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举着被束缚的双手,看向福寿老儿:“师父,现在是姐姐绑着我,不让我下床呢。”
祁襄解开绳结,轻轻推了他一把:“下去吧。”
福寿老儿跑进屋来,替祁襄解了穴道,将黄玉珠串还给她:“我这傻徒儿没见过世面,今日之事就算作罢,你们走吧。”
聂昭在一旁怨声载道:“怎么就做罢了!师父,我和姐姐拜过堂了……”
老儿瞪了他一眼:“闭嘴!人家是自愿的么!把衣裳穿好,真是没眼看!”
福寿老儿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敞着衣襟的聂昭呆立在屋子正中。
祁襄摘下头下的凤冠,甩了甩脑袋,放松了一下被压得僵硬的脖子,对聂昭说:“小王子,若是有大齐在背后支持,你就能夺回本就属于你的汗位,当真不考虑一下吗?”
聂昭看了她一眼,问:“大齐凭什么支持我?”
“这就是我要操心的事了,小王子若是这次帮了我,也算为朝廷立功,到时候我自然会为你从中斡旋。”
聂昭陷入沉思,祁襄又进一步说:“你母亲是先汗正式册封过的大妃,而你三哥不过是庶子,他坐汗位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愿与大齐交好,自他上位以来,朔金人频频袭扰我大齐东北边境。你觉得,大齐是更想要一个敌人,还是要一个盟友呢?”
聂昭微微一笑:“姐姐对朔金的事,也这般了如指掌?”
“我四年前去北境游历过,那时你父汗病危,朔金王城里可真是暗流涌动呢。”
聂昭低下头,认真瞧着她:“那姐姐可是想起我来了?”
“嗯,有点印象,你长高了许多。”
昨夜做梦的时候,她确实回想起来一件往事……
那年初秋,她游历到朔金王城临阙,正赶上老汗王病重,他的一众妻妾和儿子们摩拳擦掌,三王子完颜霍因势力最盛,母亲却身份低微,而老汗王如今唯一活着的嫡子,就只有年轻的大妃生下的小儿子完颜昭。
临阙城内随处可见穿着甲胄的士兵,他们戴着各种颜色的袖标,铠甲上拼布的颜色也略有不同,显然属于不同势力。他们却似乎都在找什么人,时时抓住路人盘问。那次祁襄是出关办完事顺道去朔金游玩,原本她是与萧敬虞一同出来的,恰逢先皇寿辰,肃王殿下临时回了京,她便干脆还是干上了阴阳先生的老本行,举着一面旗子在临阙城中游荡。
两个卖菜的妇人推着几个大菜筐着急忙慌地朝这边过来,若不是她避得及时,几乎要被撞个满怀。
“对不住了!” 一名妇人高声叫道。
祁襄伸手扶了扶其中一个摇摇欲坠的菜筐,笑道:“当心别打翻了。”
“喂!那边卖菜的,给我停下!” 迎面走来两个兵,身后的卖菜妇人们听了喊声不但没止步,反而快速拐进旁边的巷子中去了。
“喂!” 士兵们呼喝着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祁襄往侧边挪了一步,挡在二人面前,张开折扇扇着风,对其中一人道:“这位军爷先留步,家中夫人可是快生了?小公子命格不凡,我给小公子送一座金麒麟,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另一人伸手便来推搡:“江湖骗子,给老子滚开!”
被搭话那人却制止了他的同伴:“诶,等等,那条是死巷,他们跑不了。”
他看了看祁襄,问道:“你说小公子?你是说我娘子会生个儿子?”
祁襄用力一点头:“千真万确!我是看军爷你面上红气发散,泪堂丰润有光,近日必得麟儿。”
她从怀里掏出一只木雕小麒麟,递到他手里。
那个兵面露喜色,接过去,扔给她几个铜钱道:“借你吉言,若是算得准,你还在此处等着,我重重有赏!”
他们走到巷子口,那两个妇人推着车又出来了。
“叫你们停下,跑什么!”
一妇人答:“官爷,咱们不过就是卖菜蔬的,可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呀。”
士兵们用刀柄挑开一个个大筐的盖,在里面胡乱翻搅起来。
妇人们哀求道:“哎呦,官爷轻点儿,这菜蔬都碰坏了,我们还怎么卖呀!”
翻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朝巷子里望去,这时祁襄又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从筐里挑了一根翠绿的水萝卜,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啃了下去。
她将刚才那个兵给她的铜板放到一个妇人手里,笑着说:“这萝卜好甜!水也大!”
