蜂蛹者那样派两个保镖时刻跟在队长身边。”
宁子馨叹了口气，饶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他们的确做得很好，骗过了几乎所有人。
而且宁子馨总觉得陆望林在保护陶圆一事上有着异样的执着。
“所以这个东西……”宁子馨指了指她的左耳，那里晶石还隐隐透着深蓝色的光，“到底有什么用？”
“它可以储存一种异能，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东西。”陶圆将它取了下来，递给了宁子馨。宁子馨拿着它对准灯光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储存后能无限使用吗？对于普通人来说，岂不是拥有它就相当于拥有了异能？”还是没有副作用的那种。
“是的。”陶圆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难怪了。
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定真能够“颠覆世界”。那个传闻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我这个耳坠里面还没有储存任何异能，因为不知道存什么比较好。”
宁子馨将耳坠重新给她戴上：“那就先这样，又不急。”
所以，吴游霁的吊坠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是因为里面装着的是前队长，也就是陈令欢的异能吗？
“你觉得，异能应该存在吗？”陶圆吃着水果，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任何事物存在都有它的合理性。”宁子馨平静地回答道。但她并没有说出自己剩下的想法：至少在人类社会尚未稳定下来的现在，异能的存在是错误的。如果没有异能，陶圆、张怡，甚至温群染，就不会饱受精神的折磨。像今天那个小孩的事件，也就不会发生。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更希望消除异能，哪怕不是永久性消除，有个缓冲期总是会好一些。
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复，陶圆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宁子馨想，陶圆大概还在思考吴游霁带来的那个消息。将异能者集中的方案的确能更方便上层的管理与统治，可一旦同意，异能者的自由就会受到限制，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陶圆作为异能者组织的队长，不可能答应这个方案。
一则小报告：
多年后，经过大数据调查发现，当年生物大异变中活下的人多有以下特征：求生意志强、具有较为强大的内心。
而在存活下来的人中，心志更为坚定的少数人更大概率为普通人，在某方面有所求或有执念的多数人为异能者，且他们的心愿在异能的能力上有所映射。
也就是说像我这种天天说想死的人大概在第一天就噶了-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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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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