那两个兵开始往巷子里走,祁襄悄悄对那两个妇人道:“你们就站在巷口,不要让人进来。”
他们走到一堆高高垒起的柴火堆前面,一人挥刀一挑,“哗啦啦”,木柴滚落一地,柴堆后头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生得皮肤白净,眉清目秀。他敏捷地从一地柴火中起身,拔腿就往巷子外跑,却被其中一个兵抓住脖领,用力摁到砖墙上。
“小崽子,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没说话,伸腿往他腿间一踢,疼得那人嗷嗷叫出声,男孩趁机挣脱他的桎梏,迅速往二人间的空档里钻。另一人却眼疾手快,再次捉住他,被他踢了一下的那人气急败坏,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一巴掌朝着他的脸拍了下来。
一个人影闪过,只听那人高声惨叫起来,手腕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待他反应过来时,脖子后头已然被扎了一针,径直倒了下去。他的同伴见状赶忙拔刀,可是祁襄比他动作更快,一伸手扼住他的喉咙,收回手时,这位也昏了过去,轰然倒地。
她蹲下身,收回自己的银针,只听那少年糯糯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多谢姐姐相救。”
她回头,惊讶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
少年撇了撇嘴:“你这么细皮嫩肉,肯定是姐姐。”
“你不也细皮嫩肉的?难道也是小姑娘?” 祁襄反唇相讥。
少年一脸不服:“哼,我是男子汉。”
“好吧,男子汉,姐姐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少年两步上前,叫住她:“姐姐能带我出城吗?我可以把身上带的钱都给你。”
他从衣服里摸出几个金币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你为什么躲着这些兵?做了坏事?偷了东西?”
“我的哥哥们想杀我。”
“哦……这么可怜?” 祁襄将手里的旗子递给他,又从腰间取下一瓶药膏来,将他的脸抹了个黝黑,“跟在我后头,金子收起来吧,我不赚孩子的钱。”
……
祁襄的思绪回到当下,抬头再一看聂昭,如今真的长成男子汉了。
“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姐姐了,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来了我的山头,这难道不是缘分么?” 聂昭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哎,可惜师父不让我今日同姐姐成亲,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姐姐也喜欢我。”
祁襄浅浅一笑道:“如何?朔金汗这个位子,难道你就不想坐?”
聂昭的眼眸中闪现出野性:“我在这里也很好,为什么要回去送死?”
“因为,我觉得,你不怕死。”
聂昭大笑:“姐姐果然懂我!我就是不怕死!”
“那你是答应与我做交易了?”
聂昭神情严肃起来:“这螺山底下盛产丹砂,此去八十里,深山中有一处丹砂矿,你要找的县民,就在里头挖朱砂。”
祁襄问:“这些人可是被抓了壮丁?是谁将他们抓去的?”
聂昭一摊手: “是谁嘛,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人很有权势,搞不好就是你们大齐朝廷里的人。”
“你知道那个丹砂矿在哪里吗?”
聂昭想也没想就说:“不知道。”
祁襄盯着他的眼睛,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不肯带你去,我已说了,那些是朝廷的人,就是举我山寨全员之力,也未必能与他们抗衡。”
“我只是想去找几个人,你派人给我带个路便可。”
聂昭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是要去找那个男的吗?”
“哪个男的?林大人?他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么?我去矿上是要找我爹从前的手下。”
聂昭听她这么说,脸色缓和了许多:“既是这样,我带姐姐去便是了!”
祁襄挥了挥手:“好,那明日一早便出发吧,这衣服真沉,穿了一天我浑身酸痛,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聂昭留恋地看了看她,嗓音低沉而和缓:“襄姐姐穿红,真漂亮。”
第二日清晨,聂昭领着祁襄、何田与张瑶,在山寨门口骑上马预备出发。菩萨保骑在聂昭肩头,兴奋得吱吱直叫。
祁襄对站在马下的吴奉言道:“吴郎中,你在这里等着你家大人的下落,若十日之内我们都不回来,你便将我交给你的信,寄去京城肃王府。”
聂昭斜眼瞟了吴奉言一眼,轻蔑道:“那个男人,居然是刑部侍郎?你们是来这里查案子?”
祁襄一勒缰绳道:“嗯,他可不只是刑部侍郎,还是当今圣上的表哥,太后娘娘最心爱的侄儿,你想回朔金,还得与他搞好关系。”
聂昭满脸不屑:“哼,养尊处优的关系户罢了,我与他可没什么共同语言。”
祁襄的马已经走了起来,将他甩在后头。聂昭一蹬马镫追上来,大声道:“姐姐又不知道往哪里走,还抢在前头!”
“那你还不快带路,废话真多!”
马蹄声和笑声回荡在山谷里,晨露洗过的蕨类植物绿得鲜活,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射下来,无数叶片上似有小灯晶莹闪亮。
今天是24年的最后一天
祝所有读到这里的宝宝们新年快乐
写文是一件很孤独的事
但因为写的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纵使没人欣赏,也会好好写完
新的一年没有什么宏愿
希望更多人可以读到我的故事
祝大家,新年快乐,诸事顺遂
[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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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肆拾玖】临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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